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追求他!
是書昀兄……
他惦記的那個人, 原來一直在身邊。
李玺回身,看向魏禹。
他抱着手臂,倚着樹幹, 在那裏等着他, 唇畔噙着淺笑,眉眼含着溫情。
是他的書昀兄啊!
記憶裏那道身影漸漸地有了五官, 這些年一直惦記的那個人,也有了清晰的模樣。
他背着光給他擦臉的樣子, 他彎着腰收拾桌上的空碗的樣子, 他拍拍他的小肚子,對他說:“別怕, 我讓金吾衛送你回家。”
記憶裏的少年郎漸漸拉長, 長高, 和竈間忙碌的身影重合,和手持書冊的身影重合, 和眉頭緊鎖、給他塗藥的身影重合……
李玺一步步走過去, 像小時候那樣,摳住魏禹的腰帶, “是你?”
“嗯。”魏少卿眉眼溫柔。
“你早就知道了?”
“也不是很早。”
“怎麽不告訴我?”
魏少卿抿了抿唇,故作堅強,卻又“不小心”透出一絲委屈, “我以為, 你能認出我。”
小福王頃刻間被愧疚淹沒, “我能的,我會認出來的,就算鄭哥哥不說我也很快就能認出你。”
“我不怪你。”魏少卿溫柔又大度,“只要我記得你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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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福王要哭了。
感動地哭。
愧疚地哭。
覺得魏少卿天下第一好地哭。
鄭孞做好了心理建設, 想要解釋一下罰他的事。還沒開口,就被小福王堵了回去。
現在,此刻,沒有任何人比他的書昀兄更重要。
“鄭夫子,你走,你已經不是我的‘鄭哥哥’了。”
鄭孞:“……”
我本來也不是你哥哥!
小福王揚了揚下巴,“你對我已經不重要了,那些銀香囊就當我送給你的拜師禮!不過,你很快就不是我的老師了,我會同聖人說,繼續讓書昀兄教我。”
鄭孞:“……”
“王爺,你別賭氣。”
“我沒有賭氣啊,我不知道多認真。鄭夫子,還要多謝你,告訴我當年的事。”
李玺看向魏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又轉頭看着鄭孞,表情一本正經,對比不要太鮮明。
鄭孞的話李玺已經完全不想聽了,他就想去東市故地重游。
剛好是黃昏,華燈初上。
剛好有南邊來的商人,在賣三彩陶俑。
和那晚的情形一模一樣。
當初的鄭氏族學已經不在這裏了,只留了一處空蕩蕩的院落。
意外的是,院子很幹淨,沒有雜草叢生,也不見絲毫凋敝。
屋前晾曬的衣裳,牆角堆放的柴禾,臨窗擺放的書冊……和當年一模一樣。
李玺驚喜地看向魏禹。
魏禹點了下頭,說:“是我讓人收拾的,想着你有一天或許記起來,想要回來看看。”
李玺的心都酸了。
自己可真是個大混蛋,竟如此辜負書昀兄!
兩個人在學舍裏待了很久,把那天的事反反複複說了好多遍,李玺毫不懷疑,他這次絕對沒有認錯了。
當年的衣裳魏禹還留着,有兩套,一套是他自己的,另一套繡着鄭孞的名字。遇到李玺的那天,他穿的就是鄭孞相贈的那套。
小小的李玺自以為聰明,悄悄地記下了筆畫,回去問了夫子,又暗中查探了好久,這才認定當初救他的人是鄭孞。
自從那次出事後,太後吓壞了,把他拘在宮裏好久都沒放出來,再見到鄭孞已經是三年後了,在上巳節,李玺看到他進濟安香鋪買銀香囊……
“我想看看你說的那個小瓷人。”李玺摳着魏禹的腰帶,滿臉愧疚。
他沒想到,那個被他嫌“老”的小瓷人,是當年他送給魏禹的。
“在家裏。”魏禹說。
“那就去家裏看。”李玺已經迫不及待了。
魏禹失笑,“已經敲過閉市钲了。”
李玺突然想起來,當年也是這樣,他迷了路,想往外跑的時候已經晚了,執金吾的巡街使把他攔在坊門口,不讓他出去。
他大聲說:“我是福王!”
對方哈哈大笑:“小子,冒充誰不好,非要冒充那位金娃娃?全長安誰人不知,福王在宮裏養着呢,怎會跑來東市?”
對方瞧着他的穿着,把他當成了逃學的小公子,想抓他去武侯鋪,等着家人來領。
小小的福王以為他們是壞人,機靈地跑掉了。
對方更認定他是搗蛋鬼了,便沒再管。
十年過去,李玺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哭唧唧的小鬼頭了。他再次來到坊門口,報當年的一“攔”之仇。
“我是福王,我要出去。”
幼稚極了。
也可愛極了。
如今的街使早已不是當年那一批,瞧見他手中的腰牌,也不像當年那般輕慢,只是小心詢問:“王爺可是公務在身?”
