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間來客
這幾天有點忙所以更新很晚!明天加更!
“哥哥?今天怎麽也回來的這麽晚?”
渝棠推開門進屋時渝眠正就着一盞昏暗的鎢絲燈看着鄒衛伊送給他們的書,紅黑相間的封面襯得夜色更加陰森韞濃。
“幫朋友跑了個腿,你的藥是不是快吃完了?明天我再去抓。”
“跑什麽腿?”
渝眠合上書,輕輕拉了拉渝棠的小手指,“為什麽把哥哥跑得這麽沒精神,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什麽人能欺負我呀。”
渝棠笑笑,但他和渝眠兄弟二人血濃于水,被他藏在眼底近乎透明的情緒于渝眠而講卻格外清晰明了,
“哥哥越來越不願和我說心裏話了,你明明就是受了委屈才會有這副表情,”
渝眠微微垂着眸,和渝棠一模一樣如同蝶翼的睫毛在泛黃的牆壁上投下一道枯舊的陰影,
“哥哥那位朋友沒有幫哥哥打抱不平嗎?”
“你說的哪一位?”
渝棠眨眨眼,不動聲色地躲避開渝眠的試探,抹去穆京宸在他心目中的與衆不同。
“就是那個送我蛋糕吃的大少爺,”
渝眠說着還假裝拍了拍肚子,露出兩個小虎牙,笑得很甜,“雖然最後都吐了出來,但确實是很好吃的點心。”
“君子之交淡如水,人家有什麽義務一直照顧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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渝棠原本被周雨卉那一通胡鬧鬧得心神俱疲,只想悶着頭好好睡一覺,但渝眠今晚反複有意無意地提起穆京宸,像是找準了時機要往他身上紮暗針,
“小眠,”
渝棠坐直了身體,語氣雖和往常無異,渝眠卻能察覺到他這是有嚴肅的話要說,
“之前周末……”
“咚咚咚、咚咚——”
短促的敲門聲将渝棠的話語聲沉入夜色,他們家一年到頭除了醉酒的男人或者流浪漢幾乎無人光顧,什麽人會在大晚上的來敲門?
“先開門吧。”
渝眠笑了笑,“哥哥要問什麽,睡前再說也不遲。”
“你先回房間裏去。”
渝棠讓他躲進屋,但渝眠顯然不樂意讓他哥哥一個人面對夜間的來客,
“如果是碧麟會的那群人怎麽辦?林粵他們沒個輕重,我怕哥哥吃虧。”
“這個月的賬我早就還了,他們沒理由來鬧事。”
“一群粗鄙之徒,纏着我們不放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哥哥你也知道,他們若是想鬧,總是能找出由頭的。”
“所以你就更該進屋等着了,晚上風大,你要是再發燒怎麽辦?”
渝棠執意将渝眠推進裏屋,想了想還是抄起了角落裏的掃帚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大門前,試探性地問道:
“請問你找誰?”
呼嘯的風聲卷碎月光從窗隙中落下,沒有得到回應的渝棠滑了滑喉結,只能咬牙推開那扇弱不禁風的大門。
雪螢般的月色洩了滿屋,将昏暗的小宅院照得敞亮,伴着月色站在渝棠面前的人不是林粵,而是穆京宸。
“我找小海棠。”
穆京宸笑得真摯,眼裏沾着渝棠許久未見過的光。
“穆……先生?”
“今天你跑得太快,我都來不及給你。”
穆京宸說着便牽起渝棠的手,朝他手掌心裏放下了一串還帶着絲絲水汽涼意的瑪瑙。
渝棠這才看清楚,穆少爺沒有穿外套,褲腿也攬得老高,腰上能看見深深淺淺的水漬,腳腕上還殘留着斑斑泥污。
他是自己下湖親手把這手串給撈了起來……?
“你妹妹說這手串貴重,我收下不合适……”
渝棠想要拒絕,穆京宸卻直接幫他把瑪瑙串上了手腕,
“有什麽不合适的,除了你,這棠花瑪瑙戴在誰手上都是浪費。還有周雨卉說的胡話你別放在心上,我已經罰她去院子裏蹲馬步了,她這張嘴不知道和什麽人學得那樣壞。”
“女孩子也要被罰蹲馬步?”
“在我們家犯錯了就是如此,不論男女老少。”
穆京宸笑道,“我爹一把年紀了還經常被我媽趕出去站着呢。”
渝棠難得被他逗得露出笑意,他輕輕撫上那朵時隔十幾年再次回到自己腕上的紅玉翡翠,眼底沉澱着看不出是歡欣還是狡黠的浮光。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在為穆京宸的偏袒所動容,還是在考量,比起周雨卉穆京宸是不是更方便讓他接近穆家那個害死了他全家的人。
“如果你覺得罰得不夠,我再讓人看着她抄幾遍我娘經常念的道德經。”
穆京宸見渝棠似乎興致不高,便擡手撥了撥他的頭發,“我猜你心情肯定不好,所以給你帶了一把糖來。”
一陣窸窸窣窣後,裹着果香味的糖果被塞入渝棠手心,還有一顆則被剝開來遞在他唇邊。
“罰太重了你妹妹只會更加記恨我,”
眨眼間的功夫渝棠似乎在心裏做了某種決定,他輕輕張口含下穆京宸遞來的那顆糖,和穆京宸對視了一眼後又悄無聲息地挪開了目光。
比手裏這十來顆糖果加在一起還要甜的穆京宸實在是太過熾熱耀眼。
“你……冷不冷呀?”
