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皇上, 公主主要傷在腦部,似是”顧時幽頓了頓,“似是失憶了。”
顧時幽頭部猛的磕在地上, “暫時不移移動, 否則, 公主的病情怕是會加重。”
太醫亦跪到地上附和,“啓禀皇上,臣的診治結果和顧六公子的結果相同, 公主腦部受損嚴重,确實不移移動。”
皇帝看了眼睡的正熟的吱吱,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呼吸輕的要聽不見。
拂了拂衣袖,聲音冰冷,“好一個顧将軍, 顧愛卿,公主親臨顧府,你們就是這樣保護她的?”
顧朝立刻撩起下擺重重磕頭,“臣萬死難辭其咎。”
顧時幽, “臣該死。”
皇帝看向顧時幽, “顧家六郎。”
顧時幽,“臣在。”
皇帝,“朕聽聞你醫術不錯,公主就留在府中由你親自看診,務必還朕一個活潑健康的公主,否則,”他加重語氣, “朕唯你是問。”
顧時幽,“臣領旨。”
皇帝朝顧朝道,“傳朕旨意,即日起,護國将軍顧朝罰俸三個月。”
顧朝,“謝陛下責罰,臣領旨。”
天子帶着一幹人等退出房間,屋子裏一下又變的清淨起來,顧時幽坐到床邊,再次給吱吱診脈。
見吱吱的脈相似是有複蘇跡象,顧時幽心下稍安,重新将吱吱的手放回被中。
這個時候,送天子駕的的顧朝回來,他一肚子疑問。
顧時幽點了丫鬟守在邊上,跟着顧朝去了書房。
顧朝,“公主真正的病情到底是什麽?”
顧時幽看了看顧朝的眼睛,話到嘴邊又改了答案,“我剛剛說的就是真實病情。”
顧朝不解,研究的看向顧時幽的臉,“那你為何開兩幅藥方?”
顧時幽,“父親您想,公主受的傷在腦BBZL 部,若是公主回宮,皇上必會每日都去慰問公主的病情,那不是每日都要把顧家恨上一遍?”
“我一是加了安眠的成分,讓公主昏睡過去,二是将公主的脈相調的虛弱一些,這樣公主可以留在府中。”
顧朝,“你可有把握治好公主的失憶症?”
顧時幽搖頭,“沒有,腦部的病情最是難治,一輩子好不了也是有的。”
顧朝面色不太好,“這可怎麽辦?”
“所以,我的目标是,”顧時幽說,“讓皇帝坦然接受公主失意這件事。”
顧朝看向顧時幽的眼睛裏滿是欣賞,他這六個兒子,各個都有出息,但要說最聰明,還是這個小兒子。
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過仁善。
出了顧朝書房,顧時幽徑直去了藥房,站在藥架前,他思索了一會,又重新親手配了一副藥熬制。
沒人知道,其實他開的藥并不是讓脈相變的脆弱,相反,是加強脈息的跳動。
若是太醫號的是原來的脈相,此刻,現在那裏應該已經被太醫和巫醫圍滿了。
現在配的這幅藥,才是真正調理傷口的。
熬制好,喂吱吱喝下,顧時幽也沒走,手執醫書,坐在塌邊翻看。
屋子裏,只有刻漏,以及翻書頁的窸窣聲。
下半夜,吱吱眼睫顫動,迷蒙中掀開薄薄的眼皮,模糊的視線中,看見的便是顧時幽的側臉。
燭火幽暗,他的側臉落在燈影中,線條流暢溫和。
“看夠了?”
