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這日, 李烨之和以往一樣,帶了幾個護衛,和十一, 十三皇子往隆盛茶樓而去。
每十天, 這裏就有一場金筵, 治國,領兵,農耕, 新政,各種話題都有。許多未入朝的書生,有名之士,都會參加, 自持各種觀點,辯論很精彩。
李烨之在這裏撿過好幾個幕僚。
滄瀾肥沃的土地少,農耕薄弱, 現在推行的是井田制,也稱公田制,就是将土地劃分成塊分給領主,領主管制庶民耕種。
這個政策使得土地都掌握在了貴族手中, 百姓的勞動力不高, 生産萎縮,右相近日提出了改革土地的興致,提出廢井田制,将土地均分私有化給領主,讓他們租給無地的庶民,從中抽取租糧。
這個改革制度一提出來,朝堂內發生了激烈的争吵, 這裏讨論的也更加激烈。
李烨之穿的低調,也沒挂腰牌,挑了一個低調卻能看清場內所有辯論的人。
經過激烈的辯論,名仕陶允有理有據的觀點驚豔了所有人,在場的人無不折服。
忽的,旁邊傳來一聲輕嗤,李烨之順着聲音轉頭看過去,昏暗的光線下,入目是一張粉白如玉的臉,眸光星亮靈動,手執茶杯抵在唇邊。
手型BBZL 修長纖細,比瓷白的茶盞更吸人視線。
旁邊還立着一個圓臉小丫鬟。
李烨之只看了一秒,收回視線,又看向前方。
“公子,您笑什麽?這位名仕說的不對嗎?”
“紙上談兵罷了。”
李烨之的耳力比旁人來的更好,這輕輕的交談傳進耳裏,眉頭輕皺,幽深眸光無聲瞥過去。
只見少年郎附在小丫鬟耳邊,“聽着農民的收成是漲了,能調動積極性,但實際上真正的農田就掌握在了領主手裏,可若是那個領主是個心黑的呢?那農民只會更貧赤,矛盾只會更大。”
“公子有徹底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
“你這個問法就有問題。人人都有私心,看到肥肉都想自己撈回家,不可能徹底解決。只能盡量減少。與其指望別人,不如指望自己。”
“奴婢不太懂。”
“不懂就對了。”
李烨之視線在吱吱臉上凝了一瞬,又收回。
“沒意思,走吧。”
李烨之看見,小公子放了一角碎銀在桌子上,起身離開。
李烨之親生吩咐侍衛,“跟着那個人,查出他的身份。”
吱吱這邊出了茶樓,霜葉小聲道,“公子,有人跟着我們。”
吱吱輕聲道,“不必理會。”
夜,李烨之府邸,書房。
“那位公子名換江躍,滄瀾盧城人,來這邊是尋親,似是剛來宣城,其他的暫時還查不到。”
李烨之手中翻看着一卷書,“若是有特別之處來報,若是沒有,就不必來報了。”
“是。”
下屬退出去,李烨之淡淡翻着書頁,一豆燭火勾出模糊的邊。
連着一個月,下屬都沒有來報,李烨之很快将這件事淡忘。
直到一個月以後,十一皇子被人刺殺,聽聞這件事,李烨之匆匆感到十一皇子府,走進內室,十一皇子剛上過藥,虛虛靠在床頭,他床邊坐着一白衣公子,左邊胳膊上包了一塊白布,顯然也受了傷,兩人正輕聲交流。
“十一弟。”
坐在床邊的人回頭,和十一皇子一起看過來,粉面含春,俊俏如女郎。
李烨之蹙眉,“這是?”
十一皇子笑着解釋,“五個,這是江躍,今兒多虧了他,否則我就死了!”
“江躍,這是我五哥。”
李烨之幽深眸光帶着威嚴掃過來。
吱吱平靜給他行禮,“參見殿下。”
吱吱躬着身子給李烨之行禮,感覺落在頭頂的視線帶着極強的威壓,腿微微發酸,卻還沒聽到一聲免禮。
十一皇子忍不住出聲,“五哥,快讓江躍起身啊,這可是我救命恩人。”
李烨之掃了一眼十一皇子,珉了珉唇瓣,聲音淡漠,“起身吧。”
吱吱起身,“殿下,在下告退。”
“這個藥你拿回去擦,宮裏的禦賜藥,保證你不會留疤,”十一皇子拿起床頭的一個白瓷瓶遞過來,笑嘻嘻的,“我明日去看你。”
吱吱唇邊漾起笑,接過,“謝殿下。”
腳步聲走遠,李烨之看向十一皇子,“是老二做的?”
