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了斷 人可以欺人,但不能欺心……

戚如翡和沈琢到前廳時,張夫人正在哭:“我們櫻櫻一向很聽話的,怎麽會幹出這種事啊!”

魏晚若則在柔聲相勸。

戚如翡快步進去:“怎麽回事?”

張夫人一看到她,立刻站起來,不答反問:“少夫人,您今日可有約我們櫻櫻去看布料?”

“看布料?看什麽布料?”

張夫人一聽這話,直接就暈了。

前廳裏頓時亂糟糟的,衆人又是掐人中,又是讓去請大夫,戚如翡直接抓了個張家侍女到了院外。

戚如翡問:“張櫻櫻怎麽不見的?”

那侍女哭哭啼啼說了經過。

今晨,張櫻櫻跟張夫人說,戚如翡昨天約她今日去看布料,張夫人也沒多想,便讓她去了。結果馬車經過清水巷時,張櫻櫻說她想吃酸杏,讓侍女去買。

侍女買了酸杏回來,發現車夫也被支走了,馬車裏早沒張櫻櫻的影子了。

“她一定是去找方卓那個狗男人了!”戚如翡當即要走,又想起來,轉身問:“張櫻櫻跟方卓平常都是在哪兒見面?”

那侍女瞬間支吾起來:“奴婢、奴婢聽不懂,少夫人您在說什麽。”

戚如翡去過張家幾次,這個侍女一直在張櫻櫻跟前伺候的,張櫻櫻跟方卓的事,別人不知道,她一定知道。

戚如翡沒有耐心:“少裝蒜!快說!”

“少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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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如翡最煩人這樣,可面前是個姑娘,她又不能用拳頭招呼,只能看向沈琢:“三句話之內,問出答案。”

“阿翡,我——”

戚如翡一個眼神過來,沈琢立馬看向那侍女:“方卓與祈國公府的小姐已經在議親了,你家小姐現在去找他,你說他會不會殺人滅口?”

那侍女臉色瞬間慘白。

戚如翡也跟着恐吓道:“再不說,你就等着給張櫻櫻收屍吧。”

那侍女撲通一下跪下了,顫聲交代了:“月、月老廟外的良人橋。”

良人橋下,荷葉圓圓,枝頭擎着紅粉白三色的荷花,在夏風中搖曳。

方卓過來時,遠遠就看見,橋邊的草亭裏坐着一個人。

是張櫻櫻。

方卓沒想到,她竟然還會來找他,若不是那張紙條上,是張櫻櫻的字跡,他都要懷疑這是沈琢設計的圈套了。

張櫻櫻坐在亭子裏,看着方卓從橋上走過,來到她身邊。

她笑道:“卓哥哥,你來了。”

語氣一如從前那般親昵。

方卓不敢看她,只看着橋邊荷花:“我們不該再見面的。”

“我知道,可我有件事,想當面告訴卓哥哥,上次在馮府的花宴上,我原本想說的,可是被打斷了。”

方卓已經猜到她要說什麽了。

他不想聽:“櫻櫻,我……”

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了,因為張櫻櫻抓住了他的手。

張櫻櫻握着那只手,放在了她平坦的腹部,她望着方卓,眼裏蓄滿了淚:“卓哥哥,我們有孩子了。”

一聽這話,方卓幾乎是下意識抽走自己的手,迅速朝後退了幾步,他抽手的力道大的都帶着張櫻櫻踉跄了一下。

張櫻櫻像是沒瞧見方卓臉上的慌亂,她問:“卓哥哥,我們有孩子了,你不高興麽?”

方卓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他上前兩步,握住張櫻櫻的肩膀,眉宇間都染上了一層急色:“櫻櫻,我們現在馬上要成親了,這個孩子不能留。”

張櫻櫻歪頭看着他:“既然我們都要成親了,孩子為什麽不能留?”

“櫻櫻!”方卓想讓她清醒點:“是我們各自成親,我要娶祁小姐了,而你也要嫁給沈二公子了,這個孩子不能留。”

“我懷着你的孩子,我怎麽嫁給別人啊!”張櫻櫻推開方卓,眼淚直往下掉:“而且沈瑜已經知道,我懷有身孕了,他不會娶我的,他說他要退婚。”

幾乎是張櫻櫻剛說完,方卓便給她想好了應對之策:“那你就一口咬定說孩子是他的!反正沈瑜花名在外,只要你咬死這件事,別人只會信是他對你始亂終棄!而且你爹是兩朝老臣,叔父又是禦史大夫,縱然沈相權傾朝野,也不敢随便對他們下手。”

張櫻櫻睜大眼睛,呆呆看着方卓。

方卓還在說:“等你嫁入相府之後,你就找個合适的機會,把這個孩子做掉,這樣就沒有人能抓到你的把柄了。”

從他們相識,到互相傾心,張櫻櫻一直都知道,方卓是體貼的,可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方卓為了能讓她成功嫁入相府,也會這般‘體貼’。

張櫻櫻問:“那你可曾想過,成婚之後,沈瑜會如何對我?”

沒有哪個男人,會接受這樣的妻子。

方卓瞬間支吾起來。

張櫻櫻知道了。

他沒想過她的難處,或者他想過但不在意,他只想着,不能讓她和這個孩子,連累他迎娶祁國公府的小姐,所以他迫不及待讓她嫁給沈瑜這個冤大頭。

在她拼死護住他的時候,他卻毫不留情舍棄了自己,曾經的海誓山盟,原來只有她一個人當了真。

“櫻櫻……”

方卓想解釋,但對上張櫻櫻嘲諷的眼神,頓時又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他只能低低央求:“櫻櫻,這個孩子不能留,留下他,我們都會死的,都會死的。”

張櫻櫻低頭,撫摸着平坦的小腹。

這個孩子,不被所有人期待,現在,連他的父親,也不肯要他了。

“吧嗒——”

一滴淚砸下來,在張櫻櫻手腕上迸濺開來,她擡頭,道:“這個孩子可以不留,但我有個條件。”

見張櫻櫻松口了,方卓立刻道:好,你說,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

“我要你去向祁小姐坦白這件事。”

方卓臉色大變:“什麽?”

