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國喪一過, 朝政恢複。
禦書房,禦案上堆着高高的折子,總管太監小心翼翼研磨, 理折子。皇帝坐在桌邊, 審閱, 批揍。
一本批注完畢,心腹太監及時鋪開下一本,皇帝眯着眼, 待看清上面的內容,豁的起身,揍本摔到地上。
“豈有此理!”
皇帝蒼老的臉被血沖紅,氣的來回亂走, 或是覺得這氣撒的不夠,又将案首的茶盞摔到地上。
這都是第三本了,都是因着鹽稅一案彈劾太子的, 就差明說慕容玄資質中庸,不勝任太子之位了!
他的兒子他自然知道,慕容玄也許不夠出色,但也沒那麽差, 鹽稅案本就難查。又有別的勢力有心橫加阻撓, 慕容玄能做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這些人妄圖結黨營私,左右皇位,太可惡!
總管太監,值班的奉茶宮女跪了一地,齊聲喊,“請皇上息怒。”
皇帝轉了好一會, 沉聲吩咐道,“宣顧朝觐見。”
顧朝匆忙趕到皇宮,朝皇帝行了禮。
皇帝只着了一身玄色便服,盤腿坐在炕幾上,炕幾上有一方梨花木小桌,桌上擺了一副圍棋,和兩盞茶。
“顧愛卿,快平身,”他給顧朝遞了一杯茶,“快來嘗嘗這茶,今年新到的大紅袍。”
“謝陛下隆恩。”
顧朝接了茶,輕輕珉了一口,“果然是好茶。”
皇帝又揮揮手,“來,我們君臣來下一局。”
這棋局已經下了一半,顧朝掃了一眼,執起黑子,在皇帝之後落了一子。
皇帝似是心情很不錯,邊下棋邊和顧朝閑話家常。
時間緩緩流淌,皇帝白子在顧朝的心腹要地落下一子,顧朝笑了笑,将手中黑子扔進棋簍中,“皇上英明神武,微臣輸的心服口BBZL 服。”
皇帝起身下了炕幾,“陪朕走走。”
顧朝落後皇帝半臂的距離跟着。
禦花園裏,百花盛開,皇帝手背在身後,慢悠悠踱步,邊和顧朝閑話,随行的太監和宮女都跟的遠。
皇帝狀似随意問道,“愛卿,如今就你我君臣二人,你跟我交個底,你覺得太子如何?”
顧朝,“太子是人中龍鳳,自是極好的。”
“你也別跟我扯這些表面的話,”皇帝道,“今日這裏,沒有君臣,只有兩個糟老頭子,朕允許你放肆一回,朕要聽實話。”
皇帝的眼睛緊緊盯着顧朝略蒼老的眼,威嚴中帶着親和。
顧朝快速思考了一番,兩手甩了甩衣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皇上,臣沒有任何看法,皇上的看法就是臣的看法。”
皇帝看着顧朝頭上的三品頂戴花翎,嗤笑出聲,“你呀!”
“也罷。”
“從今日起,你就是太子太傅,顧朝,我把太子交給你了。”
顧朝,“臣領旨。”
陵寝,吱吱坐在廊下,用樹枝寫了兩個正字。
此時,夕陽向晚,淡淡的金色陽光披灑下來,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渡上一層光,額前有細密的薄汗,胸前輕輕起伏,微微喘着,眼睛巴巴看着院門的方向。
額頭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只有一點點黑色的伽在額頭。
文娘從屋子裏端了一杯茶出來,“公主,跳了半天了,喝點水吧。”
重新回到皇陵,吱吱就已經把原身會的事情都撿起來,這些都是她重新獲得皇帝的資本。
跳舞,識字,認字,這些事情排的滿滿的,她的日子倒也過的充實。
就是,顧時幽已經十天沒來看自己了。
他果然還是生自己的氣的。
文娘看着地上的字,不解的問,“公主,您每日裏都寫正字幹嘛?”
“就練字,”吱吱喝了茶水,塞進她手心,“我再練一會舞蹈。”
文娘,“公主,您今天都練了四個時辰了,還練啊?”