十一BBZL 皇子聳着肩,“除了他還能有誰啊。”
李烨之掃一眼他的傷口,眸光微動,“再忍幾個月,連本帶利一并收回來。”
十一皇子道,“我知道輕重。”
李烨之,“什麽人,查清楚底細了嗎,就敢朝府裏帶?”
十一皇子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江躍,“查過了,人好歹是我的救命恩人,五哥你就別疑神疑鬼的了,也不是攀附我,我們就是知己。”
聽着他親密放松的語氣,李烨之嗤道,“草率!”
客棧。
方馳掃一眼吱吱的手臂,“公主,沒事吧?”
“沒事,”吱吱朝霜葉看過去,“給我打一盆水過來。”
霜葉立刻去了。
吱吱低頭解手臂上傷口的包紮,一邊淡問,“事情都處理好了嗎?別留下痕跡。”
方馳,“處理好了,留的是二皇子府裏侍衛的腰牌,十一皇子……”
霜葉拿了剪刀,端了一盆水過來,吱吱一邊聽着方馳的報道,已經解下了傷口,一道猙獰的疤露出來,裏面有雪白的藥粉半融化。
吱吱将帕子浸濕,貼上傷口,蔥嫩的指尖捏着帕子伸進傷口裏擦洗。
顯然是要将傷口上的藥粉洗去。
方馳,“是十一皇子府上太醫給你上的藥有問題嗎?”
“沒有,”吱吱聲音清淡,“我是婼羌人。”
方馳眼皮猛的掀起來,第一次認真看向吱吱的臉,巴掌大小,瑩白的面龐此時泛着虛弱的蒼白,額頭有豆大的汗珠,帕子在傷口處來回清洗,手臂輕輕的抖動像是沒看見。
專注的将傷口裏的藥粉清洗出來,順着手指滴下去的血落進水盆,暈出漂亮的猩紅。
霜葉眼裏浸滿水光,立刻去裏屋拿了瓷瓶過來,按住吱吱的手,聲音哽咽,“公主,已經洗的很幹淨了。”
“嗯。”
吱吱擡起手,用帕子擦幹,霜葉将藥粉淋在上面,又用幹淨的帕子包紮好。
方馳從懷裏要出一只瓶子遞給吱吱,“公主,這個可以快速補充氣血,您吃一顆。”
吱吱接過,打開,倒了一顆黑色小藥碗放進嘴裏。
霜葉忍不住吐槽,“那個五皇子真冷血,公主明明救了十一皇子,他怎麽對您還那麽冷淡?”
吱吱,“他身邊多的是豁出性命去保護他的侍衛,這樣的事早就見慣了,這個反應很正常。”
霜葉,“那我們怎麽辦?”
“等啊,”吱吱,“等他發現我的‘真實’身份。”
這日,下了朝。
“五哥,”十三皇子追上來,“去哪?”
李烨之回頭看了他一眼,“去看十一。”
十三皇子比李烨之小了五歲,還是個弱冠少年,“我也正打算去看是一個呢,一道吧。”
李烨之不喜坐馬車,打了馬朝十一皇子府去,十三的馬朝他靠近一些道,“五哥,你有沒有聽說,最近十一哥府上日日有個漂亮的小清倌出入,聽說很得十一哥喜愛呢。”
宣城最近時興出一個玩的新樂子,十三四歲的軟嫩美少年,也BBZL 叫清倌兒。
李烨之眉頭微皺,“休的胡說。”
十三皇子悻悻。
倆人都是府上常客,下了馬直接從皇子府正門而入,穿過長廊,前方涼亭裏有爽朗的笑聲傳過來。
李烨之轉過身,一眼看到那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少年,眯着眼,頭微微歪着和十一皇子交談。
吱吱餘光無聲掃了一眼李烨之,他還是凍着一張臉,渾身散發着冷凝的氣場。
吱吱收了視線,只當沒看見,默默轉了話題,将話題引到最近鬧的愈加厲害的田制改革上。
十三皇子是背對倆人的,沒看到,問吱吱,“你覺得這個新制好嗎?這裏沒有外人,你但說無妨。”
吱吱珉了珉唇瓣,“草民以為,既要改制,不如改的徹底。”
十三皇子,“哦?改成什麽樣?”
