第59章 番外二
第59章番外二
慕祈年從記事開始便在太白劍派生活了。
慕祈年在這他這一輩弟子裏算是大師兄,從小就被長輩們教導着身負重任,要幫師父帶好師弟師妹,要勤懇刻苦,因為他是大師兄,總要比那群小的懂事些才行。
換作叛逆些的孩子,或許會反感,恨不得把這大師兄讓給別人做,太白山上這麽好玩,誰願意每日單調地練功念書,當然選擇去堆雪人打雪仗,偷偷去沉劍池裏找魚抓,反正慕祈年的那些師弟們都是這麽幹的,師妹反而乖巧些。那些師弟闖了禍,還要甩在他這個向來規矩的師兄頭上:“是師兄說我們可以去玩了!”
慕祈年也不辯解,只給師父承認錯誤說是他沒管好師弟們。
然後師父就罰師弟們在雪地裏蹲馬步,不是罰他們貪玩,而是罰他們說謊。
“你們師兄這麽懂事的孩子,怎麽可能擅自作主?你們就是欺負你師兄人善,舍不得看你們挨罰,就可勁兒往人家身上潑髒水!”
師弟們在冰天雪地裏凍得龇牙咧嘴,師父卻把慕祈年帶走了,他不再讓慕祈年看着那群小鬼受罰,他這徒弟向來嚴于律己寬以待人,保不準又偷偷給那群不懂事的師弟放水。
“走吧,祈年,我們太白出了件大事,掌門要我們都過去。”
這一年慕祈年不過也才八九歲,門派中的大事怎麽也輪不到他參合的,慕祈年小心地問道:“既是大事,我去豈不是添亂?”
“怎會。掌門對你看重得很,有意培養你呢,像你這樣天性沉穩認真的孩子可不多得。”
慕祈年被師父領進掌門的房間,炭火燒得極旺,屋子裏十分暖和。掌門見慕祈年來了,先讓慕祈年脫了外面那層毛毛領,給慕祈年領進裏屋:“我為你介紹一個師弟。”
“新來的師弟麽?”
掌門道:“是,這師弟與旁人不大一樣,他是上一個太白首席弟子的遺孤。”
如今太白大弟子之位空缺着,根本沒有合适的人選,主要也是上一個大弟子死得突然,竟是折在一場地盤争奪戰裏。
慕祈年在更小的時候見過那個首席弟子一兩次,他不知這首席弟子的大名,只知是姓白。白姑娘看外表是個冷美人,她比尋常女子高一些,一身雪練色的霧隐雷藏,頭發依然留着在太白習武時的樣式,一把無鋒劍在手,看着不大好接近。可她性格卻是極好的,又不端架子,還愛笑,聽掌門說,她還幹過拿無鋒劍從沉劍池裏紮魚吃的事,沒比慕祈年的那些師弟們乖巧多少。
白姑娘一生兩大遺憾,一來所托非人,二來英年早逝。
一個世家的公子看上白姑娘的美貌,白姑娘又帶着八荒兒女特有的英氣,便對她展開追逐。那公子也是個俊俏的,又會說話,白姑娘很快墜入情網,誰知她有了身孕後,那公子又說甚都不娶了。
原因倒也好猜,名門世家要娶的一定是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白姑娘這樣的英氣女子,人家是看不上的。白姑娘不以為然,抄過自己的劍便走,多一句話都未留。她獨自生下孩子,随她的姓,喚明玉,獨自撫養。她堂堂太白首席弟子怎會連孩子都養不起,真是笑話。
掌門要白姑娘把白明玉送到秦川來,白姑娘雖不喜那公子哥,對白明玉卻喜愛有加,她舍不得骨肉分離,便一直養在身邊,直至她身亡。
掌門強忍悲痛,派人去搜尋白明玉的下落,遲遲無果。
這事過去了一兩年,一夥太白弟子下山歷練,卻帶回來一個孩子,說是他原在街上撿一塊髒兮兮的饅頭吃,險些被他們的馬撞了。結果有個眼尖的,說:“這孩子鎖骨底下是不是有塊梅花胎記?”
