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048

裴栩在淩煙閣的住處叫疊雲浪。

因為這裏是淩煙閣最高的地方,瓊臺樓宇建在雲霧裏,俯首即可見雲浪翻滾堆疊,只看風景意境,甚至比真正的仙山青蘿山更有仙家氣象。

當然也更加高處不勝寒。

不像青蘿山那樣聚集了許多年輕貌美的女子,無論何時總是熱熱鬧鬧,疊雲浪總是很安靜,少數幾個灑掃服侍的弟子,來往走路都是屏氣凝神,不敢發出一點響動,仿佛唯恐大聲一點,便驚動了雲霧間的仙人。

但疊雲浪并沒有真正的仙人,只有從小被視做定會成仙的裴栩。

而如今多了一個游鯉鯉。

游鯉鯉不知道為了讓她也進入疊雲浪,裴栩做了什麽,只知道那定然不是理所當然的,從灑掃弟子們掩飾不住的震驚眼神就能看出來,她的入駐在許多人眼裏,只怕是一種僭越,甚至亵渎。

畢竟她只是個連修煉資質都沒有的凡人。

這種事想太多會頭痛的。

游鯉鯉才不跟自己過不去。

她忙于體會新生活呢。

疊雲浪很大,作為如今疊雲浪唯一的主人,裴栩更是有着無盡的特權,整個淩煙閣,可以說他想要什麽便有什麽,跟之前和游鯉鯉一起在森林當野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而言行舉止愈發“俗氣”的裴栩,一回到疊雲浪,便幹了件頂頂“俗氣”的事兒——讓人給游鯉鯉做了許多許多衣裳首飾。

淩煙閣門派制服要有,修仙界仙子們追捧的流行時尚要有,甚至凡間國度各有特色的凡人衣裳首飾也要有,滿滿當當堆滿了一個屋子,游鯉鯉一天穿一套得穿一年。

你看看,俗氣不俗氣?

當然俗,俗死了,裴栩從人間話本子上看來的招數,能不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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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世間,誰又不是個俗人呢。

起碼游鯉鯉是。

她開開心心地穿着裴栩為她準備的衣裳,開開心心地和裴栩笑着鬧着,像一對凡間的普通男女。

灑掃弟子看見裴栩和她笑鬧時的表情,活像見鬼了一樣。

可以預見之後又會有怎樣的留言在疊雲浪乃至整個淩煙閣傳播。

但裴栩不在乎,游鯉鯉也不在乎。

他們只在乎彼此。

裴栩還讓人送來各種靈茶靈果靈食,不僅有淩煙閣特色的味道好的,更有珍貴無比的、曾經救了游鯉鯉一命的元應果。

在外面一果難求,有靈石也買不到的果子,對于裴栩來說,卻是唾手可得的。

所以其實裴栩并不清楚這些東西的價值,也并沒有用這些東西所附帶的價值來讨好甚至炫耀于游鯉鯉的意思。

他只是想給她所有他能給的,只是想給她所有他認為好的。

衣服首飾,茶飲靈食,概莫如是。

所以游鯉鯉很開心。

不僅是開心于那些東西本身,更開心于裴栩的心。

外物終究是外物,兩顆靈魂的相處,最重要的始終是心與心的距離。

所以衣服穿了,茶飲了,果子吃了,游鯉鯉便阻止了裴栩繼續朝人間話本子學習的行為。

更多時候,她穿着最簡單的衣服,不戴任何累贅,長發披散,和裴栩手牽手,一起走在這雲霧缭繞雲上天宮,走過他修煉打坐過的玉殿瓊樓前,走過他習過劍的虬勁古樹下,走過他那些沒有她存在的時光,最後再走到最高處的觀景臺,兩個人相互依偎着,什麽都不做,甚至有時候也不說話,只是簡簡單單地,看着眼前的風景。

雲海忽成浪,俄頃化萬千。

疊雲浪的雲海每一秒都不相同,每一秒都是新的模樣,所以永遠也不會看膩。

“以前,我從未覺得這雲浪有什麽好看。”

裴栩忽然說。

游鯉鯉倚在他肩膀上笑。

“我也覺得,好像比我第一次看時好看了”

裴栩:“第一次是哪一次?”

游鯉鯉:“進你夢裏的那次。”

“所以,那不是夢。”

“嗯,不是夢,是我的能力哦。”

“不知道為什麽,我很小的時候,就有為別人造夢,然後進入別人夢境的能力。”

“那時候我想和你做朋友,但是沒法接近你,就只能用這個辦法。”

“可是你好像都不睡覺的,我根本找不到機會,等了好久好久才終于等到你睡覺,才進了你夢裏。”

“但可能那個夢編的太假了,很快就被你發現了。”

“再然後,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我就沒有再進過你的夢裏了。”

裴栩當然知道然後發生了什麽事。

裴栩:“那之後,我卻一直等着你再進我的夢。”

游鯉鯉驚訝擡頭:“真的嗎?”

“真的。”

游鯉鯉高興起來。

“那我今天就進你夢裏。”

“好。”

裴栩得寸進尺:“不止今天,以後每天都要進我夢裏。”

游鯉鯉眼睛瞪大:“那樣我要編好多好多夢啊。”

編故事也很累的。

裴栩無賴:“那我不管。”

總之要進他夢裏。

他早就不需要睡覺了,但游鯉鯉是凡人,她還需要睡覺,所以他也陪着她睡覺,但睡着之後,哪怕身體依偎着,兩顆心也是分離的。

她進到他的夢裏,或者他進到她的夢裏,無論如何,兩個人是在一起的。

醒時一起,夢時一起,時時刻刻,永不分離。

這是沉浸在最初的愛意中的裴栩,最簡單也最深刻的願望。

那一天,游鯉鯉果然進了裴栩的夢裏。

為了報複他得寸進尺的敲詐勒索行為,在她編的這個夢裏,裴栩是頭邪惡的大灰狼,而游鯉鯉?當然是被惡狼威脅的可憐小白兔啦。

可憐的兔子鯉蹲在裴大灰狼頭頂上,左腳右腳踢踢踏踏跳着兔子舞。

裴大灰狼任她撒歡任她鬧,怕她不小心跳嗨了摔下來,還時不時伸爪子托一托她,可惜無良的兔子絲毫體會不到大灰狼的好心,依舊拿他的腦殼當跳舞毯。

掙脫夢境當然很容易,這樣不合邏輯不合常理的夢境,只要想醒,當然随時可以醒過來。

可是裴栩不願意醒。

他想永遠和她一起看風景,他想她永遠住在他的夢境裏。

他想和她永遠在一起。

裴栩想和游鯉鯉永遠在一起。

無人知曉的夢境裏,一頭被兔子踩着腦袋的狼,露出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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