文娘聽見吱吱輕輕嗯了一聲,又專注的練起來。
文娘跟着血一熱,公主這麽努力,等回了皇宮,肯定很快就能獲得皇帝的疼愛。
直到送飯的婆子拎着食盒進入園子,吱吱才停下來淨手吃飯。
也沒有外人,吱吱就和文娘一起在桌子上吃飯,因着顧時幽的打點,雖然桌子上沒有肉,樣式也不多,但每樣都是好東西,什麽海參,羊肚菌之類的。
飯吃了一半,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這裏幾乎沒有外人,吱吱還以為是孫奕找自己,回頭看過去,就看見一個身穿墨色長袍的男子走進來,看着貴氣非凡,長臉,眉眼和自己有三分相像,又和皇帝又有四分相像。
黑沉的眼睛灼灼看着自己,腳步遲疑住。
倒是文娘先驚喜出聲,“太子,奴婢給太子請安。”
原來這位就是太子。
吱吱也放下筷子起身,欠了一禮,“太子哥哥。”
太子看到這小小的房間,桌上只有六個菜,文娘這一個貼身丫鬟BBZL ,再看向吱吱,身上只是最普通的淡色絲綢,頭只是松松挽成一個鬓,沒有任何首飾裝飾。
心裏湧起一片酸脹,眼裏蓄着眼淚,一把将吱吱攬進懷裏,“皇妹,你受苦了!”
吱吱覺得,他這力氣要是再大上一分,自己就該斷氣了,“皇兄,我要喘不上氣了。”
太子又慌忙放開,文娘笑着退出去,并且把房間帶上。
太子看到吱吱額頭結的痂,“這顧家也太過分了,皇妹放心,我明日就去找顧六郎,給你出氣。”
“是我自己要爬的,”吱吱覺得,皇帝這一家子腦子都不太好,明明是原身自己要爬的,怎麽都怪到顧家頭上,“皇兄,你別怪顧家,要是沒有顧時幽,我現在已經死了。”
吱吱添油加醋的把自己如何兇險,顧時幽如何廢寝忘食的照顧自己說了一遍,顧家從上到下如何照顧自己說了一遍。
“皇兄,顧時幽真的很用心救我了。”
太子道,“這是他身為臣子應該做的,何況你還是在他家受的傷。”
吱吱覺得,這家人真的沒救了!
想了想,又把這邊的事情告訴太子。
太子臉上都是震驚,“這些,當真都是顧時幽安排的?”
吱吱聳聳肩,“是啊,我現在惹了父皇厭棄,誰敢沾上我啊,所以,皇兄,你別怪顧家了,顧時幽真的很不錯了。”
太子,“你皇嫂沒送東西過來?”
“沒有,”吱吱搖頭,“皇兄,你答應我,顧時幽送東西的事,你誰都不許說,皇嫂也不例外。”
太子壓下心頭的憤怒,“孤知道了,我也給你帶了一些東西,你只管用,回宮的事你別擔心,我會給你想辦法的。”
翌日,用過早飯,孫奕來禀報,說是有人來見求見公主,吱吱看到他眼睛瞪了一下。
吱吱直覺就是顧時幽來了,找了借口留下了文娘,出了院門,上了一輛馬車。
馬車走了約半刻鐘,停在一座三進的雅致庭院。
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院落,正南方兩層青磚小樓,琉璃瓦在陽光下閃着淡金色的光,是青石磚鋪就的庭院,梧桐芭蕉林立,一條小溪蜿蜒,紅色錦鯉在裏面争相游動。
庭院東北角前一顆梨花樹下,一個白衣男子背手而立,寬肩窄腰,挺的筆直,簡單一個背影,便隐隐可見其氣質出塵。
“顧時幽?”吱吱确定的問。
聞言,顧時幽回頭,手中折扇輕搖,唇角的淺笑,被陽關染上暖色,比身後的梨花更耀眼。
“上次教的,學的怎麽樣?”