白姑娘的鎖骨下頭好像也有這麽一塊,他們就把這孩子帶回來給掌門看,那孩子怯生生的,脖子上圍了一圈太白弟子們給他保暖用的毛毛領,手裏還握着那塊髒饅頭。掌門看了眼那塊胎記,說,一模一樣。
白姑娘是掌門從小帶到大的,自然清楚這塊胎記。
掌門問:“你叫什麽名字?”
那孩子小聲說:“白明玉……”
掌門把慕祈年領到白明玉跟前:“這就是你那新師弟了,往後你們二人互相扶持進步,你們是太白的未來。”
白明玉被洗得幹幹淨淨,身上穿着暖和的太白校服,給慕祈年行禮:“白明玉見過師兄。”
慕祈年忙道:“師弟免禮。”
此時的慕祈年還想着,不過又多了一個貪玩的師弟罷了,這孩子還是被白姑娘養大的,又流浪了一段時間,恐怕不大會懂規矩。
只是白明玉年紀這樣小就遭過這些罪,慕祈年心道,以後得多照顧他。
出乎慕祈年意料,白明玉聽話得很,甚至是乖巧得過分。掌門愛屋及烏,親自教導他,不讓他做得事一律不做,給他布置得功課不用督促也可以出色的完成。他又極尊長愛幼,特別是對慕祈年,更是如此。掌門笑着對慕祈年說,明玉私下對我說,他很欽佩慕師兄呢。
慕祈年微微張嘴,他有什麽值得白明玉欽佩的。
“欽佩你穩重,待人處事都做得好,他那孩子有些內向了,可能是流浪時遭過太多的白眼,不大敢與旁人說話。”
“我以後會多與白師弟相談的。”
掌門摸了摸慕祈年的頭:“有你在,我總是放心。”
于是,慕祈年的印象中,他總覺着白明玉是那個瘦弱又膽小,武功底子極差,回回切磋都倒着數的掌門愛徒。
直到有一天,他與白明玉照常切磋時,白明玉與他打成了平手。
慕祈年練功是衆弟子中極刻苦的,功夫不負有心人,同輩的弟子中沒有人是慕祈年的對手。
慕祈年是第一次與同輩打成平手,這個人竟是白明玉。他自認沒什麽失誤,只是白明玉與他水平相當而已。
白明玉給慕祈年行了禮。
掌門笑着說,你們二人不愧是我看中的。
本來慕祈年不曾多想,他是在幾天後聽着了旁的師弟議論此事,才後知後覺。
那師弟說:“聽說了嗎?那個白明玉,就是上個太白大弟子的遺孤,前兩天跟咱大師兄打了個平手!你說說這天道是有多不公,他也不見得比咱們多練了多少,怎麽學得就那樣快。我現在都不能和大師兄過上三個回合,他竟能打平手了!”
另一個道:“人家是掌門親自傳授呢,大師兄可都沒這待遇。”
“說到底不過是會投胎罷了!天賦異禀,又借着娘的身份得掌門高看一眼,人與人的差距可真大,搞得我都不想好好練功了,再怎練又練不過人家去!”
“聖賢書都讀狗肚子裏去了!咱八荒弟子要坦坦蕩蕩,你怎麽生這等嫉妒之情!”
“你不嫉妒?”
“其實我也嫉妒。”
“哈哈哈那你還說我!”