“沒有。”小金蟲蟲理直氣壯。
街使表情一僵。
咱們都暗示到這份上了,這小祖宗怎麽一點面子都不給?
魏禹抿着笑,掏出大理寺的金魚袋,“大理寺公幹,煩請諸位行個方便。”
“多謝魏少卿體諒。”對方忙執了執手,将坊門打開一條縫,讓他們出去。
李玺大搖大擺地邁過門檻,走在空蕩蕩的坊道上,神清氣爽。
兩人用同樣的方式,從東市一路走回了光德坊。
既然用了公事做借口,魏少卿也确實辦了件公差——替大理寺卿送了封信。這樣一來,就不叫以權謀私了。
倆人從偏門進了魏宅,李玺直奔書房,一眼就看到那個白瓷小人穩穩地放在書案上,還像當年一樣潔白嶄新,像是時時擦拭。
“我不嫌它老了,讓它和我那個成親!”
李玺說完,忍不住笑了,“這個小人是我送你的,我那個是你送的,你說這叫不叫緣分?”
“嗯,叫。”李玺看着小瓷人,魏禹看着他。
可不就是緣分嗎?
相隔十年,又把這只小金蟲蟲送到他身邊,他再也不會放手了。
李玺央求着魏禹要吃那天晚上的米粥和鹹菜。大半夜的,魏禹架不住他撒嬌耍賴,好脾氣地去做了。
吃完宵夜,繼續重溫當年。
“我忘了很多事,卻清楚地記得,你是抱着我進屋的,還哄我睡覺,讓我抱着你的胳膊……”
魏禹那雙溫暖的手,成了小小的李玺記憶中最鮮明的印記。
如今,已經長大了的福王還像小時候那樣,調皮地占了魏禹的床,拉着他的胳膊。
“來呀,一起睡呀!”
燭光下,小福王眉目精致,笑靥如花,不比麗人榜上任何一位美人差。
魏少卿用了極大的毅力才沒把人撲倒,而是克制地遞出一條胳膊,讓他圈住,像當年那樣拍拍他的小肚皮,溫聲哄着:“睡,明日還要上學。”
李玺笑嘻嘻糾正:“不是這句,你當時說的是‘別怕,我讓金吾衛送你回家’。”
魏禹坐在床邊,垂眼看着他,只笑着,沒搭話。如今,他已經不想讓金吾衛把他領走了。
他不想讓任何人把他領走。
“你是不是在擔心?”李玺想了想,說,“放心,之前我喜歡鄭哥哥,不光是因為誤會他救過我,如果知道了救我的人是你,我也不會一下子喜歡上你的。”
魏少卿抿了抿唇。
小福王努力安慰:“我知道你不喜歡男子,我不會強迫你的,更不會娶你做王妃,你随時可以退親。”
魏少卿繼續抿唇。
“那麽,你現在想退親嗎?”李玺小心翼翼地問。
“暫時不想。”魏少卿咬牙道。
李玺在心裏歡呼了一聲,面上還是一副“我無所謂啊,你開心就好”的模樣。
“我出去一下,馬上回來。”他太激動了,亟需找人聊一聊。
李玺一口氣跑到牆角,小聲喊:“小胡椒,你在嗎?”
胡嬌無聲無息地落到他身邊。
李玺拉着她在牆角蹲下,嘀嘀咕咕:“方才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就是我說不會喜歡書昀兄,也不會強迫他成親的那幾句。”
胡嬌:“嗯。”
“你覺得我說得好不好?書昀兄會不會很感動?”
胡嬌:“嗯。”
“那你說他會不會一感動就跨越男女界限,喜歡上我,以身相許,哭着喊着要做福王妃?”
胡嬌:“……”
“小寶喜歡他嗎?”
“暫時還沒有,我也不确定,就是很高興,比見到鄭哥哥——不,他現在已經不是我的鄭哥哥了——比見到鄭夫子的時候還高興,你說,這算不算喜歡?”
胡嬌:“不懂。”
李玺也沒指望她懂,激動地自說自話:“我覺得正在喜歡的路上,我不打算回頭了,就是怕吓到書昀兄,連朋友都沒的做,所以故意說了那些話——你說,我是不是很機智?”
胡嬌:“嗯。”
小福王受到鼓勵,更自信了,“等我徹底喜歡上他,就追求他!”
因為不放心而跟出來的魏少卿,緩緩地笑了。
那我等你,來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