顧時幽放下書頁,慢悠悠轉過頭,吱吱對上他細長,飽滿的眼睛,淺淡的茶色眼珠裏,暈着跳動的燭火,瑩瑩看過來。
吱吱睜着圓潤的大眼睛,定定看着,恢複了血色的唇瓣輕微抿着。
大概是有點缺水,嘴角翹起一絲幹皮。
顧時幽在食指在膝上敲了一下,“渴了吧?我喂你喝點水。”
他走到桌面,倒了一杯熱茶端過來,扶着吱吱靠在自己身上,吱吱張開嘴,小口喝着。
顧時幽嘀咕,“倒是還知道喝水。”
吱吱喝完水,顧時幽那枕頭墊在她後背,讓吱吱靠在床頭,自己面對吱吱坐着,問道,“你能聽懂我說話吧?點頭是是的意思,搖頭就是聽不懂。”
顧時幽邊說,邊配合着點頭,搖頭。
吱吱思考了一下點點頭。
顧時幽壓低聲音,“你是那只兔子?”
他盯着吱吱臉上的每一個神情,就看見,吱吱的頭再次點了一下。
顧時幽,“會說話嗎?”
吱吱搖頭,她還只是一只幼崽,心智未開,就還不會。
顧時幽,“能聽懂,就會說,你現在跟我學,試着張開嘴巴。”
吱吱試着動了一下嘴巴,卻只是幹癟的張開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顧時幽教了幾次,吱吱卻還是發不出聲音,完全沒有任何頭緒。
“你感受一下。”
顧時幽拿起吱吱的手,摁上自己的喉骨。
觸上顧時幽溫熱的皮膚,吱吱手指驚的猛的跳起來,顧時幽摁住,“好好感受。”
吱吱感受到他喉骨BBZL 的震動,試着張開喉嚨,成功發出第一聲,“啊。”
這一夜,她手指放在顧時幽的喉骨一夜,跟着他學會了說話。
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白,吱吱能完整的說出整句句子,眼睛仍然亮晶晶的看着顧時幽,興致勃勃的樣子,沒有一絲疲倦。
顧時幽放下她手問,“今天就到這了,下床,穿上鞋準備吃飯。”
吱吱習慣性朝床下跳,顧時幽把她撈回來,放到床上,彎腰給邊給她穿上繡鞋邊道,“記得,下了床要穿鞋子。”
吱吱小巧的腳趾屈了屈,“記得了。”
丫鬟被顧時幽潛走了,他走到二門外喊了丫鬟擺飯。
飯菜擺好,顧時幽照舊把丫鬟譴出去。
顧時幽舀了一碗金絲燕窩粥擺在吱吱面前,“你試試,這個是金絲燕窩粥。”
吱吱學着顧時幽,捏着勺子舀一口放進嘴巴裏,入口即化,甜絲絲,軟綿綿的。
顧時幽笑着看過來,“好喝嗎?”
吱吱眸光星亮,小腦袋點了點,“好喝。”
顧時幽細細教她每樣東西的名字,用餐禮儀。
用完早餐,又看着吱吱服下一貼藥。
顧時幽,“你休息睡一覺,等你休息好我再來看你。”
吱吱拽着他衣袖,聲音輕柔,“你能不能留在這?別人我不認識。”
顧時幽看着拽着自己衣袖的指尖,視線往上臺,吱吱圓溜溜的眼珠子灼灼看着她,像蒙了一層薄透的水霧,純澈幹淨。
軟萌萌的表情,似還是那只巴掌大的小兔子,全身心依賴自己。
顧時幽摸了摸鼻梁,“好,那我在隔間休息。”
顧時幽讓小厮找了幹淨的換洗衣服拿過來,他并不像一般的世家公子那樣嬌氣,洗澡這類小事都是親力親為,自己進了浴室。
剛剛丫鬟服侍吱吱在這邊用過,裏面的白色暖氣還未散,裹挾着玫瑰花香膏子迎面撲過來,空氣裏都是甜香。
吱吱躺在床上,一側耳朵枕在枕邊,眼睛看着浴室的方向,隐約聽見嘩嘩流動的水聲。
好一會,門被拉開,顧時幽瑩白的臉上被熱氣蒸騰出一絲紅暈,長發披散,和剛剛是有點不一樣。
“閉上眼睛,你現在需要休息,額頭的傷還沒有好。”
“記得,誰來都不要睜開眼睛,裝作睡的熟。”
吱吱眼珠子往上轉了轉,看到帳頂垂挂的圓潤珍珠,把被子拉到臉上,蒙起來。
他是怎麽知道自己沒睡的?