兩個人說着說着又去雪地裏打滾了。
慕祈年才意識到,白明玉的潛力非比尋常,這一次打了平手,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他從未想過他有一天會被人超過,其實超過了又如何呢,倒也不如何,只是每每想到兩個師弟那番玩笑話,慕祈年心中還是略有異樣。
他以為他已經習慣了衆人将贊許的目光投放在白明玉身上,畢竟白明玉是真的很優秀,心思也純良,平心而論,慕祈年也是不讨厭這個師弟的,即使他的到來使慕祈年失去了一些東西。
直至後來,真武殿那邊來人游學,由于是關系親近的外客,掌門要求所有太白弟子,尤其是小輩弟子去迎接。慕祈年站在最前頭,白明玉就站在他左手邊,此時白明玉的地位已經可以站在慕祈年的身邊而不是身後了。
一衆太白弟子站在太白山門前,眼看着遠處行來一個身着黑衣道袍的少年人,背後背着一只古樸的劍匣,一步一步地向他們走來。
慕祈年逐漸看清了那一張臉。
這是什麽感覺?明麗,或是驚豔?來者淡淡地笑着,一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挺拔的鼻梁,冷白的臉頰不因秦川的嚴寒染上潮紅,一雙唇卻是透着健康的血色。慕祈年看得心頭大震,連呼吸都亂了。
那人走到太白掌門身前停好,行了禮:“掌門好,小輩是真武殿前來游學的離秋醉。”
聲音都如泠泠泉水一樣清澈好聽。
掌門滿意離秋醉的行為舉止,吩咐慕祈年安頓好貴客。
慕祈年頭一次沒能穩重地招待好賓客,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叫慕祈年,是同輩中的,大師兄。歡迎,歡迎來到太白。”
離秋醉對着慕祈年笑了笑,這一笑顯得他的相貌更光彩了:“你我同輩,何須待我如此緊張?”
慕祈年在太白生活了這些年,頭一回以為太白的山風冰冷,給他刮得生了病,否則臉怎麽會這樣燙。
離秋醉來的頭幾天,慕祈年輾轉反側,他也不知怎麽,就是不敢上前與離秋醉搭話,他明明是想與離秋醉說話的,甚至有點想離秋醉多看上自己兩眼。
怎在他面前,自己如此自卑?慕祈年也想不大通,他明明是大師兄,與離秋醉多有接觸難道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于是第二日,慕祈年鼓起勇氣,穿戴整齊,想去找離秋醉。
離秋醉不在房裏,師弟們說他被白明玉邀走了,說是去潑墨嶺看梅花。
白明玉?他邀離秋醉會是什麽事?
慕祈年沒能控制住自己,他也往潑墨嶺去了,果不其然,白明玉與離秋醉站在梅花樹下,白明玉面色通紅,手背在背後。離秋醉站在他面前,依然是那張淺笑的臉,看着白明玉。
慕祈年自知偷窺并非正人君子所為,可他既不敢上前,又不想離開,他躲在一塊巨石後,注視這二人。
白明玉伸出躲在背後的手,手裏拿得是一枝開得鮮豔的梅花。
白明玉的聲音帶着明顯的顫抖:“你……你說你喜歡秦川的梅花,我就,折了一枝,送給你……”
離秋醉伸手接了。
“謝謝,”離秋醉說:“我很喜歡。”
“哈哈…..你喜歡就好……”白明玉垂着頭,面色愈加地紅了。
離秋醉“嗯”了一聲:“花也喜歡,人也喜歡。”
這句話,白明玉與慕祈年都聽到了。
只是聽到的兩人,心情南轅北轍。
慕祈年不知自己是怎麽回去的,他突然覺得,與離秋醉說話是沒有必要的事。
離秋醉年年都會來太白游學好一陣,每回都是慕祈年接待得他,離秋醉出落得愈發好看,總之在慕祈年眼裏是沒人好看得過離秋醉的,離秋醉的武功也好,學識也多,又會算卦,只是他的目光不會在慕祈年身上停留。他客氣地叫慕祈年的全名,向他致謝,然後目光流轉到白明玉身上,叫一聲,小玉。
真好啊,慕祈年心想着,若離秋醉也能這樣叫他一聲小年,也不知會是什麽感受。
只是這件事永遠不會發生。
慕祈年已經打不過白明玉了,白明玉得了個外號,說不上是好是壞,叫太白許踏雪。離秋醉說給白明玉聽,白明玉問許踏雪是誰,離秋醉答道,是神刀堂的一位奇才,放眼整個武林也是百年難遇的那種,長得也極好看。
白明玉啊了一聲。
“怎麽了。”
“你說他……長得好看,有多好看?”
