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太極金殿, 高牆巍峨,地磚閃着晃人眼的黃色明光,百官手執笏板站在兩旁, 鴉雀無聲的看着顧時幽捧着顧朝的牌位一步步上了丹碧, 走進殿中。
像一頭猛獸一樣撲到了太子, 又撲倒了三皇子,讓倆人對着顧朝的靈位,聲音沉沉, “敢問太子,三皇子,我父顧朝我五個哥哥,顧家百年間戰死沙場的一百二十三位忠魂, 有何和對不起你們,值得你們通敵叛國也要除掉我顧家?”
朝臣手裏的笏板驚的掉了一半。
上首坐在龍椅上的皇帝,蒼老滿是褶皺的眼微微垂着, 拇指撥弄佛珠。
太子閉上了眼,兩滴滾燙的淚從臉上滑落。
三皇子尖肅出聲,“我沒有!顧時幽你血口噴人。”
顧時幽銳利的射向慕容睿,“你一直都認為, 太子不過中人之姿, 處處都不如你,你覺得自己唯一輸給他的就是一個出生,你想取而代之……”
顧時幽渾厚的嗓音響在大殿裏,吱吱站在大殿外都聽的清清楚楚,她看着一聲素縞,勁松一樣筆挺的顧時幽,眼前一片模糊, 緩緩的,無力的跌坐在丹碧上。
明明不通人類的情緒,眼前怎麽一片模糊呢?
他顧家誓死護衛的江山,效忠的朝廷,從百官到龍椅上的那位,算起來,一個個都是兇手!
都是推動者!
慕容睿想取代慕容玄做太子,和滄瀾達成了協議,只要這次出征胡人,借機殺了慕容玄,以北疆六城做交換。
婼羌有兩個邊塞要道,一邊是北疆,另一邊是南疆,原本兩邊都是顧家軍坐鎮。皇帝忌憚顧家的軍權,想一步步削弱,皇後,慕容玄,文武百官都猜出了皇帝的心思,花了兩年時間,一步步,讓顧家軍徹底退出了北疆,失去了掌控。
他們不知道,換上的這個北疆總兵趙淵是個貪得無厭的。
胡人用珠寶賄賂他,放任胡人在邊疆燒殺搶掠,他每次再不大不小的捉幾個胡人領軍功,財,官都要!
這誅九族的大罪被李烨之抓住了實質性的把柄,只得聽命于李烨之。
在邊塞,趙淵憑着三寸不爛之舌漸漸得了慕容玄的信任,最後一役前夜,趙淵假做向慕容玄投誠,讓他看到了慕容睿和李烨之的交易證據,誤BBZL 讓慕容玄以為,這個交易還有顧朝的參與。
而明日即将深入胡人腹地王賬,其實就是為了殺慕容玄。
于是,他=慕容玄以己度人的想,是啊,誰會放着親生外甥不扶持,真心扶持他這個沒有血緣的平庸太子?
慕容玄信了。
可此時的他,身在顧家軍的營地裏,前方是死路,後方無退路。
在趙淵的勸說下,假意答應和胡人合作,造成戰亂中,自己被胡人擄走,實則偷偷從王賬另一側跑出去,逃命回婼羌,向皇帝告發顧朝和慕容睿的陰謀。
等到顧朝帶領五個兒子,鐵騎拼命闖進營帳,火油燃起沖天火光,後邊埋伏的婼羌士兵沖上來,他被胡人當奴隸一樣俘虜住。
是顧時幽只帶了一百人的突襲衛隊夜奔幾百裏,血戰胡人,将他從胡人手裏救出來,慕容玄才反應過來,自己一開始就上當了!
和婼羌交易的是慕容睿,跟顧家沒有任何關系。
這場潑天大局裏,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聰明人,卻聰明反被聰明誤!
