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神仙姐姐

李玺請胡嬌把王府裏的小瓷人拿過來了, 就是上次十步局上,魏禹幫他贏的那個。

當時魏禹接連贏了好幾個,住客棧的時候不小心摔碎了, 只剩下這一個, 模樣胖嘟嘟的,神态笑眯眯的,像個生活優渥的小公子。

魏禹那個則是長身玉立,姿态端肅, 像個風度翩翩的讀書人。

兩個小人放在一起,竟十分相配。

“讓他們成親!”雖是提議的語氣,其實已經把東西都準備好了。

有接親用的紅綢、彩燈和小馬車, 還有洞房時的青羅帳, 都是迷你尺寸的,像是小女娃的玩具。

“這些都是我三姐姐的,她最喜歡玩成親游戲了, 小胡椒看樣子是把她的百寶箱給搬空了。”

嘴上吐槽着李木槿,實際小福王的動作熟練得很, 馬車擺在哪裏, 青羅帳怎麽支起來, 男女傧相各幾個, 紅綢要挽幾個結,一看就沒少擺弄。

最後是新郎和新……新郎?

李玺讪讪一笑,小心試探:“反正是小瓷人嘛, 也許他們根本不在意性別, 就是喜歡對方呢……書昀兄, 你該不會很反感?”

“不會。”魏禹淡淡一笑。

李玺在心裏小小地歡呼了一聲。

就這樣, 溫水煮青蛙, 慢慢地把書昀兄煮透,吃掉!

魏少卿從來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陪着一個少年郎玩娃娃,還是充滿少女心的成親游戲。

意外的,不讨厭。

單是看着少年靈動的眉眼,便覺得時光無論是快是慢,是好是壞,都值得用心享受,不必急躁,無須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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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兩個人一起把小人兒送進了洞房,也就是那個用绛紗搭成的青羅帳中,還貼心地幫它們在帳子外面燃了兩根紅燭,豆大的燭光微微搖晃,溫馨甜蜜。

“咱們也洞房、不是,我是說睡覺……睡覺。”李玺暗搓搓掐了自己一把。

一不小心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魏少卿眸光微暗,“……好。”

兩個人非常默契地沒提打地鋪或睡書房,而是不約而同地躺到了同一張床上。

李玺要求睡外面,“上次是書昀保護我,這次換我來保護書昀。”

說着,就圈住了魏禹的一條胳膊。

魏少卿沒拒絕。

舍不得。

就是,得努力克制自己,不能讓小福王察覺到他漸漸粗重的呼吸。

不能吓到他。

兩個人各蓋一條被子,中間隔了一尺多遠,熄了蠟燭,靜靜地閉着眼待了一會兒——其實連一刻鐘都不到,李玺向來沒耐心,覺得已經過了很久。

悄悄擡起腦袋,用氣音問:“書昀兄,睡了嗎?”

魏禹沒答應,呼吸綿長,像是睡熟了。

李玺咧了咧嘴,輕輕地把自己的被子掀起來,搭到魏禹身上,又一點一點地把魏禹的被子扯開,鑽過去。

中途非常謹慎,停下來觀察了好幾次,确認魏禹沒有動靜,這才心滿意足地挨到他身邊。

也僅僅是挨着而已。

盡管看過了魏禹親手編的“教學小話本”,“打手心”的夢也做過了,小福王本質上還是那個思想保守、尊重伴侶的少年郎,在兩情相悅之前,不會做出格的事。

已經很滿足了。

他自己身量還沒長全,骨架小,肉也是軟軟的;魏少卿卻不同,即便只是這樣輕輕靠着,都能感受到他硬實的肌肉,以及撲面而來的強悍氣息。

小福王把這個叫作“男人味”。

他喜歡魏少卿的味道。

安心地躺在他身邊,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黑暗中,魏禹緩緩地睜開眼,苦笑着平複着身體的躁動。然而,心愛的人就在枕側,溫熱的呼吸一下下灑過來,他得有多大毅力才能做柳下惠?

真佩服柳下惠。

最後,魏少卿還是決定做個狼人,一把将小福王撈進懷裏。

倘若把人弄醒了,剛好可以趁機做一些想做的事。

結果,小福王不僅沒醒,還像只小樹懶似的攀抱來,毛乎乎的腦袋在他懷裏蹭了蹭,似乎不太滿意,咕哝咕哝。

“熊熊子,你毛呢?”

魏少卿呵呵呵。

被一只狗比了下去。

第二天,李玺醒過來的時候,魏少卿“還沒醒”。

小福王發現自己腦袋枕着魏少卿的肩,手摸着腹肌,腿勾着大腿,還……碰到了一個奇怪的東西。

頓時心虛。

趁魏少卿還沒發現,火速逃離作案現場。

魏禹睜開眼,無聲苦笑。

路漫漫其修遠兮。

早飯沒在家裏吃。

魏禹要上早朝,沒時間做複雜的飯菜,又不想委屈小福王,便想着請他到天香閣去吃。

雖然一頓飯能頂上他半個月的俸祿,魏少卿卻毫不心疼,畢竟,小金蟲蟲就是精細着養的,沒道理和他在一起後就降低生活質量。

李玺卻拒絕了,轉而拉着他進了一家烙胡餅的小店,二文錢可以買四個夾肉餡的胡餅、兩碗麻食湯,足夠他們吃飽了。

很快就是有家世的人了,不能再像之前那樣大手大腳了。畢竟書昀兄是一個節約的人,自己要和他步調一致才能把日子過好。

——兩個人就這樣默契地為對方着想着。

吃完飯,李玺堅持把魏少卿送到大理寺,還財大氣粗地買了幾十份茶果,送給他的同僚,美其名曰,讓他們多多照顧魏少卿。

宣告主權加秀恩愛無疑了。

蕭子睿直冒酸泡泡,“書昀兄,你是怎麽搞定這個小祖宗的,求支招。”

魏禹看着案上的茶果籃,微微一笑,“我的法子,你用不了。”

“不講義氣。”蕭子睿隔空點了點他,随手撿了顆青杏丢進嘴裏。

呸,真酸。

左右沒人,蕭子睿側身坐地魏禹案前,支着腿,手肘搭着桌沿兒,低聲道:“你離開學宮也不是壞事,這裏邊的水深着呢,尤其是女學那邊,能不摻和就不摻和。”

魏禹翻了頁卷宗,提筆劃出存疑之處,随口道:“誰說我要離開學宮?”