“恐怕沒人好看得過他吧,你這是什麽表情。”
白明玉道:“我沒什麽表情呀。”
剩下的對話慕祈年不大有心思聽,他不相信離秋醉的話,許踏雪一定不如離秋醉好看的。
就像他再也不能在武學上超越白明玉一樣。
随着年齡的增長,慕祈年愈發的沉穩,只是對上離秋醉,或是白明玉,他就不知該與這二人說些什麽,每次只能淺淺地打聲招呼就算過去了。
他已經明白自己對離秋醉的感情,但他從一開始就身處局外,再進不去的。
世上并非所有人都能與心上人相守,慕祈年是知道的,他從不奢望這些,既然與離秋醉沒有緣分,他也不該把心思全耗在這上面,應好好發展自己的事業才是正經。
偏生是離秋醉主動來找了他。
慕祈年被離秋醉突然拜訪,手忙腳亂,慌忙地披了衣服戴上毛領,問離秋醉可是有事。
離秋醉随意地與他聊了幾句,離秋醉說得無心,慕祈年聽得仔細,誰知離秋醉話鋒一轉:“你可知太白首席弟子之位要給誰?”
慕祈年一噎:“怎麽忽然提起此事。”
“本來是要給你,後來改了主意,要給白明玉,你心裏就沒有一點不爽快。”
“明玉他天賦高于我,我早就贏不過他了,說心中無憾是假的,但那位置給他也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離秋醉端起慕祈年用過的茶杯抿了一口茶:“白明玉此人,我說句難聽點的,胸無大志。”
慕祈年吃了一驚,離秋醉的語氣怎這樣冰冷,他與白明玉不是……那種關系嗎。
“何出此言……”
“很難想象,你們太白會把首席弟子之位交給一個對權力毫無野心的人。我以為你不會甘心,但看你這樣子,大概也與白明玉是一類人吧。我本是想找你合作的。”
“合作?”
“你幫我拿大弟子的位置,我也幫你拿大弟子的位置,将來,也可以互相幫着在四盟中取得我們各自想要的。我原是這樣想的,但你好像沒有這方面的意思,我倒不好強求。”
或許這場對話便是慕祈年人生的轉折,慕祈年無意為自己開脫,并非是離秋醉推了他一把,而是他內心對白明玉一直隐忍着的情感終于沖破了他苦苦堅持着的理智。
壓抑得太久,所爆發出的就污濁不堪。
慕祈年只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就構思好了整個局,他都驚訝于自己的惡劣。
他甚至不敢把計劃告訴離秋醉,可離秋醉說,他都知道,他看出來了,并且他伏在慕祈年的耳邊說:“我欣賞你。”
離秋醉不喜歡沒有野心的人,比如白明玉,空有一身武功,卻不加以利用,只會給他折梅花。
他要梅花做什麽?
後來,在太白的密牢中,離秋醉就站在傷痕累累的白明玉跟前,笑着跟白明玉說:“我要梅花做什麽?”
他要的是權力與地位。
慕祈年說,他需要離秋醉幫他算兩個卦。
離秋醉問,我會得到什麽呢?
慕祈年咬牙,最近你是否在籌備鎮派,
“是。”
“我予你一塊隕焰石。”
“很誘人的條件。但白明玉與我的關系你該知道,我只為了一塊隕焰石算計他,是不是有點……”
慕祈年面色發白。
“你還是像第一次見我一樣,這麽容易緊張。”離秋醉輕笑:“我的意思是,我還要加兩個冶玲珑焰。”
而後,離秋醉對白明玉說,你鎖骨下頭的梅花胎記極不吉利,你的娘親就是它害死的。白明玉信以為真,問離秋醉這可怎麽辦,他還想與離秋醉在一起雲游四方。
離秋醉說,簡單得很,天香谷有個妙藥,什麽疤痕胎記都能祛。
他給白明玉用了,消了那塊胎記,一并損了白明玉的功力。
第二卦,便是給太白算了一卦偷天換日。
慕祈年給白明玉的身份之謎造勢很久,奈何掌門并不放在眼裏,依然沒有動搖立白明玉為首席弟子的意思。
終于,慕祈年在掌門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下了手,他本沒想過這樣做的。