渝棠別開視線,得了他這一句關心的穆京宸差點沒忍住又給他剝幾顆糖吃,也不顧雙腿上被寒風吹得遍是雞皮疙瘩,笑得像是三月的一陣甜風,
“不冷。特別是看見你笑起來之後,一點都不冷。”
“可是你還光着腳……”
“你幫我刷幹淨的靴子舍不得穿進湖。”
“你這樣肯定會感冒的。”
渝棠說着還幫穆京宸扣上了兩顆襯衫扣子,他照顧渝眠照顧習慣了,哪裏見得了穆京宸這樣不要命的折騰。
想來穆京宸應該是跳進湖裏撈起手鏈後連衣服鞋子都沒來得及穿換便跑來找他了。
“要是因為這點兒事就感冒,我早就死在山上了。”
穆京宸頓了頓,又道,
“如果你願意喊我穆京宸而不是穆先生的話,我肯定會覺得更暖和。”
“一個稱呼而已,你……”
“大哥——!”
甄晦粗犷的聲音在小巷子裏瘋狂地回蕩,吵得好幾戶人家都踹開窗戶一頓唾罵,
“大哥啊!你怎麽跑那麽快啊!至少穿上鞋子吧!哎呀大嫂,你沒生大哥氣了吧?”
甄晦一個立正止步在他們二人面前,滑稽中帶着幾分端莊,端莊中又帶着些許随意。
“我不是你大嫂。”
渝棠抗拒的聲音和他這個大喇叭比起來顯得格外單薄。
“一個稱呼而已。”
穆京宸笑着戳了戳渝棠的胳膊肘,“不用那麽在意。”
“……”
渝棠有時候真懷疑穆京宸的溫柔良善都是裝出來的,這只搖着尾巴的長毛大白狗說不定褪去僞裝後其實是一匹瞳色幽深的大灰狼。
甄晦招呼着給穆京宸穿上鞋子和外套後十分懂事兒地向後倒退了足足十步,滿臉慈愛笑容地看着渝棠。
“糖吃完了?”
穆京宸自然而然地忽略掉甄晦,甚至往前側了兩步擋住甄晦看向渝棠的視線。
“剛剛嚼碎、”
渝棠卡了一下,一時不知道是該咽還是不該咽,直到他看見穆京宸心情愉悅地又剝開了一顆。
“夜間風涼,穆先生要不然還是早點回家?”
他故意将“穆先生”三個字咬得極重,穆京宸聽着卻依舊舒坦,至少這下這句“先生”裏還帶着幾分撒嬌的固執,比之前的禮貌疏離不知好了多少倍。
“再陪你站一會兒。”
穆京宸無意要走,一連在軍營裏和那群糙漢子們悶了三四天,好不容易能和小海棠單獨呆一會兒,他可舍不得就這麽回家。
“又不是見不到了,你再這麽耗下去明天真的得去醫院。”
“至少等你把這顆糖吃完。”
“……咔嚓咔嚓。”
渝棠忍着硌牙的不适飛速嚼碎并咽下去了這顆糖,穆京宸肉眼可見地愣了一瞬,正打算厚顏無恥地再給渝棠喂一顆的時候,屋內傳來了一陣咳嗽聲。
“哥哥、咳咳,外面是誰?你沒事吧?”
渝眠啞着嗓子,他的咳嗽聲聽起來極其脆弱,像是随時要将肺給咳出來似的。
“也是,糖吃多了對牙齒不好。”
穆京宸很識眼色地收回了手,知道渝眠這是在趕他走,他當然可以不走,甚至還能将渝棠直接擄回家裏去,但他穆小少爺畢竟還是要臉的。
“我弟弟受不得風,”
渝棠看着穆京宸吃癟的樣子又彎了彎唇角,“不知明天能和穆先生在畫室裏再一起吃糖嗎?”
“當然。”
穆京宸這才舍得走,臨走前還又叮囑了渝棠兩句,讓他好好戴着那條手串,沒事兒就別取了。
甄晦原本以為穆京宸要再賴上一會兒,找了個角落剛剛點燃一支煙,誰知他家少爺這就喊他要走,只得罵罵咧咧摁滅煙頭跑去開車。
送走他們二人後渝棠拉了拉袖子,用衣袖蓋住腕上的手鏈後才推開卧室的門去看咳得正緊的渝眠。
“哥哥,”
渝眠乖巧地窩在被子裏,“今晚想和哥哥一起睡。”
“和我搶被子,然後受凍一夜,再大病一場?”
渝棠點了點他的額頭,沒料渝眠突然拽住了他的手腕,險些将他拉倒在了床上,
“周末是我自作主張把別人請你去畫展的票藏起來了。”
渝棠沒想到他會主動承認,還未接上話頭,只聽渝眠又用軟綿綿的聲音緩緩道,
“我看見送票那人的車牌號,那是穆家的車。是那個殺了爸爸媽媽和妹妹的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