吱吱,“與其指望領主做中間人,憐惜百姓,不如指望朝廷,将土地都收回來,簡化手續,朝廷控制一定的土地數量,再分一些合适的數量給農民,統一定制分成比例。”
“把重點放到對朝廷官員的監制上,徹底消除領主,高官對土地的兼并。”
其實任何一向政策的最終指向都是惠民,有時候不是政策不好,是政策傷及了貴族的利益,執行不到下面。
十三皇子一側眉毛揚起來,眼裏有光閃過,“你可真敢說。”
這個政策,從長遠來說,必然能是滄瀾強壯。
但短期內,中層領主和農民的矛盾轉變成了貴族和朝廷的矛盾。
自古變法的人,從吳起,商鞅,張居正,哪一個不是給國家,百姓帶來了巨大的變化,朝廷是強壯了,但是這個主張變法的人--
吳起被捅成肉泥,商鞅被車裂,張居正死後被鞭屍……
默了默,十三皇子說,“确是治國良策!若不在”
“十一弟!”
李烨之輕咳一聲,“手臂上的傷好了一點沒?”
吱吱立刻起身給李烨之行禮,“參見殿下。”
李烨之連個眼神都沒分給吱吱,見十一皇子要起身,走過去按着他肩膀,“你有傷在身,你我親手足,不必在乎虛禮。”
十三皇子朝十一皇子道,“十一哥。”
十一皇子分別朝兩人喊了一聲,“五哥,十一弟。”
吱吱還保持着行禮的姿勢,彎着腰,雙手交疊打開在前方,又道,“草民參見殿下。”
十三皇子看過來,“平身吧。”
李烨之沒做聲。
吱吱擡頭,這個十三皇子臉龐青澀,眼神和他這樣臉一樣純真,看着就是個心思少的。
吱吱又朝十一皇子行了一禮,“殿下,草民告退。”
十一皇子卻道,“一起留下用午膳吧。”
吱吱珉了珉唇瓣,“好。”
府中管事設了宴席,一人一張小桌子的那種分餐制。
十一皇子興致頗高,不顧刀傷還喝了一點酒。
席間又不鹹不淡的聊了一些話題。
酒宴散,吱吱騎着馬遠遠跟着李烨之,跟了一段,忽然,他的馬疾馳起來,吱吱甩起馬鞭狠狠抽了馬,夾着馬腹BBZL 追。
轉角走過一條小巷,忽然,一個人影撲上來,捏着她的脖子抵到牆上,夜色幽暗,他一雙眼睛沉郁,冷凝,“偷窺皇子行蹤是死罪,你想死嗎?”
說着,他粗大的手指加重了力道。
吱吱感覺自己的喉嚨都要斷了是的,艱難出聲,“若是能找到值得托付的明君,死又何妨?”
李烨之哂笑,“你一個犯了重罪的死囚,談什麽死谏,不可笑嗎?”
他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幾分,“蓄意接近皇子,意圖戕害朝廷命官,誘導十一皇子改革土地,哪一條都是死罪!”
“你安的是什麽心?”
“林文蔚!”
吱吱,“為我滄瀾求一位世代明君!”
李烨之,“你這話足夠誅你九族了.”
吱吱唇邊翹起一絲譏諷的弧度,“九族,共263條人命,已經誅光了,還哪有九族?”