皇後和慕容睿以為用北疆六城足以堵上李烨之的胃口,他們卻不知道,李烨之的目标是顧家軍,是整個婼羌。
身在塞外的慕容玄以為,顧朝給自己設了死局,他不如與虎謀皮,和胡人交易,給自己掙一條生路。
皇帝以為,讓顧家軍失去對北疆的掌控,提拔一個人制衡顧朝,以後慕容玄繼位就少了一個掣肘。
最無辜,最忠義的顧家,成了冤魂。
大殿內,慕容睿還在哭喊着辯解,額頭一下下,狠狠磕在地磚,“父皇,你相信我,我沒有想出賣婼羌,更沒有想出賣舅舅,我當上太子之後一定會把北疆拿回來的,我真的是這樣想的。”
“孽子!”
老皇帝抓起預案上的茶盞砸在慕容睿頭上,他也沒敢躲,腦袋上立刻炸出了一個血窟窿。
老皇帝站起身,踉跄了一下,眼光一一掃過大殿內的文武百官,緊繃着臉,筆挺站着的顧時幽,匍匐在地上的太子和慕容睿。
“朕有愧于顧家!”
隔日,鴻慶三十七年,天子下罪己诏,追封顧朝為忠義候,五子亦追封為一品将軍。
一同昭示天下的,還有太子,三皇子,皇後的叛國處罰。
太子貶為庶人,三皇子,皇後賜鸩酒。
吱吱得到消息,第一時間趕到皇後的寝宮,看到小太監托盤裏的雕花酒壺,擡手,“給本公主。”
小太監雙手奉上。
吱吱端着酒朝寝殿裏走,自昨日起,這裏已經被禁軍看管起來,一杆下人全部被遣散,偌大的關雎宮,沒有了來往穿梭的下人,空蕩消沉。
皇後穿着一身正紅色宮裝坐在上首鳳位寶座,妝容精致,眯着眼,看着吱吱走進來。
吱吱走到花廳中央停下,微微仰起看向皇後,“我來送你一程,毒婦!”
“哼,”皇後低頭,不甚在意的理了理衣袖,很輕蔑,“成王敗寇罷了,小丫頭,你還不懂權利的滋BBZL 味。”
“你懂?”吱吱哂笑,“所以從皇後之尊淪為死刑犯了。”
“自古以來,那個皇帝的皇位來的幹淨啊?”皇後淡淡,“若是我贏了,必是載入史冊,名垂青史的一帶名後。”
吱吱總算知道慕容睿的那副,仿佛他不當太子婼羌就無人治理,要亡國的思想從哪來的了。
合着這個母親還想垂簾聽政行武則天那一套。
将托盤重重放在桌子上,捏起皇後的衣領子,“那是你的親哥!親外甥,你到底是人還是畜生?”
皇後捏上吱吱的手,銳利的鳳眼和吱吱對視,“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沒料到李烨之會殺他們,更不知道趙淵會背叛本宮。”
她移開視線,唇角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也是他命該如此吧!你看,顧家世世代代守着這樣的家訓,有什麽用啊?誰信啊。”
“你看是皇帝信,還是滿朝文武信了?”
“他要是肯聽我一句,早早扶持了睿兒做皇帝,哪裏有今天的下場!”皇後道嘴巴笑着,眼裏汪了水,“蠢啊 !”
“這個下場也是他自找的。”
吱吱擡起巴掌就朝皇後的臉上扇去。
“你敢打我!”
吱吱下足了勁,捂着腫起來的一邊臉瞪向吱吱。
“我打的就是你!”
吱吱又把皇後一腳從鳳位上踹下去,甩起鞭子就朝皇後身上抽去。
“我抽你這個無情無義的畜生!”
“什麽時候,忠義也能成一種錯誤了?我告訴你,沒有顧家的世代忠義,你能進的了後宮?你能坐在這鳳位上被人膜拜,錦衣華服?”
吱吱知道,皇後最後的心願是留着一國之母的尊嚴體面的走,吱吱偏不如她的願,用辮子,一下下抽破她華貴的九鳳朝服,看着她一點點在自己面前碎裂。
再讓她看着自己雍容華貴的身體一點點破裂,和那些雞牛羊一樣,皮肉綻開,剝奪她最後的尊嚴。
直到皇後遍體鱗傷,吱吱折腿蹲下來,捏起她下颚,“一會你死了,我會讓人把你的屍體拿去喂狗!”
