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花枝招展

長樂宮從主子到宮人個個憋着笑。李玺真實體驗了一把“大型社死現場”。

“啊, 今天風好大呀,日頭也好大,可能快要下雨了……祖母我突然想起來學宮快開課了我先走了明日再來給您請安——”

“回來。”太後淡淡開口。

剛剛跑到門口的李玺像是被點了穴, 瞬間頓住, 一點點轉身,讪笑。

太後抿着笑,揚了揚下巴,“這位是長寧郡君, 我的養女。冊冊,去磕個頭。”

李玺一怔,“磕、磕頭?”

就算對聖人, 他也很少行這樣的大禮。

“嗯, 去。”太後堅持道。

鄭嘉柔方才在路上的時候已經平複好了情緒,此時再見李玺尚能克制住不失态。

她起身,朝太後屈了屈膝, 柔聲道:“娘娘折煞妾了,王爺千金之軀, 怎能向妾一介臣婦行此大禮?”

太後搖搖頭, 道:“我說行得就行得, 當年若非你, 我八成就被那半塊綠豆糕噎得去見先帝了。你于我有救命之恩,冊冊是做晚輩的,給你磕個頭也是應該的。”

“哦, 原來當年救下祖母的就是這位神仙姐姐呀!”李玺聽說過這件事,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 沒人肯跟他深講。

既然是祖母的救命恩人, 确實值得他一拜。

于是, 李玺幹脆地撩起衣擺,行叩拜之禮,“玺代祖母拜謝長寧郡君。”

鄭嘉柔連忙上前,想把他扶起來,卻又顧着禮數,只能虛虛地托了下他的胳膊,顫聲道:“王爺快請起。”

到底沒忍住,濕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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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玺納悶,怎麽哭了?

我的一個頭這麽賺眼淚嗎?

鄭嘉柔側過身,努力克制住情緒,道:“許久未回長安,見到娘娘,記起當年之事,一時失态,還望王爺勿怪。”

李玺眨眨眼,笑嘻嘻道:“原來沒在長安住,我說呢,郡君生得這麽好看,我怎麽從來沒見過。姐姐是昨天才下凡,今日就趕來了長安?”

鄭嘉柔知道李玺是在哄她,壓下心底狂瀾,配合地揚起眉眼。

美人一笑,傾國傾城。

李玺看呆了。

太後笑得合不攏嘴,“長寧,你瞅瞅,皮成什麽樣了,都是聖人慣的!”

想到昔日愛人,鄭嘉柔笑得越發溫柔。

李玺膩到太後跟前,腆着臉撒嬌,“要慣也是祖母慣的,聖人才不慣我,前幾日還要拿鞭子抽我呢!”

“胡說。”太後看了眼鄭嘉柔,隐晦地解釋,“哪次不是你調皮搗蛋,把聖人氣得不行了才吓唬吓唬你?可有一次是真打?”

李玺嘿嘿一笑,“還不是因為我讨人喜歡,讓他下不去手?”

“行了,別貧了。不是說要上課了嗎,快去,仔細到得晚了又被夫子打板子。”

“明日就換了那個鄭夫子,還讓書昀教我。我也不再上那個什麽彈琴唱曲的課了,他還不如書昀唱得好聽。”

記仇的小福王暗搓搓告了個黑狀,這才戀戀不舍地走了。

鄭嘉柔的心也跟了出去。

太後輕嘆一聲:“去送送!”

鄭嘉柔頓了下,到底沒舍得推辭,盈盈一拜,快步追了出去。

李玺還沒出長樂宮,正跟守門的小宮人讨甜瓜子吃。小宮人知道他脾氣好,壯着膽子不肯給他。

李玺搶瓜子的工夫都不忘顯擺:“你知道這是給誰吃的嗎?大理寺少卿,學宮裏的魏學正,讓他吃到是這瓜子八百輩子修來的福氣,回頭定能投個好胎。”

“你若不給,就是擋了這小東西的造化,明日變個瓜子精,大半夜掀你的被子去!”

宮人被他逗得笑彎了腰,把一紙兜的甜瓜子全塞給他。

李玺也沒白拿,掏了一串錢丢給她。小宮人并不如何欣喜,顯然已經習慣了。

鄭嘉柔站在廊下,淚珠再也止不住,奪眶而出。

這是她的孩子。

她想了十六年,念了十六年的孩子。

她唯一的骨肉。

回廊那頭,有人重重地咳嗽一聲。

鄭嘉柔回首,不期然看到了那個日思夜想的人。

在她回頭的瞬間,李鴻已經先一步轉過身,背對着她,假裝自己只是在看風景。

鄭嘉柔拭去淚痕,緩緩上前,停在了一個不遠不近的地方,兩人之間隔着一道檻欄。

“妾見過聖人。”

李鴻沒吭聲。

鄭嘉柔并不失落,反倒笑了笑,柔聲道:“聖人把他教得很好。”

李鴻依舊沒開口。

只在心裏暗搓搓吐槽:你想多了,我沒教。

鄭嘉柔并不氣餒,依舊笑道:“他很像你,聰明,讨喜,有一顆柔軟又善良的心。”

李鴻繼續吐槽:你在胡說。

如此成熟穩重的我,哪裏跟那個小毛猴像了?