李烨之的眸光動了一下。
“若胸中有丘壑的五皇子也怕死,”吱吱緩緩閉上眼,“那就殺了我吧。”
李烨之松了手,負手而立,“有何冤情,照實說來,你只有這一次機會。”
吱吱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這是林家在盧城三百頃地每年給佃戶抽取的租糧明細,裏面還有地契。去年,二皇子晉升為太子,皇上将盧城一千頃肥沃的土地劃給太子做封邑,邊線明明是在盧家的三百頃地旁邊。”
“可是劃分土地的官員硬是将盧家的三百頃地算作太子的封邑,這是我林家的祖地,一家子的生活嚼用都靠收租,我父如何肯?在知州敲了登聞鼓,太子府的管事當日就到家中,邀請父親明日親自到府中一敘,稱太子妃要了解事情經過。”
“太子妃命人将我父請到太子府內,裏面一個人也沒有,桌子上擺了一柄脫了鞘的匕首。忽然,太子妃在門口驚叫,指責我父是要刺殺她,侍衛一擁而上,将父親壓下。”
“我林家被扣上謀反的罪名,九族三百多人被斬,此事一出,被占了土地的人再無人敢吭聲,太子在盧城的封邑表面上是一千頃,實則是占了兩千五百頃。”
“太子宮內奢華如金殿,德不配位,他若登未位,滄瀾江山必危!”
李烨之接過吱吱手裏的冊子,“我會回去查看,你等我消息。”
回到府中,李烨之直奔書房,翻開書冊,裏面,地契,賬目,都很清楚,可以說是鐵證。
他翻到最後一頁,裏面是一張盧城太子封邑侵占的良田輿圖,饒是有心裏準備,李烨之還是被吓了一跳。
氣憤的拍到桌子上。
太子手裏的財力驚人,這一點他一直都是知道的,朝中五分之一的朝臣都被他賄賂過。
這次的太子之位,可以說就是他花錢在朝臣那裏買來的!
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了一下,讓管事把府中謀士都請了過來,商量好了策略,指定了去徹查這件事的人。
只是,另李烨之沒想到的事,他的人還沒來得及去盧城,翌日BBZL 清早,吱吱自己就來到了太子府。
他得了管事的禀報,立刻走出府中,只見府門前,一道纖細的身影筆挺的跪着,東方不過一點魚肚白,在她臉上渡出一點淺淺的光暈。
衣領上,雪白的頸子上紅痕醒目,刺着人的瞳孔。
李烨之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真夠弱的!
跟個女人是的!
“不必如此,”李烨之走過去,“我說了會徹查此時,就會做到,你只管安心回去等着。”
吱吱微微仰起頭,巴掌大的小臉,皮膚閃着細膩的陽光,精致的像瓷器,一碰就要碎的樣子。
一雙大眼睛睜圓,灼灼看着他,目光堅硬的像石頭,“五皇子,有沒有膽子和我去看看井田制下真正的民生?”
李烨之珉了珉唇瓣,“好拙劣的激将法!”
吱吱,“不是激将法,就是直面滄瀾真正的黑暗。”
李烨之鼻尖輕嗤,“走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給我看出什麽花樣來。”
李烨之朝前走,卻發現人沒跟上來,回頭,吱吱上身傾下去,雙手撐着地。
“跪了多久?”
“一夜。”
李烨之彎腰把吱吱扶起來,“要不回去歇息一日,明日再去吧。”
吱吱,“我能走的動。”
吱吱甩開李烨之,朝馬上走,李烨之看吱吱的腿繃的筆直,一絲弧度也沒有,腳步虛浮,顯然,已經麻木的沒有一絲知覺了。
走過去,一把托着吱吱放到馬上,“瘸了可別找我。”
吱吱淡回,“不找。”
李烨之翻身上了馬,握住缰繩,打馬沖出去。
馬飛出去只一會,李烨之停下。
吱吱問,“做什麽?”
李烨之,“孤不想帶個餓死鬼去廬城。”
吱吱這才看到,是停在一間食肆門口。
“能下來嗎?”
“能。”
吱吱腿才恢複一點點知覺,筋還是麻的,翻過來往下跳,骨頭像是脆了的,腿反射性彎下去,人往地上摔。
李烨之一把扣住她,拉起來,“嘴夠硬!”幽深眸光掃過吱吱的腿,“腿要是跟嘴一樣硬就好了。”
吱吱身體忽然騰空,被李烨之攔腰抱起來。
吱吱瞪他,“你放我下來,大街上成什麽樣子!”