吱吱,“我都記下了。”
顧時幽手中折扇指向屋子裏,“那我檢查檢查。”
待看到吱吱在紙上寫的字,已經像模像樣,就是腕部的力量不夠,其他的都很不錯了。
“的确很有天資。”
顧時幽又開始教吱吱別的,他發現,吱吱愈發聰明,不管什麽東西,幾乎都是教一遍就會。
一個好的學生,絕對能激發人的教學熱情,顧時幽不知不覺BBZL 就在這邊教了吱吱一整天,還有些意猶未盡。
顧時幽給了吱吱一串書,“這些都是我精心挑選的一些史書,你拿回去看,上面都有我的注解,不懂的你留着我問你。”
通過這件事,顧時幽也算是看明白了,即便身為女子,不會對任何人造成威脅,但是若想一世平安,也得知曉朝廷風雲。吱吱可以不摻和,但是不能看不懂。
讀歷史使人明智。
“這邊是顧家的一處莊子,如果不出意外,我十天接你來這邊一次,審查你的功課。”
吱吱寶貝一樣把書抱在懷裏,“我知道了。”
吱吱本就智商奇高,以往會吃虧只是因為沒見識過,顧時幽給她挑的書都是權謀精華,注解也詳細,吱吱看了幾天,也算明白自己的處境,帝王心了。
在婼羌,不孝是多大一頂能壓死人的帽子。
這個皇帝倒也未必就真的一點都不疼這個女兒,他雖然是萬人之上,遇到這種朝綱性質的大事,也沒有辦法含糊。
自己最少也得在這住兩年。
到和顧時幽約定的下次見面日子之前,吱吱已經成功的收服了文娘,讓她只忠于自己,她已經能光明正大的讓文娘幫着隐瞞自己和顧時幽見面的事。
日子就這樣過了下來,宮裏邊已經徹底忘了慕容檀這位公主,只太子偶爾會過來。
到了秋日裏,這天,吱吱按着約定在院子裏和顧時幽碰面,到分別的時候,顧時幽道,“我要去一趟朔北,處理一些事情,可能要兩個月才回來。”
這世上,就沒有不沾血的将軍,顧時幽雖然明面上還未入朝,但并不代表就真的什麽事也不幹。
相反,許多顧朝不好出面的事,就是由他負責。這次,就是因為皇帝對朔北的地方官員抱成團沒了鹽稅不說,還讓太子栽了跟頭。
明面上滅不了,那就私下裏黑着來。
顧家其實不止是朝堂勢力,暗處的暗衛也是一記重權,這些都掌握在顧時幽手裏。
吱吱閑來無事的時候也讀了一些游記,對那地方還挺好奇的,“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顧時幽,“一起?”
“反正我現在也是透明人,也沒人想起我來,”吱吱攀上顧時幽的胳膊輕晃,軟萌萌撒嬌,“你帶我一起去吧。”
顧時幽,“你能把太子說服了,我都可以。”
吱吱當晚就讓人傳了話給太子,第二天就搞定了太子,換了男裝,然後跟着顧時幽就出發去了朔北。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顧時幽知道,多經歷天下的一些事情對她學做人也有好處,再加上他的任務也不是很急,一路上,遇見好玩的風景名勝就停下歇一兩天帶她去玩。
待完成任務,飛鴿傳書傳回了結果,自己則以游學的名義帶着吱吱倒處游玩。
他們一起爬過聳入天際的蜀道,在巴蜀聽過夜雨,他教她舞劍,教她京都貴人所有怡情雅興的東西,烹茶,潑墨畫畫。
不知不覺間BBZL ,花了三年時間,顧時幽已經帶着吱吱走遍了半個婼羌。
打破這份悠閑寧靜的,是太子的一封家書。
三年的時間,吱吱已經抽條,一身如常男裝便服,俊俏的模樣,走在集市上,路過的小姑娘總紅着臉頻頻看過來。
這日,顧時幽帶着吱吱在外面游玩了一天的湖,回到庭院內,小厮遞上來一封新到的飛鴿傳書。
顧時幽掃到上面的紅色火漆,遞給吱吱,“你的。”
吱吱遞過來,笑盈盈打開,只見上面寫着,“滄瀾派使者來求取嫡公主,速歸。”
吱吱手一抖,紙條輕飄飄滑落。
“怎麽了?”
顧時幽彎下腰撿起來,看到上面的字跡,面色變了變,“別慌,我們現在即刻回宮。”
吱吱輕輕睨他一眼,“我倒是想知道慌是什麽情緒,關鍵是我也沒有啊。”
顧時幽眸光微暗。
倆人以最快的回到京都。
顧時幽剛進顧府的門,一道劍氣裹挾着勁風從背後襲擊過來,顧時幽身子一側,折扇抵着劍尖将顧錦幽折了個方向。
倆人一口氣扯了十來個回和才停下。
顧錦幽氣哼哼道,“呵,我還以為你這輩子都陪着公主在外邊不回來了呢。”
顧錦幽也是個坐不住的,有幾次摸到了顧時幽的行蹤殺過去,看見吱吱,也沒向顧朝揭發,和吱吱玩的還挺好的。
但是因為他有官職在身,婚期又在即,也沒待多長時間就回來了。
顧時幽乘他不背,在他後背掐了一把,“我這不是回來參加你的婚禮嗎。”
“沒大沒小,”顧錦幽鬼叫着拍開顧時幽說,摟着他的肩膀道,“別說我沒告訴你啊,你的婚事也快了,娘正在給你相看呢,好像是中意翰林軒侍講的盛家嫡女。”
他拖長音調,“聽說長的很美哦。”
顧時幽眼神凝了一下,啪一下合上了折扇。
“你什麽意思啊?怎麽不說話?”顧錦幽道,“是激動壞了嗎?”