“并且讓人記錄到野史裏,讓世人都知道,絕不留你皇後的任何一點尊嚴。”
皇後死死咬着牙,“我好歹身前是一國皇後,你怎麽可以?”
吱吱唇邊勾起妖豔的笑,“我會讓你的寶貝三皇子和你一起去喂狗的。”
吱吱甩開皇後起身,皇後從後面死死抱住吱吱的腿,“我求你,慕容檀,別,他好歹是你哥哥。”
吱吱一腳踢開他,“我改主意了,我現在先去把慕容睿扔到狗圈裏,一會接你去看啊。”
皇後一口血吐出來,匍匐着朝門口爬,追着吱吱喊,“慕容檀,我求你了。”
吱吱頭也不回的走出殿外,皇後最後一絲希望破滅,眼裏都是恨。
觸柱而亡。
婼羌百年武将顧家先後出過三代名将,從第一代戰神顧修,跟随高祖推翻了前王朝的□□,第一次将野蠻的匈奴打到北疆和南疆之外,歷經三代誓死守衛祖國河BBZL 山,在婼羌心中,顧家就是婼羌心中的保護傘。
消息傳到邊境,第一個被滄瀾占領的浮屠百姓,扛着鐮刀的,菜刀的,鋤頭的,自發組織成隊伍刺殺城內的滄瀾士兵。
滄瀾大營內,一名身着銀甲的将軍罵罵咧咧走進營帳內,氣沖沖的,“他媽的,婼羌這幫子刁民!老子不劈了你們。”
“五皇子,你快來看看。”
跟在他身後的是六付擔架,上面都躺着受傷的士兵,有被剪子戳瞎的,有被鋤頭砸在腦袋上的,有被老鼠鉗夾到了腳,有被石頭砸斷了腿的。
李烨掃了一眼,眉頭擰成川字,他手裏其他五城也陸續出現這種情況。
“今天這都是第二十三起了,”将軍瞪着眼道,“五皇子,你也看到了,善待這些百姓根本沒有用,他們的心都向着婼羌哩,老子的親兵沒死在戰場上,傷在這些老百姓手裏,還不能還手,老子快憋死了!”
“老子不幹了!非得要殺幾個祭祭我的兵。”
李烨之的目标是拿下整個婼羌,善待百姓有利于收攏民心,因此,占領這五個城池,第一時間就安撫百姓,會把他們當做自己的百姓,嚴禁軍隊騷擾百姓。
還向着婼羌,攻擊滄瀾士兵的百姓也只是被抓起來關在牢裏。
李烨之視線在瞎了眼的士兵上凝了一下,薄唇幽幽開啓,“那就殺吧!”
李烨之要的是殺雞給猴看,要的是立威。
滄瀾士兵将百姓全部趕到一塊行刑的廣場上,又把之前參與攻擊滄瀾士兵抓的兩百多個百姓送到刑場。
李烨之親自握着一柄刀,鋒利的刀鋒架在一個壯力青年的頸子上,冷冷掃向廣場下觀刑的百姓:
“我李牧之想是真心想善待大家,想把你們當做滄瀾自己的百姓,奈何你們當中有些人,還在想着你們的舊國。”
“我今日再重申一遍,凡是歸順我滄瀾的,我必定愛護你們如自己的子民,豐衣足食,再有攻擊士兵的,一律猶如此人!”
話音落下,空氣中一道銀光閃過,青年的頭顱被砍下,在地上滾了幾圈。
李牧之一聲令下,“殺!”
兩百多人,頭顱齊齊落地,鮮血濺滿廣場。
觀刑的人群裏,誰帶頭喊一聲,“大家不要聽滄瀾的鬼話!他們殺了顧家軍,殺了保護我們的士兵,毀了我們的家園,我婼羌好男兒誓死不做滄瀾走狗!”
“不做叛國賊!”
話音落下,帶頭掏出揣在懷裏的菜刀向士兵砍去,士兵胸膛上立刻挨了一刀,血流如注。
“誓死不做叛國賊!”
百姓全部跟着高喊口號,沖向士兵。
李烨之握緊拳頭,“殺!”