“這件事,你不可能瞞她一輩子,她遲早都會知道的……”

“不會的,”方卓一把握住張櫻櫻的手,急急道:“只要打掉這個孩子,我們再将這件事爛在肚子裏,這件事她就永遠都不會知道。”

張櫻櫻将手抽走,搖頭道:“卓哥哥,人可以欺人,但不能欺心,你既要娶她,便要同她坦誠相待。”

“不能坦誠相待!不能坦誠相待!”

方卓立刻否決,張櫻櫻沒說話,只是靜靜看着他。

在一起這麽久,方卓也了解張櫻櫻是個什麽樣的人,她看着柔柔弱弱,實則骨子裏有股韌勁,她若做了決定的事,輕易很難改變。

“若你不知道怎麽跟她說,我去說。”

“不行!不能說!櫻櫻,不能說的!”方卓緊緊抱住張櫻櫻,說話颠三倒四的:“若我不能娶祁小姐,我會死的,我真的會死的。櫻櫻,我求求你,別去!你別去。”

張櫻櫻看着,曾經自己最愛的人,為了要娶別的女人,抱着她苦苦哀求,痛哭流涕。

她的心已經不痛了,她麻木回抱着方卓,聲音輕輕的:“卓哥哥,這是你第一次求我,我怎麽能不答應你呢?”

方卓一聽這話,頓時心上眉稍,正要拉開張櫻櫻時,驟然後頸一痛,張櫻櫻先放開了他。

方卓人跌在地上,就看着張櫻櫻手上握着一根帶血的簪子。

“櫻櫻,你……”

“卓哥哥,少夫人說的沒錯,我沒有選擇的機會,但是祁小姐還有,我不能讓她有朝一日,也落得像我這般的下場,我給過你機會了,是你不願意的。這根簪子,原本我是為我自己準備的,我用它送你先走。”

“櫻……櫻……”

張櫻櫻握住方卓的手:“你別怕,你先走一步,很快我就帶孩子來陪你。”

事到如今,她已沒有顏面再茍活于世了。

方卓掙紮着,他有很多話想跟張櫻櫻說,但卻沒機會了。

張櫻櫻親眼看着方卓咽了氣,然後站起來,将臉上的淚痕慢慢擦幹,将鬓發拂好,然後步履輕快上了良人橋。

她與方卓相識于良人橋,如今就讓一切都在這裏結束吧。

“張櫻櫻!”

戚如翡打馬奔來,遠遠就看到一身白裙的張櫻櫻立在橋上,整個人像一只飛蛾撲火的大蛾,裙擺被風高高揚起。

張櫻櫻轉頭,看到戚如翡,粲然一笑,說了聲:“多謝你,少夫人。”

話罷,她縱身一躍跳下。

戚如翡一把勒住缰繩,馬還沒停穩,就從馬背上跳下來,徑自奔直河邊,二話不說就跳了下去。

尾随其後的沈琢,看到這一幕,縮在寬袖中的手,倏忽間蜷縮在一起。

跟着他們來的,還有沈、張兩家的小厮,見狀,當即過去給戚如翡幫忙。

等戚如翡将張櫻櫻從水裏撈出來時,她已是出氣多進氣少,白裙上血跡斑斑。

他們一群人将張櫻櫻送回張家,張家頓時雞飛狗跳的,張夫人幾乎不曾哭暈過去。

戚如翡立在院中,看着侍女進進出出,嗓音幹澀問:“她會不會死?”

這個問題,沈琢不知道答案。但他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戚如翡緊緊握成拳的手時,突然就想起來,戚如翡曾說過,柳柳是難産而死。

沈琢道:“大夫在,應該不會有事,阿翡先去換身衣裳吧。”

戚如翡跳河救人,現在還穿着那身濕衣。

戚如翡不知道聽見了還是沒聽見,她沒答,只直勾勾盯着門口。

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大夫才從裏面出來。

等在院中的衆人立刻上前,大夫搖頭道:“孩子沒保住,大人只是嗆了些水,并無大礙,但是她沒有求生的意向,能不能醒來,就看天意了。”

“櫻櫻,我的櫻櫻啊!”

張夫人哭天喊地進了屋裏,戚如翡想跟着進去,卻被沈琢握住胳膊。

他道:“阿翡,不自救者,人弗救之。”

戚如翡轉頭,看了沈琢一眼。

沈琢立刻改口:“是說,人若不自救,別人幫不了她。”

戚如翡沉默片刻,轉身走了,張府的人安排馬車送他們回相府。

回去之後,戚如翡先去沐浴更衣了。

沈琢剛坐下,孟辛便從外面進來道:“公子,葉城縣令的回信來了。”

沈琢接過,将信拆開。

戚如翡沐浴很快,沒一會兒,便披着濕漉漉的頭發出來了,見沈琢拿着封一封信,坐在桌邊出神,便随口問道:“是王胖子的回信嗎?”

王胖子是他們給葉城縣令起的诨名。

沈琢點頭。

戚如翡瞬間将茶盅放下,眼裏騰起殺氣:“害死柳柳的那個狗男人是誰?”

沈琢報了個人名。

戚如翡猛地轉頭,有一瞬間,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沈琢垂眸看着信,神色晦暗難明:“你沒聽錯,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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