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雙向吃醋

魏禹今日的穿着是完全按照李玺的喜好來的, 看到李玺進門還特意站起來讓他看仔細。

李玺更辛酸了。

書昀兄也想“撿漏”嗎?

小福王酸溜溜開口:“魏夫子今日不大一樣。”

魏夫子?

這是不喜歡?

魏禹道:“王爺若看着不順眼,我現在就去換了。”

李玺懶懶散散地坐下,拿小尖棍一下下敲打桌面, “我看着順不順眼有何用,小娘子們看着順眼不就成了。”

魏禹挑眉, “關小娘子何事?”

小尖棍一頓,“你不是來撿漏的?”

“何為撿漏?”

李玺往前拱了拱, 別扭道:“你知道聖人要選妃?”

“嗯,早朝宣的旨。”

“那你知道預選之人要進學宮修習嗎?”

魏禹皺眉, “這是什麽規矩?”

李玺眼睛一亮, “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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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這樣不是為了勾引小娘子?

瞧着他興奮的模樣, 魏禹板起臉, “毫無私心”地教導:“貴女們定有專人教導, 雖在學宮, 卻與皇室諸位縣主、郡君到底不同,往後不許再往女學那邊亂蹿, 規矩向學,不可淘氣。”

“知道了, 魏爹。”小福王不僅不生氣,還笑嘻嘻提要求:“那你也不能去教女學生。”

魏禹嘆氣:“我教你一個就耗盡心力了,沒力氣再教別人。”

李玺徹底放心了, “來來來, 上課。今日學什麽?”

“《尚書·無逸篇》。”

“講的什麽?”

“為君之道。”

“……”

下午又是鄭孞的課,還是在大課室學琴。

魏禹怕李玺受委屈, 在窗下聽着。

學宮的大課室裝的全是長長的格扇窗, 高度和門差不多, 只是多了一道檻, 天氣好的時候窗扇全部打開,只垂着竹席或紗簾,四面通透,涼風習習,頗為雅致。

總共二十多個學生,一人一方書案,筆墨紙硯收起來,放上古琴。

學宮中原本有琴,家裏都覺得不好,花大價錢搜集來各種名琴,一來突顯了對自家郎君的重視,二來也是對鄭孞的尊重。

到頭來,反倒最有錢、地位最高的李玺用的是普通的琴。

別人彈起來叮叮咚咚,聲音清亮,共鳴飽滿,他一彈……

課室裏一陣悶笑。

賀蘭璞努力憋着笑,說:“玺哥哥,我跟你換着彈,我這把雨霖琴是娘親從制琴大師三木先生手裏求來的,木質好,聲音也好。”

李玺啧了聲,笑道:“我缺的是一把好琴嗎?明明是彈琴的手。”

衆人哈哈大笑。

笑到一半,突然想起上次李玺被打的事,連忙捂住嘴,不約而同地看向鄭孞。

魏禹也在擔心,腦子裏已經預想出接下來的畫面——

鄭孞生氣,打他家小金蟲蟲,他沖進去,随便找一個理由把鄭孞叫出來,讓他打不成;之後少不得想個主意,把他從學宮請出去……

真實情況是——

鄭孞不僅沒生氣,還頗為心疼地看着李玺,仿佛在看一個不被家人重視的小可憐,甚至露出了悲憤之色。

然後,把他自己那把寶貝得不得了的“鳥鳴澗”讓李玺用。

魏禹吃了一驚。

鳥鳴澗是真正的舊時古物,傳說先秦時的上大夫兼琴師伯牙就曾用它彈過《高山》與《流水》,朝代更疊,幾經戰火,奇跡般留存于世。

百餘年前,鄭氏先祖偶然得之,當成了傳家寶,只傳嫡系。

鄭孞把這琴看得比他的命還重要,為何如此輕易交給了小福王?

李玺根本不認識,就是瞧着好看,随手撥了撥,“嗬,就是不一樣啊,這個比我那個響。”

恍惚間,衆人似乎聽到了鄭夫子磨牙的聲音。

想到昨晚長姐回家後欣喜的模樣,鄭孞還是忍住了,拿出十二分耐心教他。

李玺受寵若驚,驚得發毛,“你該不會有什麽陰謀?”

鄭孞嘴角一抽,“該說的都說了,自己領悟罷。”

李玺拍拍小心髒,這才放下心。

郎君們全都圍過來,看着他案上的鳥鳴澗,羨慕不已。

鄭孞終于舒坦了。

自家孩子,自然不能比旁人差。

魏禹站在窗下,看着他充滿“愛意”的目光,危機感X2。

散學後,魏禹帶着李玺去挑琴,去的正是制琴大師三木先生的琴行。

沒錯,他想送李玺一把琴,不讓他用那把“鳥鳴澗”。

李玺一臉崇拜,“我可聽小石頭說了,三木先生年逾古稀,做出的琴早就不對外賣了,只能是有緣者得之,尋常人想見他一面都難,書昀兄說買就能買?”

