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棠花瑪瑙

穆京宸:人在城外,聽說有人欺負我的小海棠,已經連夜搬起火箭在往回趕了。ps.謝謝大家提醒!是我沒弄清表妹和堂妹,不好意思!後文已将周雨卉改成堂妹!

“表小姐,您這話未免有些失禮,”

甄晦放好了畫卷及時趕回會客廳,正巧聽見周雨卉在趕人,他暗道一聲壞了,準是表小姐瞧見了渝棠在吃陳皮糖,擱那兒吃飛醋瞎胡鬧。

“渝老師是咱們穆府的貴客,豈是您說送客就能送的?小渝老師,您別介意啊,這是咱們府上的表小姐,大哥的堂妹。”

甄晦邊說邊拉住打算離開的渝棠,心裏百般叫苦,好不容易渝老師能主動一次來找大哥,萬一被周雨卉給氣跑了,他拿什麽和穆京宸交待啊。

“是哪家的貴客?我為何從來不曾見過。而且既是客人,為何不傳喚穆老爺或穆夫人,單獨被你請來會客廳算什麽禮數?”

周雨卉咄咄逼人道,不管是直覺,是留在空氣中的糖香,還是渝棠那張足夠動人心魄的面孔,都在争先恐後地向她傳遞着不安的信號,暗示着渝棠和穆京宸之間暧昧的關系。

“您剛回穆府幾天啊,不認識的客人多了去了。啊呦,您不是喊了朋友來家裏做客嗎?不回閨房去聊天耗在這會客廳做什麽?”

“我是怕你們被不懷好心不清不楚的人算計了去,尤其是、是一個男人……我不管,今天不把他姓甚名什家住何處說清楚,我就不走。”

周雨卉也是個脾氣倔的。她天生長着一張娃娃臉,桃花眼圓鼻頭,又時常溫和笑着,所以格外讨家裏長輩們的喜歡,她的與人為善也并不是裝出來的柔和,只要和穆京宸沒關系,她都是一副乖巧伶俐的好妹妹的模樣。

她揣着這份娴靜默默守了穆京宸許多年,因為穆京宸從未對其他人動過心思,周雨卉也就習慣于做一只乖巧的小白兔,直到面前這個被甄晦稱作小渝老師的人出現。

連甄晦這個一心只忠于穆京宸的木頭疙瘩現在都變得如此向着渝棠,每一句話都暗暗地護着他,可見這個看起來清冽的什麽小渝老師手段并不簡單。

“我看表小姐您完全是多想了,這是大哥的客人,和您沒什麽關系。您要是為着穆家的臉面着想,就別帶着外人在這兒看笑話了。”

甄晦是個粗人,動起口來攪不贏周雨卉,反正他也早就看這丫頭不爽,幹脆直接上手将她拎出廳堂,哐當一聲關上門。

“你……!甄晦!你、你、你敢對我動手,你反了天了!”

周雨卉的聲音被梨木扇門阻隔在外,變成糯糯嘤嘤的吵嚷噪聲,甄晦不好意思地朝渝棠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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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別介意哈,這個丫頭一直就這樣,小家子氣。”

渝棠看起來并未在意,反而又選了一顆陳皮糖出來剝開,

“這種糖我記得街上随處可見,不知道有什麽特殊之處,能讓貴府表小姐見了如此激動?”

他狀似無意的随口一問,卻隐隐将心裏那盤因為穆京宸而暫時擱置的棋盤重新鋪陳開來。

他不忍心辜負穆京宸對他的好,但不代表他放棄過為曾經的渝府中也鮮活過的生命報仇,而周雨卉這樣沉不住氣又在某方面格外偏執的人最容易利用。

“嗐,嫂…不是,渝老師可能這幾天沒逛街,不清楚市場上行情。不過沒關系,反正您記得只要您想吃就有的吃就行。”

甄晦站了半天才想起來要去給渝棠倒杯茶,

“大哥前幾日突然被老将軍派去城外軍營裏選新兵,走得急,沒來得及和你告別,今天也還沒回來,所以渝老師今日八成是白跑一趟……”

渝棠一口茶差點嗆出來,他咳了半天,悶着聲道,

“什麽白跑一趟,我本來就不是為了來見穆京宸!我是幫鄒衛伊送畫的,送完就該走了。”

“哎別啊,”

甄晦拍了拍腦袋,以為自己說錯了話,“渝老師你別急着走啊,要是大哥回來知道你好不容易來府上一趟,随随便便就給打發走了,搞不好又要罵我。”

渝棠反複被甄晦拉回軟塌上,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準備糕點,一副他不吃到打嗝就不許他走的架勢。

渝棠嘆了口氣,轉而問道,

“甄大哥你不是穆京宸的親信嗎?他去軍營沒有帶上你一起?”

“這不得留個人在城裏護着您嘛,萬一碧麟會那些不長眼的又找您麻煩,有我在也好幫您解圍對吧?”

甄晦笑嘻嘻道。

“嗯……”

渝棠挑了挑眉,像是在故意使壞卻又滿臉無辜地說道,“那天我幫你們表小姐解圍,差點就要被人拖進攀花樓,也不見甄大哥出來幫忙。”

“我……咳咳、哎呦!”

甄晦一聽立馬哭喪起臉,“小嫂子,活菩薩,我和您商量個事兒呗,這你千萬別和我大哥告狀……都怪,都怪那街上的撈汁胡辣湯太好喝了,我光顧着一口悶去了。”

“那你今日放我回去,我就不告訴穆京宸。”

渝棠說着還沒忍住又剝了一顆陳皮糖吃。

“您至少把這盞茶喝完吧,喝完我親自送您回家。”

甄晦哭兮兮道,看渝棠這麽好說話,又不禁嘟囔了兩句,

“小渝老師這麽好的人,那天沒來畫展肯定是有原因吧,您一看就不是會故意放大哥鴿子的人。”

“甄大哥猜猜會是什麽原因?”