鄭嘉柔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問:“聖人打算一直不跟我說話嗎?”

李鴻:你當年既然敢負我,就應該知道代價。

鄭嘉柔輕嘆一聲:“既如此,妾便告辭了。”

李鴻:……

就不知道争取一下嗎?

這個沒有毅力的女人!

身後傳來腳步聲,李鴻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還真走了!

猛地轉身,對上一雙含笑的眼睛。

那般熟悉,那般好看。

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也是無數次午夜夢回,他思念的模樣。

李鴻臉上閃過一絲懊惱。

又用這招!

鄭嘉柔方才是倒退着走的,這時候不過剛剛走出三步遠,從前李鴻鬧了脾氣都是這樣哄好,每次都是超不過三步,他就會忍不住轉身。

“聖人沒變。”她柔柔地笑着,眼中卻泛了淚光。

“我本來就沒變,變的是你。”李鴻本來準備一籮筐惡狠狠的話,然而看到她的淚,就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最後,只悶出一句:“朕要選妃了。”

“那,恭喜聖人了。”鄭嘉柔屈了屈膝,柔弱的身形看上去稍顯落寞。

李鴻終于氣順了些,背着手,揚長而去。

哼,女人。

這就是對你的懲罰!

鄭嘉柔起身,看着他的身影,眼中皆是暖意。

***

傍晚散了學,李玺特意去大理寺接魏禹,叽叽咕咕地跟他講着這一天的趣事。

說得最多的就是長寧郡君,用得最多的詞就是“好看”、“仙女下凡”。

魏少卿莫名生出危機感。

剛搞定一個心上人,怎麽又來一個神仙姐姐?

同時也确定了一件事——自家小金蟲,是顏狗。

他當初惦記鄭孞的原因是“長得好看”,對長寧郡君印象極好的原因是“長得好看”,願意和柴藍藍摒棄前嫌的原因也是“長得好看,不忍心她嫁給聖人”。

魏禹毫不懷疑,如果自己不是因為長得還行,當初小福王肯定連看都懶得看他一眼。

從不關心顏值的魏少卿,破天荒地在賣銅鏡的攤子前站了許久,照了前面照後面,照完臉又照了照身材,最後買了一大一小一圓一方足足四個。

這還不算完。

他生活向來節儉,俸祿除了極少的花銷都用來接濟那些貧寒學子了,衣裳都不會添一件,一年四季只穿官袍。

直到今日,魏少卿頭一回進成衣鋪,足足買了三套衣裳,青的、藍的、花裏胡哨的,打算每天換一件,讓小福王天天把眼睛黏在他身上,沒工夫再去看旁人。

……

第二天,李玺進了學宮,賀蘭璞第一個沖過來轉述最新八卦——

聖人要選妃了!

五品以上官員人家的小娘子都可參選!

有趣的地方在于,這次不是直接擢選入宮,而是先選一些适齡的放到學宮,悉心教導,再從其中挑選人品相貌最優者為妃,甚至立後。

李玺聽得一愣一愣的,“這麽大的事,我怎麽沒聽說?”

“今日早朝剛宣的旨意,玺哥哥又睡懶覺了?”

李玺輕咳一聲:“我那叫養精蓄銳。”

“是是是。”賀蘭璞撞撞他,笑嘻嘻道,“玺哥哥有沒有發現,今日學宮中有何不同?”

李玺瞅了一圈,視線落在窗下那棵杏樹上,“杏子熟了?能偷了?”

賀蘭璞撲哧一笑:“回答錯誤,沒分。是今日大夥都穿了新衣裳,不止同窗們,就連夫子也是。不用想,定然是為了給新來的小娘子們留個好印象。”

李玺探出手,嗖地一下揪了顆黃杏,又連忙縮回來,一副不大開竅的樣子,“聖人選妃,又不是他們,印象再好有屁用?”

有這工夫還不如多偷兩顆大甜杏,自己吃一顆,送給書昀兄一顆。

賀蘭璞鼓了鼓臉,“我也不太懂,是柴表姐跟我說的,說他們這是為了‘撿漏’。”

李玺聽懂了。

可不是麽,即将入學宮的這批小娘子皆是家世極好、人品相貌也極佳的,若能求一個回去,半夜都要笑醒了。

突然生出危機感。

書昀兄會不會也是這麽想的?

想想又覺得不會。

書昀兄那麽公私分明的一個人,怎麽會跟這些俗人一樣,穿得花枝招展地來這裏吸引小娘子。

頓時放心了。

樂呵呵跑進小課室,準備跟他的書昀兄分享這個大八卦。

剛一進門就傻眼了。

今日,書昀兄,穿了一件花衣裳……

真·花枝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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