顧時幽手指捏着折扇轉動,在顧錦幽額頭輕輕敲了一下,“我看你是激動壞了。”
顧時幽留給顧錦幽一個後背,往顧母的院子方向去。
顧錦幽瞪着眼,“我哪有激動?”
“又沒我媳婦好看!”
這日,皇帝壽誕,蓬萊島擺了筵席,美酒佳肴,不僅是後宮,還有百官朝賀,席面上還有那位滄瀾使者。皇帝的心情顯然不錯,一身玄色常服,坐在上首,左邊是雍容華貴的皇後,右邊是保養得宜的德妃。
各位皇子都依着皇帝的喜好,依次送上貴重的壽品,殿內氣氛一派父慈子孝。
三皇子搜尋的一塊天然祥瑞壽石拔得頭籌,皇帝直誇他有小心,又笑盈盈看向皇後,“皇後不愧是出聲名,門,将睿兒教養的很好。”
“陛下謬贊了,教育皇兒是臣妾的本分,”皇後端起酒杯,唇角亦挂着端莊的笑,“陛下,今兒是您的好日子,臣妾祝您福運綿長,江山永固。”
皇帝亦端起酒杯,“皇後有心BBZL 了。”
皇後仰頭,将杯中酒一飲而盡,待放下酒杯,柔柔看向太子慕容玄,一副慈母樣,“太子,快把你的賀禮呈給陛下,本宮好奇,你這藏了什麽好東西,非要留到最後。”
皇後不輕不重的聲音落在大殿裏,從皇帝到下面的臣子,視線都聚到太子身上。
皇帝亦溫和道,“玄兒,準備了什麽東西?”
慕容大方起身,行了一禮,笑道,“父皇您朝殿外看去。”
話音落下,慕容玄朝外拍了三個巴掌。
蓬萊殿坐落在湖中心的島上,四面環水,悠揚的絲竹聲響起,衆人只見,碧色的湖水中央,一只小船從山石小洞裏順着河水飄來,上面載滿了怒放的荷花,荷花中央瑩瑩燭火閃耀。
滿船星輝斑斓間,中間立着一個妙齡女子,一身鵝黃紗衣,身姿曼妙婀娜,清風揚起絲帶,長發飄零,面上覆了白色面紗。
兩手撚了一個飛天仙女的姿勢,禦船到水邊,足尖在水面輕點,飛至殿內,像是九天仙女下凡而來。
身姿輕盈轉動,輕紗在指尖翻轉,似雲霞翻騰,一舉一動,美的像一幀盛世名畫,那始終旋轉,落在巴掌大一點地方的足尖,似是點在殿中人的心尖上。
半透的面紗下,隐約可見這張如玉面龐的輪廓,卻又看的不分明,像鈎子勾着人的心。而那雙露出來的眼睛,又大又圓,眸色極深,像黑濯石一樣黝黑,又似剪了一點燭火在裏面,瑩瑩亮光和殿內明亮的燭火交相輝映。
靈動如狡兔,烈焰如玫瑰,貞靜如銀霜,美的讓人移不開眼。
直到一舞結束,吱吱跪到皇帝禦桌前,嫩藕似的兩截胳膊搭着輕紗呈上來,清淩淩的嗓音響在殿中,“臣女在皇陵為祖母,母親守靈三年歸來,挾萬民祝壽圖,恭祝父皇萬壽無疆,我婼羌世代千秋。”
皇帝收手雕花禦杯翻到桌上,驚喜道,“是檀兒?”
吱吱細長圓潤的指尖輕輕勾下面紗,一張精致到颠倒衆生的臉露出來,“父皇,是檀兒。”
皇帝慈愛的看着吱吱,“當年太後去世,檀兒因着太過傷心,不顧身子孱弱,親自去皇陵守喪三年,此為我婼羌之孝女典範。”
“皇兒你受苦了!”