三日內,浮屠城內一萬百姓悉數被殺光。
一時間,浮屠城內血流成河,枕籍而卧。
李烨之看着滿城倒在地上的百姓,輕嘆一聲,阖上眼簾,“都厚葬。”
這邊浮屠白骨累累,哀鴻遍野,而另一邊滄瀾境內,鄰着浮屠的古城百姓,得知他們即将BBZL 進入富庶的浮屠生活,那裏有高大的房子,肥沃的土地,高興的點起篝火載歌載舞,将李烨之當神一樣崇敬。
李烨之又連着屠了浮屠旁邊的陽城,共計三萬多人,這才徹底鎮住了其餘四城的百姓。
李烨之屠兩城,三萬人命的兇名震驚了整個婼羌。
緊接着,他乘勢帶兵攻打平城。
待南疆的匈奴抓住機會,進犯南疆的消息傳到京都,京都人人自危,北邊有滄瀾,胡人,南邊有匈奴,衆人頓感江山風雨飄零,京都的繁華怕是要碎。
糧價一天內漲了十遍,翻了足足七倍。
百官也不嫌顧家手裏兵權重了,紛紛上奏皇帝,請顧時幽出站。
而顧時幽,關閉閉客,不見任何人。
當晚,老皇帝親自上門請顧時幽入朝。
顧時幽道,“我希望下一任太子是十一皇子。”
翌日,朝廷立了年僅八歲的十一皇子為太子,顧時幽直接晉封為正一品太尉,統領兵機營五萬大軍火速拔營去平城迎戰李烨之。
出征之日,吱吱去送顧時幽。
陽光下,他的銀色铠甲晃着刺眼的冰冷光澤,手執一柄長戟,曾經的溫和氣息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冰冷沉肅的聲音。
兩旁夾道上百姓震天的呼喊裏,他肅着眉,定定看着前方。
頭一次,倆人在一起一句話也沒說,吱吱還是倔強的騎着馬跟他并排。
出了城門,吱吱頭仍就垂着,視線虛虛落在缰繩上,忽然,手被一只大手完全包裹住。
吱吱猛的擡起眼皮看過去,顧時幽人眯着眼看着前方,又将她的手朝自己拉了一點。
顧時幽是主帥,旁邊有騎兵整齊列隊走着,後面大大小小的三五品将軍至少有十來個。
他對自己的親近,從來都是避着人的。
吱吱忍不住看過去,卻見後面的人頭全部垂着,看着自己前面的方寸之地,沒有人敢看他們。
前面不遠就是長亭,分別的地方。
顧時幽放緩了馬速,最後一對士兵從身前走過,顧時幽長臂一撈,将吱吱翻身放到自己的馬背上,對着自己坐。
“我這一去短則三年,長則許五年。”
吱吱眼睛閃了閃,點點頭。
心裏明白,五年都算快的!
顧家一只騎兵可以戰30個步兵,如今這只婼羌最強的騎兵折損了大半,剩下的在南疆和匈奴對峙不能調動。
這一站,只是為了保住平成。
滄瀾是一定要滅的!
那就需要重新再訓練一支騎兵,一支勇猛的騎兵,不僅要日夜操練,還要在無數場真刀實槍,激烈的搏殺裏才能訓練出來。
下巴忽的被兩指捏起,對上顧時幽的眼睛,他凍了這些天動的茶色眼珠,忽的柔軟了一瞬。
吱吱看見,一道陰影照下來,她眼皮猛的擡起,唇被什麽東西抵住。
好,好像!