渝棠并未直接告訴他自己壓根不知道有畫展這一出。

“可、可能是你弟弟把票弄丢了?不過那孩子答應過我,一定幫我轉交給你的……那或者是您為了賺錢太辛勞,睡過了?”

甄晦在一旁咕咕叨叨猜着各種原因,渝棠卻沒有聽進耳朵。

他在意的是甄晦實際上已經把畫展的事告訴過渝眠,是渝眠沒有如實轉告。

想到渝眠那場莫名其妙的發熱,渝棠感到一陣不寒而栗。

他明明有意向渝眠隐瞞過穆京宸的身份,為什麽渝眠還是會對他有莫大的敵意……?如果讓渝眠動起了複仇的心思……

“小渝老師,你這茶好像涼了,我再給你加一點哈。”

甄晦為了多留他一會兒趁機嘩啦一聲把一壺熱水加進了渝棠的茶杯。

“……甄大哥,你做人不講道理。”

渝棠看着被滿上的杯子,氣得一時失語。

而在他努力喝完那盞茶所用的半柱香的時間裏,周雨卉一直沒有回房。

她和那兩個新認識的同班同學好姐妹一起蹲在花園裏喂魚,也方便她随時觀察渝棠的動向。

“卉卉,那個男人到底什麽來頭?你一開始不還挺喜歡他的,怎麽一下子就變得跟見到敵人了似的?”

剪了短發的女孩兒邊問邊往池子裏扔了兩顆石頭,砸得魚群陡然散去又悄然彙集。

“你們記得我說我宸哥哥買斷了所有陳皮糖,還不願意分給我吃嗎?我本來以為他是在讨好什麽大明星、大美女……誰想到竟然願意給那個男人吃。”

周雨卉嘟起嘴,她慣常将頭發編成兩股麻花垂在腦後,而此刻某一只辮子的尾端正被她揪得發毛。

“就是男人才可怕,男人才最懂如何取悅男人呢。”

短發女孩兒随口道,“你哥哥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說不定是因為他對女人沒興趣。我跟你說,你可得小心了,我聽說過不少老爺們和樓裏的男倌暗通款曲的那種傳聞呢!”

她們一群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又趕上藝術解放,中洋貫通的思潮,一天到晚不知看了多少話本故事,加上年輕又格外異想天開的想象力,随便幾句話便将渝棠描述成了異常可惡、心思不正之人。

當然周雨卉的直覺沒有錯,渝棠确實不懷好意。

只是渝棠并非想要搶奪什麽名分地位,也不想攀上穆家的高枝,他想要的是要他們整個穆家血債血償。

不慕錢財,不談情愛,只要仇人殺人償命。

“那個,雖然我剛剛沒看清,但你們或許聽說過峪臨軍校的美術系嗎?”

一直站在旁邊沒怎麽說話的披肩發女孩兒緩緩開口,

“他們那裏有人當裸模,就是脫光了給人畫的那種。我有個朋友的男朋友在那裏上學,有一次給我們展示他的畫,我剛好掃了一眼,畫板上的人就是剛剛那個哥哥的樣子。”

“裸模?”

短發女孩兒撇了撇嘴,“我還以為是什麽不光彩的職業,裸模嘛,為藝術發展做貢獻的正規職業……你們什麽表情?你們別和我說,你們覺得這樣有違倫理道德啊,我太太的裹腳布都比你們新鮮。”

“也就是說那個什麽渝老師脫過衣服勾引宸哥哥給他畫畫。”

周雨卉的腦子刨去她不想聽的信息,只選取了她願意相信的只言片語編成了帶有最大惡意的“真相”。

“好啊,好啊,我還以為他有什麽高明手段,原來也只不過是仗着皮面好看用些下賤法子。”

周雨卉氣得直接扔了顆大石子進湖裏,普通一聲砸得滿潭水波晃蕩。

随着石子沒入水中,會客廳的大門也哐當一聲被甄晦打開,他想送送渝棠,卻被渝棠執意拒絕,無奈只得幫渝棠指明了出門的路,眼巴巴地送渝棠出了會客廳的院門後才忙不疊地又忙着把那盤子小糖果藏起來。

離開甄晦的視線後渝棠步履匆匆,想要快些離開這座讓人喘不過氣的華宅,不料卻在大門口的回廊處被周雨卉攔下。

他原本無意和周雨卉起争執,打算繞過她直接離開時,突然眼前一道暗色的光亮閃過,渝棠尋着光定睛朝周雨卉腕上看去,猛地愣在了原地。

他臉上的血色全然消失,甚至一直都被好看的輪廓遮蔽了的晦暗神色也發戾發狠地有些壓不住。

周雨卉一開始被渝棠的反應吓到,她順着渝棠的目光看見了自己手腕上那顆紅瑪瑙手串,随即馬上明白過來——原來勾住她宸哥哥的根本不是什麽出水芙蓉出塵白蓮,而是個看見寶貝就直了眼的物俗之人。

“你從……哪裏得到的。”

渝棠努力克制住壓抑在胸口已有數十年的冷意,周雨卉手上那只手串上的紅瑪瑙未經過雕琢,天然形成了一朵五瓣花的形狀,因此棱角鈍模,卻格外通透欲滴,是一塊不可多得的至寶。

而這墜子十多年前就帶在渝棠身上。

“這個啊,”

周雨卉得意而又甜美地笑了起來,“是宸哥哥送給我的,怎麽,你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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