誰要來呢?
另一邊,身為當家主母,心裏記挂着公主的傷勢,早早就起了床,親自下廚做了幾樣有利于養傷的早餐,之後便和大兒子一起往墨韻苑這邊來。
守在二門外的丫鬟看到倆人,想到顧時幽的吩咐,立刻迎上去欠身行禮,“夫人。”
顧夫人問道,“六少爺有沒有說公主怎麽樣了?”
丫鬟回,“公主後半夜醒了之後一直就再未睡着,剛剛用了早飯,服了藥,這會子剛睡下,陸少爺只只說公主要靜養,不宜打擾。”
顧夫人眉輕輕BBZL 皺起,“那六少爺呢?”
丫鬟,“六少爺一夜未睡,也不敢離開,亦在隔間稍作休息。”
顧夫人在顧言幽的攙扶下,放輕腳步,輕輕來到吱吱的床榻,看見她眼下雖有淡淡烏青,但是面龐已經紅潤不少,又去隔間看顧時幽。
顧時幽眼簾阖着,被子滑到地上都不知,顯然是累壞了,細長的眼簾下,烏青濃重。
顧夫人滿眼疼惜,彎腰撿起被子給他鋪好,默默退出了房間,又囑咐丫鬟,不放任何人進去打擾。
顧母不知道的是,她這邊出了隔間的門,顧時幽的眼皮掀開,看了看身上的被子,輕輕嘆了一聲,又阖上眼簾。
宮裏的皇後亦記挂着傷勢,匆忙帶着太醫,還有慕容檀的貼身宮女文娘,趕到顧府。
顧夫人細細将原委告知,皇後只道公主養傷才是頭等大事,不必拘泥于細節,于是亦只在房間裏默默看了兩眼,并未喚醒吱吱,又示意太醫診脈。
聽太醫說公主的傷情恢複的不錯,再修養兩天便經得住舟車勞頓回宮,心下稍安,留下文娘,這才帶着太醫返回宮中。
隔房的探視也一并被顧夫人謝絕,吱吱和顧時幽清淨的睡了一覺。
到吱吱醒來,已經是下午,洗漱好,吃完飯,用完藥,顧時幽又細細教她如何做人。
這樣拖了三天,吱吱額頭上的傷已經好了一半,明日,就該要随着皇後回宮了。
這晚,吱吱兩手撐在頰邊兩側,小聲問顧時幽,“我能不能不去宮裏?我不想去。”
顧時幽,“公主,從你代替公主活下來的那一天,你就不是原來那只兔子了,你現在是婼羌最尊貴的公主,皇帝是你的父親,皇後是你的母妃,皇宮是你的家。”
他擡起吱吱的肩膀,逼迫她和自己對視,“把我的話記好了,人最恐懼未知的東西,你是兔子精這件事,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懂嗎?”
“否則,你會招來殺生之禍,所有人都會恐懼你,害怕你。”
顧時幽食指在唇上劃過,“這件事,到我這裏就終止了,嘴巴封死。”
吱吱漆黑圓潤的眼珠定定看着顧時幽,“那你為什麽不怕我?”
顧時幽和吱吱對視了一會,慢慢的,緊珉的唇瓣扯向兩邊,笑的像白雲一樣溫柔,“我知道,你不會害人。”
他擡起手,勾起尾指,“你可以答應我嗎?永遠不主動去傷害人類,做一個疼愛百姓的公主,被人稱頌,好嗎?”