他吻了她的唇。
吱吱長長的眼睫眨動了一下,肌肉緊繃人往後仰。
顧時幽的手放到她的腰上,收緊,胸腔一抵,将她放倒在他的懷BBZL 裏,頭壓下來。
吱吱繃着身子,睜着眼睛看他,像個木頭一動不動。
陽光裏,他的眼睛閉着,幹淨的下眼簾下有淡淡烏青,因為兩人此刻的距離極近,她清晰的看見他每一根流星眉,向一起梳籠成好看的形狀。
他舌尖卷着她的唇瓣舔舐,好一會,放開她,睜開眼,對上她木木看着自己的眼睛。
顧時幽唇邊扯起了一絲絲弧度,額頭貼上她的臉頰,“乖乖在宮裏等我回來。”
等吱吱再反應過來,回頭,顧時幽迎着打馬朝隊伍追去。
一次也沒有回過頭。
自打顧時幽到平成,原本屢次戰敗的平成當天就有捷報傳來,顧時幽領着五萬步兵,擊退了李烨之十萬大軍的攻擊。
之後,更是将平成守的跟鐵通一般,用兵詭谲,數次擊退了李烨之,讓他寸步不得進。
至此,婼羌的人才知道,原來顧時幽是打仗奇才,也終于對這場戰事有了信心。
吱吱看着一次次飛進來的皇宮捷報,衆人崇拜的盛贊,終于明白以前為什麽顧時幽既不進朝堂,也不上戰場了。
以前的顧家已經足夠讓皇帝再忌憚,若此刻不是皇帝意識到自己的江山岌岌可危,此刻,恐怕起的是殺心。
這場戰士遠比吱吱預計的要早,只兩個月之後,傳聞李烨之遙遙望着平成大營,感嘆道,“婼羌一日有顧時幽,我滄瀾再進不了婼羌國土一寸。”
之後主動讓信使送上求和戰書。
倆人約定了時間,地點,進行了一次止站會談,顧時幽未讓出婼羌的一厘一文,雙方又焦灼談了幾次,最後李烨之讓了一步,将邊界線朝北疆縮了一點,雙方成功達成了停火協議。
平成危機一解,南疆的匈奴也立刻收了兵。
停戰成功,一如顧時幽離開的時候所說,他都沒有帶着隊伍回京都接受封賞,而是直接找了一處合适的地方練兵。
在京都這邊的皇帝只好派人将封賞運過去。
“公主,您的信。”
文娘走進來,遞了一封信給吱吱。
顧時幽每七天給自己寄一封信,吱吱算着日子,今日也該到了,接過來立刻拆開,又是那句,“一切都好,勿念。”
連着九封都是這一句。
她鼓起嘴巴将信紙吹的簌簌響動,頰邊的碎發也跟着飛舞。
吹了幾次,撞到信封裏,放到小枕頭下面,那裏已經有一小疊了。
坐到書桌邊,提筆洋洋灑灑寫了三四頁,又丢進火盆。
前日裏去顧府看望雨澤了,小家夥已經四個月了,會吐奶泡泡了,我還抱了他,等你回來,大概會叫六叔了。
吹幹墨跡看了一會,揉碎了扔進火盆。
最終又和以往一樣,只落下一句,我也很好。
吹幹墨跡,放進信封,交給了文娘,吱吱又站到輿圖前,指尖點着浮屠,順着路線滑到滄瀾都城宣城。
拿起匕首,銀光在瞳孔一閃,狠狠插在宣城上,咔嚓一聲,匕首穿透桌子,一截刀鋒在桌子底BBZL 閃着鋒利的光。
門外小宮女來報,“公主,皇上宣您。”
“知道了。”
吱吱漫不經心理了理衣袖,出了房門,穿過長長的回廊,來到太極殿禦書房。
吱吱擡起頭,檐下,兩只風鈴在風中輕擺,天邊的雲霞豔麗如血。
靜谧的太極殿裏,門枝呀打來,吱吱聽見老皇帝渾厚蒼老的聲音,“咳,宣公主進來吧。”
吱吱深吸一口氣,鼻尖輕輕嗤一聲,聊起裙擺,走進禦書房內。
老皇帝一身常服,盤腿坐在塌上,朝自己伸手,“免禮,到我手邊來。”
吱吱就不行禮了,直接坐到他下手邊。
老皇帝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很多,又重重咳了一串。
“父皇,喝點茶。”
皇帝飲了茶,聲音順氣了不少,擡起他幹癟蒼老的手,輕柔的攏吱吱鬓邊的發到耳後,聲音緩緩,“檀兒,父皇老了,慕容家的江山靠你了。”
吱吱垂下眼皮,“父皇想我怎麽做?”
