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不善邀請

“啊?大哥,你确定你沒拿錯?這畫畫得跟草紙似的,往紙上撒把米,就算是只雞也能畫出來啊?”

好奇心極強的甄晦沒忍住展開了穆京宸遞來的那卷畫,潦草的紅梅圖堪堪展現在他眼前,雖然沒有他說得那麽誇張,但确實夠難看的。

“你小子這個月工錢沒了。”

穆京宸哼了一聲,懶得和甄晦解釋,他拉着渝棠上車,留甄晦一個人更加摸不着頭腦,

“咋着了啊我又?大哥你不能按心情給我發月錢吧,小嫂子你給我評評理,你說他是不是有點無法無天,壓榨勞動力?”

甄晦瞅準了穆京宸對渝棠的縱容偏心,每次被穆京宸欺負了就去找渝棠評理。誰料這次渝棠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滿懷歉意道,

“甄大哥,這畫是我畫的。”

“……”

轟隆一聲天雷砸在了甄晦腦殼上,那一刻他終于明白,自己這個月的工錢算什麽?穆京宸沒給他來上一腳讓他去蹲個十天半個月的馬步都是他走運。

“今晚有軍部的人要來和我說事,吃完飯我先送你回家?”

穆京宸看着前排怏怏開車不敢再吭聲的甄晦覺得十分解氣,叫這混小子整天說話不過腦子,該治。

“好,”

渝棠想了想又補充道,“着急的話你們先回就是,我可以自己回去。”

“那不行,再忙也得把你送到家門口我才放心。”

“又不是小孩子了,”

渝棠無奈道,“每次和穆先生出去都吃得太飽,又沒機會走動,回到家裏只能坐着或者躺着,脹得難受。我自己溜回家剛好可以消化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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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我還是給你買個帶庭院的院子住吧,想遛彎、種花或者養魚都行。”

“我倒不是這個意思……”

除了那條棠花手鏈和吃的,渝棠幾乎沒有收過穆京宸送來的任何禮物,珠寶首飾他尚且覺得無福消受,更何況一套宅院?

“如果你實在想走動走動,晚上我送你到巷口,你自己走一小段路?”

穆京宸思忖了一番,自從他知道渝棠住在那個以窮亂差著名的老街區後就派人去收拾掉了常年盤踞在附近的惡乞和混子,讓渝棠自己走一走倒也沒什麽問題。

有時也并非是他矯情覺得這條渝棠走了好幾年的路不安全,而是随着他和渝棠的關系愈發密切,渝棠也逐漸暴露在了那些原本盯着他的、甚至盯着穆老将軍的虎視眈眈的目光之下,防人之心不可不無。

“好。”

渝棠微微彎着眼笑了起來,穆京宸心情大好,晚上又是卡薩塔又是潘芙蕾的又給渝棠點了滿滿一大桌甜品,喂得渝棠捂着肚子軟綿綿地說出“吃不下了”才肯罷休。

“不再嘗嘗這個蛋糕?”

穆京宸眼裏含笑,小叉子叉了一小塊咖啡褐色的海綿蛋糕遞到渝棠嘴邊,可可和杏仁的香味被乳清幹酪混合烘烤,濃郁的奶甜味像是絲滑的小雨稀稀落落地淋下。

“……吃。”

渝棠揉了揉小肚子,像是被投喂小魚幹的貓咪一樣啊嗚一口含住了穆京宸遞來的叉子,穆京宸耐心地等他吃完一口,不緊不慢地又喂來下一口。

這讓渝棠很難不懷疑,這家夥是不是因為自己說要散步所以故意把他喂得特別撐的?

整整一例托斯卡納蛋糕就這麽又被渝棠給吃光,穆京宸看着他像一只抱着圓滾滾肚皮的小兔子一樣舔着唇瓣,暗自琢磨着要不要在渝棠生日那天給他訂一個一層樓那麽高的巨大圓頂蛋糕?

“咕——”

他們剛剛放下餐具,拿紙巾擦嘴時渝棠一個沒忍住,像是小貓打奶嗝一樣飽得打了個嗝,羞得他立馬低下頭去用紙巾摁住嘴。

“怎麽像貓一樣?”

穆京宸笑得更放肆,遞給渝棠一杯熱茶讓他順順氣,看來小海棠是真的再吃不下了……瞥了眼還沒上桌的幾例蛋糕,穆京宸難免覺得有些惋惜。

意式蛋糕喜歡加注酒心,原本還以為能趁機見識下被酒色浸泡的棠花,現在看來只能等下次了。

“大哥啊,喂豬也不是你那個喂法……雖然嫂子吃不胖,但我真怕你把人喂成球兒了。”

親眼目睹渝棠吃下二人份量甜點的甄晦拉過穆京宸苦口婆心地小聲勸阻道。

“胖了也好看,我還指望能把人養胖點呢。”

穆京宸不以為然,渝棠是吃過苦的人,有時候難免單薄得惹人心疼,也難怪當初在攀花樓他一攬渝棠的腰只覺得細得像是女人。

“那也不能只吃蛋糕啊。”

甄晦在軍營裏生活久了,吃不慣甜膩膩的蛋糕,并且堅定地相信人要是想長結實點,就得牛肉豬肉雞肉魚肉的大口攝入蛋白質。

“你嫂子愛吃,而且他也沒有只吃蛋糕,我一上來就給他點了碗雞蛋羹。”

“行行行,你說的都對……不過軍部怎麽這個時候派人來?我不喜歡他們那些裝腔弄調的大軍官,整天坐在辦公室裏就想指點江山,一個個都不是個德性。”

“南方水匪成患,他們正愁找不到人去管,想把這燙手山芋丢給我們。”

“這不二百五拉二胡——離譜嗎!我們穆家軍從來都是山林作戰,再猛的老虎丢進水裏也是無能為力,他們在想什麽??這事不是老将軍一句話就能拒絕的嗎?”