吱吱勾起顧時幽的尾指,扣住,“好,我答應你。”
拉好勾,顧時幽收了手,又道,“如果你在宮中有事,可以随時找我,或者給我寫信,或者讓你母後召見我,都可以。”
吱吱,“我不會寫。”
顧時幽,“這不難,你讓母後找個師傅教你。”
吱吱點點頭。
顧時幽,“公主你早些休息,臣告退了。”
吱吱直接抱住他胳膊,巴掌大的小臉微微仰着,軟萌萌看向顧時幽,“你能不能BBZL 留在這,最後一晚了。”
燭火映亮她瑩白的臉龐,小姑娘面龐青澀,眉眼還沒有長開,眼睛透着的純真像嬰兒一般無辜,動物天然的軟萌無害,像一彎溫和的天然溫泉,能融化人的心,骨頭,叫你生不出一絲拒絕。
顧時幽珉了珉唇瓣,“公主,婼羌的民俗雖說開放,男女亦可同席,但同寝這種事,有損你的閨譽。”
“那前”
“那是給你診病,是特殊情況。”
吱吱緩緩松開顧時幽,眼睛暗下去了,“知道了。”
抱着自己的手緩緩從指尖緩落,顧時幽足足比吱吱高了半個身子,吱吱只勉強到他胸膛,從他的視覺看過去,只看到吱吱巴掌大的小臉繃緊,很失落的樣子。
他手撚了撚扇子墜的暖玉,“所以,公主記得留一扇窗。”
吱吱,“?”
顧時幽附爾到她耳邊,“給臣翻窗用。”
吱吱眼睛又亮晶晶的點頭。
若是一般人,這時候必然要笑的,只是吱吱怔楞看着他的樣子太過呆萌,就像還是那只混沌沒有開智的兔子。
顧時幽一時也沒想起來,或者說,因為他是人,本能就能感知喜怒哀樂。
所以就忽略了,動物并不能能感知人的情緒,和人共情。
撫了撫怔楞看着她吱吱腦袋,轉身出了房間。
文娘走進來,前身行禮,“公主,奴婢服侍您洗漱。”
吱吱跳下床,“那快一點。”
文娘,“……”這有什麽好急的?
雖然這俱身體才十歲,但是在保養方面,那是很有皇家講究風範的,比如沐浴,洗的都是牛奶花瓣浴,宮女指尖抹了保養身體的珍珠香膏子輕輕揉按進肌膚,頭發亦有專門的護理香膏。
這一套護理下來,吱吱感覺已經花了很長時間,又拿了帕子一點點給她絞頭發。
吱吱眼睛不時向刻漏瞟過去,這都一個時辰了,顧時幽睡着了,忘記了怎麽辦?
“已經好了,我困了,要睡了,文娘你下去吧。”
文娘,“公主,頭發絞不幹,睡着會生病的,我再加快速度,一會就好了。”
吱吱還不會擺公主架子,只好又咽下去,“那你快點。”
文娘終于徹底把頭發絞幹,吱吱立刻跳起來。
為了使房間亮如白晝,大約點了二十只蠟燭,分別放在不同的方位,文娘就看見,吱吱快速拿下一只燈籠罩,嘴巴鼓的高高的,大力噗一聲吹滅了蠟燭,然後又蓋上跑向下一只。
文娘小跑着追上去,“公主,您只管上床去休息,奴婢來熄。”
吱吱推着文娘朝門外走,“你出去吧,我自己來。”
文娘,“公主,奴婢還要給您守夜呢。”
吱吱啪一聲關上門,“今晚不用,誰都不許進來。”
吱吱熄滅所有蠟燭,又抱了一只凳子放到窗戶下面,踩上去,手扒着窗戶朝廊下看。
廊下簌簌挂着幾盞,随着清風徐徐晃動,随着木制長廊上藍色鳶尾開的正盛,暗香浮動。
隔一些距離就有握着長·矛守BBZL 夜的士兵,花圃裏各色夏花争相鬥豔。
吱吱捧着臉,定定看着長廊的方向。
顧時幽避開守衛,如一陣清風翻進窗子裏的時候,就看見吱吱趴在窗邊,手中折扇輕輕在吱吱腦門上敲了一下,“你是不是傻?趴着幹嘛,在床上等我呀。”
說完,暗惱自己這話說的不過腦子。
吱吱踩在椅子上,勉強和顧時幽一樣高了,這話她也不知道怎麽回,又定定看着顧時幽。
顧時幽有些無奈,“我抱你去床上。”
抄起吱吱抱到床上去。軟軟的床凹陷下去。
人的五官是此消彼長的,房間昏暗,眼睛看不見,感官就放大,吱吱細致感受到他的每一個動作,手指拉開被子給她蓋上,這個過程像是個慢鏡頭被拉長。
清晰的感覺到他轉身要朝隔間去,吱吱抓住他袖子,“你睡這吧?”