皇帝,“我兒貌美,心智亦高于常人,必能将那李烨之迷的神魂颠倒,叫滄瀾也嘗嘗那過國破家亡的滋味。”
吱吱唇角極輕的扯了一下。
皇帝眼角有淚流下來,“檀兒,為父不想帶着昏君的名聲去地下見祖宗。”
“為父時間不多了。”
“算為父求你!”他這一生都是帝王至尊,從未求過任何人。
“不見到滄瀾國破,我死不瞑目。”
吱吱擡起眼皮看向皇帝,這人是一代明君,從政三十七年,未有任何污點,是位勤政愛民的好皇帝。
直到錯立太子,導致一帶忠良顧家含冤而死。
吱吱,“我有一個條件。”
皇帝灰敗的眼睛亮起一絲絲的光,“你說,父皇都答應。”
吱吱,“賜顧家丹書鐵劵,朝廷世代不得傷顧家任何一人。”
皇帝,“好。”
吱吱,“這事要瞞着顧時幽,你把丹書鐵劵給我,我自會安排。”
皇帝沒有任何猶豫,寫了丹書鐵劵給吱吱。
吱吱接過,盯着皇帝的眼睛,“李烨之從小受滄瀾四位頂級大儒教導,立志統一中原開創一帶盛世,什麽樣的美色沒見過,如今已有二十,傳聞府中連個丫鬟也不曾有,父皇認為他會沉迷美色誤國?”
皇帝噎了一瞬。
吱吱,“我會讓滄瀾城破,但不會用你說的美色,所以,我需要你在滄瀾的整個密探機構。”
皇帝盯着吱吱的眼睛看了三秒,眼中光芒更甚,“為父信檀兒。”
他又朝外面喊了一聲,一個穿黑色勁裝的年輕男子走進來,“這是我的貼身暗衛方馳,在整個婼羌,能超過他身手的不足三人,你帶去,在滄瀾境內的所有密探他都知道怎麽支配。”
“方馳,以後公主就是你的主子。”
吱吱掃了一眼方馳,他單膝跪在地上行禮,肩背線修長,繃的筆挺,蘊含了一股強大的力量。
看着就是極厲害的人物。
“方馳參見公主。”
“平生吧。”
方馳起身,吱吱又道,“回去準備一下,今夜BBZL 子時随我一道出發。”
回到雲霄殿,吱吱足足寫了兩摞高的信,把文娘叫進來。
“文娘,我要去一個地方辦一些事,從今天起,你要僞裝成我待在雲霄殿,以後,顧将軍再來信,你替我看,再用我寫的這些信回。”
文娘,“是,公主。”
吱吱,“另外,你要學着拓寫我的字,以後若是墨跡幹了,或是他有特殊的事情找我,你都需要斟酌着回,父皇會配合你。”
文娘,“奴婢知道了。”
掐着時間,吱吱換了一身男裝,帶上武婢霜葉,走到門口,折回卧室将枕下顧時幽的信拿起來揣進衣袖,走到門口再次折返,又放回枕下。
半個月後,滄瀾國都宣城,一座客棧裏。
吱吱看了厚厚一沓李牧之的資料,撕了戶籍,“這個身份不過關,重造。”
方馳,“這個身份萬無一失,李烨之多疑,這個身份接近他,經的起他查。”
吱吱走到邊,手指撥開一截百葉窗,朝滄瀾皇城方向看去,“你得換個思路,像李烨之這種多疑的人,是不會信別人的,只會信自己查出來的東西。”
“所以,你先幫我造一個經不起查的假身份,那個查出來的身份,才是我的真實身世。”
方馳,“公主大智。”
一個黑袍男子從窗前打馬而過,腰間碩大的腰牌彰顯了他尊貴的身份,吱吱銳利的視線像一柄箭,對準他後背心髒的位置。
勾了勾唇,收了手指。
窗戶合上的同一時間,那黑袍男子轉頭看過來。
“五哥,看什麽呢?”
李烨之盯了一眼窗戶,“有人在看我。”
“誰啊?哪家貌美的姑娘嗎?”
李烨之轉頭,“滾!”
打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