蕭子睿一愣,“這不是不去了嗎?”

“只是暫時不去。”如今雖然目的達到了,卻害小金蟲蟲挨了打,他自然要回去加倍補償。

蕭子睿神情嚴肅,“書昀

,別回去了,除非你想卷進奪嫡的渾水。”

“無妨。”魏禹不甚在意道。

蕭子睿挑眉,“聽你這意思,已經有主意了?來,說說,你想選誰。”

魏禹擡頭看着他,緩緩道:“我選福王。”

蕭子睿倒吸一口涼氣,“書昀,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魏禹合上卷宗,道:“不管将來誰坐上那個位置,都有福王府守着長安門戶,就如當年的定王府,先帝久病,戾太子不仁,若無定王和今上一個守京城,一個固北疆,大業二世而亡也未可知。”

從前,他和朝中所有臣僚一樣,都沒把李玺放在眼裏,理所當然地認為福王府的禁軍符是暫時的,皇城令也早晚會被聖人收回。

如今,他卻不這麽想了。

他的小金蟲蟲聰慧,寬厚,有天分,有手段,只要悉心培養,并不會比他的父輩差。

“原來你指的是這個。”蕭子睿舒了口氣。

“不然呢?”魏禹笑,“謀朝篡位嗎?”

蕭子睿橫了他一眼,“我說,自從你成了‘福王妃’這膽子是越發大了,什麽‘二世而亡’,什麽‘謀朝篡位’,這種話也敢亂說。”

魏禹笑笑,不再多言。

此時,被他惦記着的小福王,正在太後面前誇他。

“祖母一定想不到,當初在東市救過我的人就是魏少卿。這些年我一直以為是另一個人,昨天才知道,原來是他。”

太後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好奇道:“你先前當成了誰?”

“鄭孞,晉陽鄭氏嫡系一脈,排行十三,祖母可知道?”

太後目光一閃,緩聲道:“倒是有過耳聞。”

李玺撇撇嘴,“我這些年一直把他當成恩人,還攢了好些銀球香囊送給他,原來不是。”

太後笑笑,嘆道:“也算是緣分。”

李玺想偏了她的意思,笑嘻嘻道:“我也覺得是緣分,讓我在十年之後又遇見了書昀兄。”

接下來,就是一百句誇贊“書昀兄”的話,說得嘴都幹了,最後才滿懷期待地問:“祖母覺得魏少卿可還行?”

太後笑道:“冊冊指的是哪方面?”

“就比如……讓他做您的孫、幹孫兒,夠格嗎?”

太後有心逗他:“幹孫兒不行,孫女婿倒是可以,一表人才的,又細致體貼。”

李玺急了,“祖母,您可別多想,他跟三姐姐不合适,三姐姐也不喜歡他。”

太後憋着笑,點頭道:“嗯,我就是想着,若他是個小娘子,倒是可以給我家冊冊讨來做王妃。”

李玺開心了,半真半假地說:“祖母莫不是忘了,魏少卿已經是孫兒的準王妃了。您等着,趕明兒孫兒就把他娶回家裏去!”

太後呵呵一笑,不輕不重地拍了他一下,“小淘氣包!”

得到了最在乎的祖母的認可,李玺心滿意足地從長樂宮出來,一路走一路哼着小曲。

正是魏禹教他的那首《江南》。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

“魚戲蓮葉東,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聲音清亮動聽,就是不在調上。

小福王自我感覺可好了,端着腰帶,邁着方步,搖頭晃腦。

拐過一個彎,冷不丁撞見姜德安。對方正一臉複雜地看着他,像是被他的歌聲吓到了。

“姜公公好呀!”小福王俏皮地眨了眨眼。

姜德安躬了躬身,對身後的人說:“這位便是咱們的小福王。”

幕籬中的人頓了頓,擡起纖纖素手,緩緩掀起幕籬,看向李玺。

李玺也好奇地看過去,看不見臉,只看到了衣裳,穿的是诰命服,看制式至少是個郡夫人。

雖品階不如他高,到底是長輩,李玺沒多想,行了個晚輩禮。

對方指尖一顫,放下幕籬,還了一禮。

姜德安下意識欠了欠身,想要阻止,最終沒開口。

擦身而過的瞬間,幕籬被風吹開,李玺不經意看到那婦人的臉,登時怔住。

對方也剛好看着他,不知是不是風太涼,竟紅了眼圈。泫然欲泣的模樣,叫李玺心頭一顫。

就那麽呆呆地看着對方消失在巷道盡頭,李玺繞了個遠,沿着另一條路回到長樂宮。

一路小跑着進了殿,也不行禮,也不看人,撲到太後膝頭。

“祖母祖母,我方才見到一個神仙姐姐,可好看了!”

“被姜公公領着,好像去了太極殿,您說伯父會不會見色起義,搶人家做妃子?”

太後哭笑不得,戳戳他腦門,往旁邊一指,“你說的‘神仙姐姐’,可是這位?”

李玺一寸寸偏過頭……

看到側位上笑盈盈的宮裝麗人,呆若一二三木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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