顧時幽,“這不行。”
吱吱,“又不是沒一起睡過,怕什麽。”
顧時幽眼皮猛的一跳,就聽見吱吱說,“我做兔子的時候,爬過好多次你的床啊。”
顧時幽,“……”這能一樣嗎!
吱吱朝裏面挪了挪,“我就占一點地方,夠你睡的,真的。”
她小身子蜷成一起,躺倒最裏面,就跟着小狗是的。
手輕輕拍空着的一半,“你上來嗎。”
顧時幽珉了珉唇,好一會,沿着外面的床沿躺下去,身體繃的筆直。
深邃遙遠的夜空,一輪上弦月高懸,點點星辰閃爍,銀色月光從舷窗照進來,窗邊地上像是渡上了一層銀霜。
顧時幽身體繃的筆直,雙手交疊握在小腹上,問道:“明天回宮,會害怕嗎?”
吱吱是側躺的,視線昏暗,顧時幽的臉部輪廓很模糊,“我也不知道。”
顧時幽又輕聲道,“你別怕,皇帝很疼你的,他是你的親生父親。”
吱吱,“哦。”
顧時幽,“我再跟你說一下宮裏人的派系,和你關系最親近的,是你的親哥,也就是太子,他也很疼你……”
黑夜暗沉,顧時幽的聲音輕柔有磁性,吱吱細細聽着,眼皮漸漸阖上。
“你都記下了嗎?”
沒有聽見回答,顧時幽轉頭看過去,聽見均勻綿長的呼吸聲,鼻尖還有淡淡的玫瑰香膏香,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閉上眼,也沉沉睡去。
他的作息規律,到清晨卯時,隐約幾聲雞叫聲傳來,他準時掀開眼皮,準備起床離開。叫下人發現就不好了。
手想擡起來,袖口卻被一道力量墜着,他湊近才發現,自己的衣袖正被一只小手攥在手裏。
視線往上掃去,吱吱還保持着昨夜睡覺時候的姿勢,小身板圈成一團。
像是怕擠到自己是的。
顧時幽伸出手,輕輕把她放平,又從她的指縫裏把衣袖抽出來,翻窗出了閨房。
這邊,顧母又早早起了床,親自帶着竈上的廚娘在廚房操持,深怕這日的早餐不符合公主的胃口。
忙碌了一個早晨聽丫鬟來禀報,公主已經起床,于是立刻讓BBZL 丫鬟将飯撞進食盒,朝墨韻苑這邊走來。
吱吱這覺睡的沉,因着皇後要來接,文娘掐着時間點才輕輕搖醒吱吱。
吱吱揉着眼睛嘟囔,“顧時幽。”
文娘一邊用熱帕子給吱吱敷臉,一邊輕聲問,“公主是想找顧公子嗎?奴婢讓人喚他過來。”
溫熱的帕子敷在臉上很舒服,這樣的起床方式很舒服,視線漸漸清明,眼睛看過去,床外側空蕩蕩的,哪裏還有人。
吱吱搖搖頭,“不是,不必叫,起床吧。”
“奴婢伺候您更衣。”
文娘伺候吱吱穿好衣服,又推着吱吱坐到梳妝鏡前,下人擺了兩幅頭面過來,文娘身體微微傾下來問,“公主,您今日想帶哪副頭面?”
吱吱看了一眼,一套是祖母綠,一套是水藍色,“這有什麽區別嗎?”
文娘,“當然,公主喜歡哪一幅,奴婢就給你梳什麽樣的發飾。”
吱吱,“什麽是喜歡?”