“先時幫過三木先生一個小忙。”魏禹輕描淡寫道。

李玺感嘆:“你可真厲害,怪不得能屢破奇案。朝中官員多為世家子,才學謀略半點不缺,就是少了幾分對百姓生活的了解。如書昀兄這般,自小長于市井,三教九流都識得些,反倒容易行事。”

魏禹面露訝異,若非親耳聽到,他怎麽也無法相信,這樣的話居然是從這只小金蟲蟲嘴裏說出來的。

李玺白了他一眼,“是不是你也覺得我應該不學無術?”

“不……”

當然不是。

“我從前是那啥了些,這不是有你教嘛,這些天我也想了很多,總歸有學問比沒學問好,有見識比沒見識好。”

小福王機智地吹了波彩虹屁,“魏夫子放心,以後我會好好跟你學的。”

“好。”如此應下的時候,魏禹胸中是充滿豪情的。

昨日,他剛跟蕭子睿說要選李玺,要讓他更有能力掌管皇城令,要輔佐他護衛長安城。今日,小福王就給了他這麽大一個驚喜。

只是,還沒驚喜夠,就見李玺眼睛突然亮起來,興奮道:“神仙姐姐!我昨日跟你說的那個神仙姐姐,她進了濟安香鋪!咱們一起去看看!”

魏禹:“……”

李玺興沖沖地拉着他往樓上跑,不小心撞到一個戴幕籬的小娘子。

這年頭在長安戴幕籬的人少之又少,多是那些極講究禮數的書香世家,而這些人

家的小娘子們平日裏極少出門。

李玺不想惹麻煩,主動執了執手,“抱歉,沖撞了娘子。”

小娘子掀開幕籬,一雙靈動的杏眼盯在他臉上,先是好奇,繼而疑惑,最後是驚喜,“您是小福王?”

李玺失笑,“福王就福王,加什麽‘小’字?”

小娘子也笑了,規規矩矩行禮,“臣女見過福王。”

李玺對這種單純活潑又沒什麽架子的貴女極有好感,不禁問:“你是哪家的?”

小娘子脆生生道:“家父黔州州牧崔沅,嫡母是長寧郡君。”

李玺頓時笑了,暗搓搓摳了摳魏少卿的腰帶。

巧了不是,神仙姐姐的女兒!

魏禹可就笑不出來了。

什麽叫四面楚歌?

什麽叫前有狼後有虎?

這場小金蟲蟲保衛戰,越發難打了。

鄭嘉柔看到李玺,自然欣喜異常,但沒表現出來,只是三分嚴厲七分溫柔地喚了聲:“蘭心。”

“母親。”崔蘭心摘下幕籬,小鳥一般撲到鄭嘉柔懷裏,“是小福王。”

“見過福王。”鄭嘉柔福了福身。

“郡君安好。”李玺還了個晚輩禮。

鄭嘉柔不敢多看,很快移開視線,轉身拍了下崔蘭心,“在貴人面前,不許失了規矩。”

崔蘭心俏皮地吐吐舌頭,膩在她懷裏撒嬌。

鄭嘉柔笑笑,給她理了理被幕籬壓歪的金釵。

李玺怔怔地看着,眼中不無羨慕。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別人家的母親如何跟兒女相處,和祖母待他不一樣,和姐姐們待他也不一樣,是獨屬于母親的嚴厲,又不失關愛。

楊氏從來沒給過他這樣的溫情。

鄭嘉柔其實一直關注着他。

許是母子天性,頓時讀懂了他眼中的神色。

她走過去,極其自然地幫李玺順了順腰間的絡子,溫聲道:“是蘭心那丫頭撞壞的?王爺勿怪,回頭我打一個新的賠給王爺。”

她的手指纖細白嫩,如瑩瑩美玉,歲月并未在上面留下絲毫痕跡,梳理絡穗的時候,輕輕柔柔,又很熟練,仿佛填補了小福王心頭缺失的那一塊。

李玺低頭看着,喉頭發哽:“沒有壞,郡君已經幫我理好了。只是,又想要郡君的新絡子,就假裝壞了罷。”

鄭嘉柔掩唇一笑,藏住了眼底那抹心疼。

崔蘭心眨了眨眼,“原來還能這樣……玺哥哥可真聰明。”

鄭嘉柔橫了她一眼,“哪個是你哥哥了?別渾叫。”

“叫哥哥也沒錯。”李玺笑道,“郡君是祖母的養女,我該叫聲‘姑母’,姑母的女兒自然喚我‘哥哥’——就是不知道妹妹貴庚,也許是姐姐也說不定。”

“我十四了,比玺哥哥小兩歲。”崔蘭心機靈道。

李玺勾唇,“那确實是妹妹了。”

魏少卿:呵呵。

一刻鐘不到,交換了姓名,問清了年紀,可以啊!