這并非慕祈年第一次殺人,他為了離秋醉的報酬加入了青龍會,唯有青龍會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拿出這樣豐厚的資源。慕祈年沾過的人命一只手已經數不清,以至于他将自己的劍刺穿掌門身體時,竟然也麻木了。
他若不這樣做,他什麽也得不到。
他怎麽可能心甘情願地将自己渴望地所有都被白明玉輕易地拿到手。
殺了掌門後,慕祈年依然維持着面上的冷靜,他假用掌門的名義邀請白明玉過來,白明玉見到的卻是掌門的屍體。慕祈年又适時地出現,說白明玉做賊心虛,殺害了掌門。
白明玉百般辯解,可衆人對他的身份本就起疑,白明玉說離秋醉可以證明,而離秋醉只淡淡地看着白明玉,什麽都沒說。
“你還想拖離秋醉下水,白明玉,或者不該叫你白明玉,你自己的名字是什麽,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心機。”慕祈年沒有感情地吐出這些話語,明明是第一次作出這樣可怖的事,他卻如此熟練。
一來二去,雙方動起了手,白明玉功力受損,被慕祈年重傷。
然後,慕祈年廢去了白明玉的武功,對白明玉處以鞭刑,挂在太白山門前以示懲戒,最後丢去了藥王谷。
離秋醉評價說,這樣才像話啊。
慕祈年與離秋醉各取所需,強強聯手,各自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慕祈年在離秋醉的幫助下打下水龍吟總舵,而他自己在青龍會那邊亦是平步青雲,大概是做過最惡劣的事,再做什麽都十分順手了。
慕祈年并非對所有人下手都狠,大多數情況他都歸結為沒有必要,甚至江湖上的人還以為他是頂正直善良的人。
不過是你們沒礙了路而已。
礙了路的,比如寒江城,慕祈年賭上自己的性命和幾乎整個青龍會,也要殺了許踏雪。
說起來,慕祈年見許踏雪與皎霜河好的如膠似漆,隐約又勾起了他曾對白明玉的那種感情。
慕祈年早就看出了,離秋醉誰也不愛,他只愛他自己,慕祈年于離秋醉來說不過也是一個擁有共同利益的夥伴,甚至,離秋醉并非是效忠他的。慕祈年時常會感覺到離秋醉對自己手中的權力的欲望,或者說離秋醉根本不打算隐藏。
于是慕祈年作出重創寒江城,攻下帝王州的決定,并把帝王州總舵主的位置讓給離秋醉。
并非讨好,只是一種隐晦的告白。
離秋醉看着帝王州總舵主才可以使用的印章,笑着問慕祈年:“你信我?不會背叛你?”
慕祈年心中苦笑一聲,果然如此。
他無意再讓自己更難堪,只對離秋醉說:“我信你,這本也是你該得的,我也不求你繼續屈尊降貴地效忠我,無非是水龍吟被襲擊那日,希望帝王州能出兵幫上一幫。”
離秋醉收下印章:“你信我這件事,我不信。”
這便是離秋醉與慕祈年的關系,也難怪,慕祈年能對白明玉下得去那樣的手,離秋醉怎會不防着他。
慕祈年靠在床邊想,這樣或許不算壞的結局,離秋醉的心裏沒有他,可也沒有白明玉。
他不曾讓離秋醉了解青龍會的事,這條道太髒了,越少的人知道越好,但他把利用青龍會打下的帝王州總舵毫無保留地贈與了離秋醉,也算是給自己留後手,若是有一天這些真相大白于天下,與離秋醉一齊沉淪總好過他一個。
本來是這樣想的。
暖飽思□□,離秋醉什麽都得到了,轉頭又想起白明玉曾經對他的好,逼得慕祈年顯出原形。
慕祈年不是沒想過這一天,但這天真的來了,他還是難以痛快地接受。
離秋醉對他果然沒有一點情,而離秋醉對白明玉,恐怕當初那一句人也喜歡,是存了幾分真心的。
什麽都沒得到的,至始至終只有慕祈年一個。
離秋醉嘲笑慕祈年,你我有什麽不同。
不同大概在于,慕祈年惡事最盡,卻還是對離秋醉下不去手。
他到底沒将那些牽連到離秋醉的證據盡數翻出來,他連将七葉蓮華對準離秋醉都做不到。
離秋醉割斷慕祈年的喉嚨,慕祈年摔進深淵。
他這一生算是毀在離秋醉那雙眼睛裏了,活該,他想。
要是有來生……
別有來生了吧,懶得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