文娘楞了一下,仔細看向吱吱,她七歲的時候就被調到公主身邊做公主的玩伴,說是一路看着公主長大也不為過。
公主聰明又傲嬌,還有點刁蠻,是真正的金枝玉葉。
此刻,神情單純,這話問的像個三歲幼兒。
文娘心裏湧起一片酸脹,溫聲解釋,“喜歡就是愉快,高興,就是一種感覺,就是你現在想讓哪副頭面帶在您的頭發上陪您。”
吱吱漆黑的眼珠子轉了一下,什麽是感覺她不太懂,腦子裏蹦出來的第一個想法是,顧時幽陪着自己。
那自己算不算是喜歡顧時幽呢?
吱吱又看向頭面,“随便吧。”
文娘便做主,選了淺綠色的頭面。
因着吱吱額頭還有傷,于是只松松挽了仙雲鬓,斜插一支淺綠色點翠流蘇簪點綴。
穿戴好,引着吱吱到梢間用餐,顧夫人攜着顧蓮已經候在外間了。
因為顧時幽的阻攔,這三日,吱吱其實和任何一個人都沒怎麽見過,即便是貼身宮女文娘,也只是在洗漱的時候才服侍在側。
吱吱看着坐在自己下手邊陪自己用餐的顧母和顧蓮,珉了珉唇瓣道,“可以讓顧時幽一起過來吃嗎?”
顧母欠身行禮,“臣婦這就讓下人遣了時幽過來。”
顧母看到,吱吱接下來既不說話,也不動筷子,就朝門口看着,活像個雕塑,直到顧時幽走進來,眼珠子才轉動一下。
文娘在邊上個吱吱布菜,“公主,您想吃哪個?”
吱吱覺得人類的東西都好吃,和頓頓吃草完全是兩種感受,“我都可以。”
文娘像是照顧小孩,“公主,您喜歡哪個菜,就可以說出來,奴婢給您夾。”
吱吱眼珠子轉動,看向顧時幽,那喜歡顧時幽也可以說出來嗎?
吱吱下巴指向一道芙蓉鲞卷,顧時幽昨天吃了好幾塊這個,“那個夾給顧時幽吧。”
顧蓮,顧母無聲瞟了吱吱一眼,又垂下眼眸,若無其事的用飯菜。
顧時幽輕聲道了謝。
用過早飯不久,皇後攜着儀仗親自BBZL 來接,吱吱被皇後牽着出垂花門,腳踏出垂花門的一瞬間,回頭,視線越過一屋子送行的人,看到跟在後面的顧時幽。
忽的松開皇後的手,跑到顧時幽面前,“顧時幽,我有話和你說。”
一屋子人視線都看過來。
顧時幽頂着衆人的視線,抵唇輕咳了一聲,“公主,那我們去裏間說?”
吱吱,“好。”
裏間,顧時幽輕聲問,“公主,您說。”
吱吱,“你頭低下來一點。”
顧時幽以為吱吱是想說關于她的密事,微微傾下身,吱吱邁進一步,踮起腳尖,嘴巴緩緩靠近,張開,生出小舌,緩緩,整個舔上顧時幽側頰,“顧時幽,我喜歡你。”
顧時幽手裏的扇子啪的掉了,暖玉在地磚磕出一聲脆響。
送走了公主,顧家從上到下都松了一口氣,顧錦幽想去校場松散胫骨,拿下牆上的劍,朝顧時幽所在的碧落院走來。
見顧時幽蹲在長亭下喝茶,笑着走過去,“六弟,我們去校場賽一場吧。”
顧時幽只垂着眼皮喝茶,淡淡道,“不去。”
顧錦幽,“那你要準備幹嘛去?”
顧時幽又飲下一杯茶,“睡覺。”
“大白天睡什麽覺?”顧錦幽手觸上顧時幽額頭,“你生病了?”
“沒有啊。”
顧時幽拍開他的手,啪一聲放下杯子,起身朝屋子裏走,輕聲道,“中毒了。”
顧錦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