鄭嘉柔注意到他,溫聲道:“這位便是魏少卿?”

魏禹心頭微動。

深宅婦人,剛從偏遠的黔州回到長安,怎麽就能一眼認出他這個小小的大理寺少卿?

李玺傻白甜地把他拉到前面,一臉顯擺:“姑母猜得沒錯,這位就是書昀兄,現任大理寺少卿,也是我在學宮的先生,還是我……最好的好友。”

“後學見過夫人。”魏禹壓下心頭的疑惑,從容施禮。

鄭嘉柔微笑着,還了半禮。

崔蘭心同樣禮數周到,只是似乎有點怕魏禹,行完禮就躲到了嫡母身後。

鄭嘉柔從袖中掏出一枚半月形的玉玦,雙手遞給李玺,“上次見面匆忙,沒來得及送福王見面禮,這枚玉玦伴我多年,王爺若不嫌棄便收下!”

崔蘭心驚訝道:“這可是母親的心愛之物,連我都舍不得給。”

李玺搖搖頭,“崔妹妹一說,我倒不敢接了。”

“王爺既喚我一聲‘姑母’,便不要推辭了,也不是什麽好玉料,只是戴得年頭長些罷了。”

李玺眨眨眼,“收了玉,可還有絡子?”

鄭嘉柔掩唇輕笑,“想要多少有多少。”

李玺咧嘴笑笑,大大方方地收了。

當然,不能白收,轉手解下腰間的莽紋玉佩,遞給崔蘭心,“我給妹妹的見面禮。”

崔蘭心眸子一亮,卻沒接,只期待地看向鄭嘉柔,直到鄭嘉柔點了頭,才開心無比地接了。

魏禹:呵呵呵。

成,“定情信物”也有了。

濟安香鋪的這場意外會面,很快就被暗衛畫出來,馬不停蹄地送到太極殿。

李鴻臉色鐵青,“居然把當年我給她的新月玉玦還給了小寶,這是表明了要跟我劃清界限!”

姜德安嘴角一抽,“奴瞧着,郡君只是疼愛小王爺,想把最心愛的東西給他做個念想。”

李鴻:“你了解她還是我了解她?她就是狡猾心硬又詭計多端!”

姜德安:“……”

“會不會是您大張旗鼓要選妃,傷了郡君的心呢?”

李鴻哼道:“我說要給自己選妃了嗎?”

姜德安一怔,繼而笑道:“原來是給雍王選的。”

“除了老二,還有小寶。”

姜德安又是一怔,“福王不是已經選定魏少卿了嗎?”聖旨都頒了,聘禮也下了,全長安城都知道了!

“兒戲罷了,豈能當真?”李鴻灌了口茶,平複了一下心情,“難不成我是後爹嗎,真能眼睜睜看他娶個男妃?”

姜德安默默吐槽:就怕您這王妃一選,離小福王叫您親爹會越來越遠喽!

食肆中,李玺和魏禹一人一碗羊雜湯,吃得渾身冒汗。

魏少卿不着痕跡地套話。

小福王毫無心機地入套。

話題始終沒從鄭嘉柔身上繞開。

李玺昨日就打聽好了,滔滔不絕地描述了一下這位長寧郡君當年在長安時有多風光,多聰慧,多讨人喜歡,不僅會撫琴譜曲,還精通醫術。

當年,她用一種極巧妙的法子救下被綠豆糕噎住的太後,這才得以養在宮中,封為郡君。

就是命不太好。

親生父母早亡,自小養在祖父母膝下。十

六歲那年說了一門親事,還沒過門未婚夫就得急症死了。後來住在宮裏,聽說太後有意賜婚,只是尚未成行,祖父就得了急症。

大概是不想再耽誤三年罷,突然就嫁給了崔沅。

十幾年前懷過一個孩子,卻遭遇難産,孩子沒活下來,她也傷了身子,再不能生。如今膝下一雙兒女,皆是庶出。

李玺嘆息一聲:“我瞧着她們母女間感情不錯,崔蘭心也是個活潑讨喜的,也算幸事。”

自打進了門,李玺的手就沒放開那只玉玦,魏禹的眼睛也沒離開他的手。

魏少卿随口應道:“嗯,那崔小娘子确實不錯。”

小福王喝羊湯的動作一頓,好心情頓時減了三分——崔蘭心也在入學宮的名單中!

他清了清嗓子,試探道:“你有沒有覺得她很好看?”

魏少卿氣悶:“你又覺得她好看了?”

兩個人望着對方,雙雙冒起酸泡泡。

小福王迅速做出決定:不能讓崔蘭心靠近書昀兄!

魏少卿無奈嘆氣:小金蟲蟲這個看臉的毛病,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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