李烨之掀起眼皮倪了吱吱一眼,“閉嘴,再叫我給你扔江裏去。”
吱吱沒再說話。
李烨之身後幾個随從垂着頭,沒一個人敢看過來。
此時正是早高峰,食肆大堂聚着不少人,熙熙攘攘的,煙霧缭繞間,衆人看到,一個黑衣男子,身材精壯高大,氣質衿貴,抱着一個瘦小卻漂亮的跟個女人是的少年郎進來。
啧!
斷袖如今都這麽明目張膽的嗎!
一瞬間,衆人嘴巴張的像雞蛋大。
李烨之仿若沒看見,找小二要了包廂,上了樓,淡定的點了幾樣小食。
吱吱吃了一個包子,喝了一碗粥,放下食著,“我好了。”
李烨之掃了一眼一口沒動的鹵牛肉,竹籠裏還剩的五個包子,嘀咕了一句,“吃的也像女人。”
盧城離宣城騎馬要兩日的距離,到BBZL 了天黑,李烨之又停在一間驿站,吃了飯,吱吱回到房裏,剛洗漱好,門上傳來扣門聲。
吱吱走過去,打開門,李烨之抛了一個巴掌大的小瓶子過來,吱吱伸手接住。
吱吱,“什麽東西?”
李烨之,“擦到腿根,否則明日裏起不來床。”
“知道了。”
吱吱關了門,走到窗邊,手一松,瓶子在夜色中墜地,有輕輕的碎裂聲。
第三日,到了盧城,吱吱領着李烨之來到一個村落。
吱吱指着路邊一家,“停下,我去讨一碗水喝。”
李烨之,“不用,我水囊裏還有水。”
吱吱,“不是真的讨水。”
李烨之下了馬,看着吱吱扣院門,“有人嗎?想讨碗水喝。”
好一會,才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過來,“來了。”
門打開,一個蓄發全白的老妪,腰躬着,眼神渾濁。
吱吱,“老祖母,路過口渴,讨點水喝。”
老祖母顫巍巍把門打開一些,“進來吧。”
她走的慢的像蝸牛,來到一只水缸邊,李烨之看到,那水渾濁不堪,下面都是泥沙,屋子是茅草房,地上有掰了一半的苞谷,老妪身上還沾有苞谷的毛。
衣服,用衣衫褴褛來形容也不為過。
“姑娘,你喝。”
老祖母布滿皺紋,幹癟的手舀起一瓢水遞給吱吱,吱吱擡手去接,李烨之搶在她前面接了水喝。
吱吱收回手,笑問,“老祖母,家裏就你一個人嗎?”
“都去下地了,”老祖母說,“就三個小的在家。”
“怎麽不見出來?”吱吱掏出一包粽子糖,“我這有點糖,想分給孩子們。”
老妪渾濁的眼睛亮起一絲光,“沒衣服穿,不好出來,裹在床上。”
“你們跟我來。”
老妪推開一間房門,裏面一水躺了幾個小孩在床上,最大的女孩有七八歲了。
李烨之別開臉,和吱吱朝老妪說的田莊走去,只見最小的有七八歲的,最大的有七八十的,衣服上的補丁都是一塊加一塊,個個幹癟滄瘦。
李烨之不是個只待在皇宮裏不知米價糧油的人,也見過窮人,百姓苦,到這種程度的還是第一見。
此時,他深刻理解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句話。他每年也有巡查,所見百姓雖說穿的不夠華貴,但粗布衣衫還是有點。
李烨之站在田埂上,夕陽将他的身影拉長,投出一片蕭瑟的影子。
吱吱撩起下擺,對李烨之行了一禮,“五皇子,若要滄瀾徹底強大,井田制必須廢。”
“糧食都是百姓種的,請還糧于百姓,讓他們有衣蔽體,有食果腹。”
“若五皇子敢為蒼生和權貴拼,我願衆生效忠于你,輔助殿下。”
李烨之拉起吱吱,“我答應你,十年之內,必讓滄瀾百姓人人有衣穿,人人吃飽飯。”
吱吱長了一雙極會騙人的眼睛,李烨之看到吱吱眼裏都是看一帶明君的崇敬,仰視。
他不知道吱吱心裏想的是,變法,是掏貴族的口袋給百姓,長期是BBZL 強國,但前面這五年,則是李烨之和滄瀾的貴族的內讧。
五年之後,就讓婼羌來取這果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