“我不止不願接這山芋,我還得把這山芋送到合适的人手裏去。”

“唉。”

甄晦重重嘆了口氣,當着渝棠這個軍外人員不便再多說什麽,其實穆京宸所擔憂之事他也能理解,穆家軍肯定是打不了水匪,但是如果他們不頂上,沿海邊境那麽多無辜百姓不知還要遭受多少無妄之災。

渝棠知道這是他不該摻和的事情,便靠在座椅上趴在車窗前盯着華燈初上的延延夜景發呆。

這一晚穆京宸那邊有事,不能像往常一樣拉着他膩歪一會兒才走,而渝棠也并非如他口中所說的那般有閑情散步。

告別穆京宸和甄晦後,渝棠很快便收斂了臉上溫和的笑意,沒往巷子深處走幾步,果不其然就聽見了另一個不緊不慢跟在他身後的腳步聲。

“你就是渝棠?”

肩膀被人從身後拍了拍,渝棠并未掩飾眼神中的疏離和厭惡,他向後退了兩步,平平淡淡地擡眼看向身後的人,

“林粵派你來的?”

“我們會長公務繁忙,沒時間來這兒找你,東西我送到你手裏了,你們可記得別爽約。”

送信的人想了想,又畫蛇添足地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不然要你們好看。”

渝棠接過送信人遞來的請柬便頭也不回地離去,留下那剛剛入夥的小刺頭氣得直跺腳,會裏的人都說這渝棠好欺負,他還以為自己撿了個輕松活,本想耀武揚威一番,誰知這渝棠看着瘦弱,卻帶着股溫吞吞的冰冷。

“喂!你小子聽見我說話沒啊?嘿——!”

無論那小刺頭如何叫嚷,渝棠都沒再頓足,他快速掃了一眼請柬上的內容,不禁皺起眉頭。

林粵這老狐貍果然不是單純地要請他們吃一頓飯,他甚至沒有說為他們三個人專門訂一間包廂,而是辦了一場巨大的宴席。

而讓渝棠最無法忍受的是這場宴會的主題——人體宴。

這是近幾年剛從美國人那裏傳來的爛壞風氣,所謂人體宴并非要吃活人,而是将赤身裸體的人當做擺盤用的裝飾或是幹脆就将人的身體用作托盤。一般都是些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注射鎮定劑後躺上冰盤,由着大廚在她們身上擺放水果、刺身或是其他點心。

有腐朽迷亂的地下黑幫和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們護着,這種聽起來極盡淫亂違法背德的宴會不僅真實存在,而且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在某個酒樓上演。

女孩子們身上的菜點被吃完後便會暴露出一具具片縷不着的酮體,此時這場宴會便會從單純的吃食變成更加穢亂的狂歡,渝棠很難不揣測,林粵邀請他們二人去這樣的場合到底是出于何種惡劣的心思目的。

不管林粵如何考慮,渝棠都不會去赴這場讓人想想便會作嘔的宴席,回到家裏之前他便将這兩張請帖撕碎扔進了垃圾桶,他不打算讓渝眠再和林粵有太多接觸。

直到當月十五的這數十天裏,老教授沒再提出要讓渝棠脫更多衣服要求,每天下班後他都會和穆京宸在攀花樓對面的那間畫室碰面,有時是他們一起從軍校去,有時穆京宸沒去軍校,便會在門口等着接渝棠下班。

傍晚在畫室中片刻的寧靜對渝棠而言像是失而複得的珍寶,他不得不承認,和穆京宸單獨呆在這方雅間中能夠讓他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安全感,而在這份安心之中總是悄然夾雜着絲絲縷縷不受控制的心動。

比如作畫時不小心碰在一起的睫毛,比如穆京宸誇贊他時會揉摸的柔軟發絲,比如用名貴烏木制作而成的畫框裱起來挂在牆上的那副亂梅。

不知不覺間,挂在門口的日歷竟然已經撕到了十五。

渝眠難得比渝棠起得更早,親手給他做了一頓早飯,雖然炒面被炕得梆硬,煎蛋也糊了半邊,但難得他像正常人家的弟弟一樣有些笨拙又期待地喊渝棠起床并欣喜地祝他生日快樂,渝棠便強撐着笑意把渝眠做的這頓難以下咽的早餐吃下。

臨出門前他頓了頓,默不作聲地回到房間裏将最裏面随便穿的布衫脫下,換了一件綢制的襯衫——按照他和穆京宸的約定,今天要學畫牡丹,也要在他身上畫海棠,那……那最裏面的衣服也是要當着穆京宸的面脫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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