一句話,徹底将當年的事情改了性質,滿朝臣子皆起身跪拜,“恭賀長公主歸來。”
慕容萱面色猛的發白,修的水蔥是的指甲狠狠扣上掌心。
吱吱起身,轉身,面前朝臣,“各位大臣有心了,免禮。”
剛剛吱吱是面朝皇帝的,此刻,朝臣擡起頭,殿中衆人倒吸一口涼氣,他們從未見過女子可以美成這樣,這樣遙遙看上一眼,無異于第一次看到盛放的煙花,清晨破雲的第一抹陽光那樣震撼。
這滿殿的瑩瑩燭火竟都黯然失色。
“皇兒,到父皇身邊來。”
皇帝朝吱吱招手,看了一眼德妃,德妃玲珑起身,“公主,坐我這裏吧,妾去看看萱兒。”
吱吱捧BBZL 着萬民祝壽圖,越過兩級臺階朝皇帝手邊走,德妃和她往相反方向而來。
德妃即将經過自己身邊時,吱吱身子略微側身,撞上德妃半個臂膀,交鋒的剎那間,吱吱紅唇親啓,“德妃娘娘,本公主回來讨賬了!”
這道聲音陰冷,像舌吐着蛇信子讓人頭皮發麻,德妃回頭,卻見吱吱笑盈盈坐在皇帝下手,絕美的臉龐上,笑容純真如清晨新開的花,清新撲面而來,哪有半點陰暗?
德妃皺眉,難道自己是幻聽了嗎?
下一秒,卻發現自己的肩膀酸痛難受。
手扶着輕紗,朝皇帝道,“父皇,這是百姓知道父皇您國壽,感恩您開創的鴻慶盛世,讓他們都能吃飽飯,自發寫的萬壽圖,都是兒孫滿堂,百歲老人寫的呢。”
“東西經百官傳到太子哥哥手裏,我又拓了下來,親自秀在着香雲紗上,父皇您喜歡嗎?”
“皇兒有心了,”皇帝輕輕在吱吱眉心一點,“父皇很喜歡。”
皇帝又很認真的看了看吱吱,掃過她的眉眼,只覺得,自己的女兒比以前更加玉雪靈動,慈愛道,“皇兒清瘦了,也出落成大姑娘了。”
他用玉勺舀起一塊炖的晶瑩的雪蛤喂吱吱,“這幾年受苦了,得好好補一補。”
“多謝父皇。”
吱吱張開嫣紅小口,小口吞下雪蛤。
皇後亦慈愛的看向吱吱,眼裏蓄着淚,“皇兒,你能回來,母後真是太開心了。”
吱吱只是淡淡,“勞母後挂心了。”
吱吱移開視線,朝左邊掃去。
臣子的宴席擺在兩側,吱吱一眼掃到,坐在顧朝後面的顧時幽,朝他輕輕珉了珉唇瓣,又收回視線,看向別處。
皇帝朝吱吱看的方向掃了一眼,“檀兒看什麽呢?”
吱吱看一眼桌子上的菜肴,“父皇,兒臣只是覺得這道雪蛤真好吃,不如,我們都賞,”她頓了一下,“賞所有的大臣一份吧。”
皇帝咪咪眼,看向身邊的總管太監,“聽見公主說的的了嗎?”
總管太監,“奴才這就讓膳房的人準備。”
皇帝又看向太子,“玄兒今日這份禮物深得朕心,賞玉如意一對,珠寶一箱,鈞瓷,汝瓷各一對。”
皇後的神色僵了僵,剛才,自己的兒子可是什麽也沒得到。
下一秒,皇帝又轉頭給吱吱念了一串更長的賞賜。
衆臣子看向皇帝這幅女兒奴的樣子,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這位長公主,就是皇帝心尖的寶,要什麽給什麽。
宴席散,這蓬萊島要乘船才能到岸邊,吱吱和皇帝供乘一船在前方,顧時幽走在人群最後面,最後一個上船。
這邊上了船,那邊船夫開船,他不小心踉跄了一下,顧錦幽扶住他站穩,親生問道,“喝高了?”
顧時幽垂下眼眸,看向前方。
良久,顧錦幽似是輕輕聽到一句呢喃,“魂被勾走了。”
整個晚上,德妃都在私下裏訓斥慕容萱,又耳提面命,讓她不要再和吱吱起沖突BBZL 。
倆人終于分開,慕容萱朝自己寝殿走,身後兩個丫鬟都是自己人,她憋了一晚上的火終于忍不住發出來。
“賤人,在皇陵裏還不安分!”
“什麽東西,還回來和我搶父皇的寵愛。”
“賤人是罵誰呢?”
慕容萱順着聲音看過來,就見吱吱手裏提着一盞燈籠,漫不經心朝她走過來,唇角挂着淺笑。
明明是笑臉,慕容萱卻覺得,心裏升起無限恐懼,腳步不自覺的往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