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悔婚了

“是你讓人傳的對不對?”

“我就說誰有這麽大膽子, 連立儲這麽大的事都敢亂說!”

“那些武官又不傻,沒有你的首肯,誰敢站我?”

“就算是我阿爺的老部下, 若真心為了我好, 也該讓我離這種事遠遠的,斷不會摻和進來!”

李玺連珠炮似的一通控訴,根本沒注意到龍駕內還坐着別人。

身後有人清了清嗓子, 帶着幾分笑意。

李玺身子一僵, 一點點轉過頭——

是他最在意的書昀兄。

撒潑耍賴的模樣都被書昀兄看到了!

小福王把魏少卿的胳膊一抱,拼命解釋:“書昀兄你信我, 我平時不這樣的, 我可尊老愛幼了,絕對不會沒大沒小沒規沒矩——剛才實在太生氣了,都怪聖人!”

一邊說一邊毛手毛腳地倒了盞茶,也不管李鴻想不想喝就喂到他嘴邊, 結果大半盞澆到他前襟。

魏禹憋着笑,同情聖人。

李鴻心塞又心虛, “不錯,這麽快就猜到是我的意思, 比那些先慌為敬的閣老們強。”

李玺呵呵呵:那是因為閣老們不知道我是你生的!

“我不願意!”

“沒得商量!”

“你就死了這條心!”

“我不會承認是你兒子的!”

李玺堅定地表明自己的立場。

“誰說讓你承認了?”李鴻心塞道, “就算立你為太子,也是以定王嫡子的身份, 和我沒關系。”

李玺一愣, 納悶道:“宗室能同意?朝臣會答應?”

“由不得他們。”李鴻輕哼一聲, 露出帝王的霸氣, “若非你王叔——”

“我阿爺!”李玺大聲糾正, 像只護食的小奶汪。

李鴻嘴角一抽, 讓步道:“嗯,若非你‘名義上的阿爺’舊疾纏身,這個皇位本來就是他的,如今傳給他‘名義上的嫡子’,無可厚非。”

先帝唯一的“嫡孫”,父親是護國而死的大英雄,出生時天降祥瑞,就連養出來的熊獅犬都被百姓奉為長安城的吉祥物——這樣的小福王,足以配得起太子之位。

這是李鴻權衡了大半月做出的決定。

當然,這其中少不了魏禹的功勞。

魏禹不希望自家小金蟲蟲的身世公開,不想讓他遭人诟病,一直以定王嫡子的身份生活下去,對他來說是最好的。

李鴻雖不甘心,到底還是妥協了——在“史書上的名分”和“對幼子的愛”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李玺還是搖頭,“這樣就更不行了。舍親子而立皇侄,你讓我二哥哥怎麽想?”

李鴻抿了抿唇,“顧不了這麽多了。”

但凡老二是那塊料,他也不會把李玺推上去。

李玺鄙視他,“偏心眼兒!”

李鴻呵呵。

李玺呵呵呵:“這個太子反正我不當,我就不信你還能押着我進東宮!”

李鴻哼笑:“這倒是個辦法。你自己選,飛龍衛,還是虎贲軍?”

李玺炸毛。

魏禹安撫:“聖人并未說死,先把消息傳出去,讓你和二皇子有個準備,也讓長安城明裏暗裏的勢力有個準備,指不定瑞王那邊也要插上一腳,最後結果如何,還要再看。”

這個“再看”,就是看看二皇子能不能在這段時間有所長進,或者李玺進步神速,真正擔負起家國重任。

李玺懷疑,“你沒騙我?”

“沒那個必要。”魏禹平靜道。

李玺瞬間信了,叽叽咕咕:“還是書昀兄對我好,不像某些人,生了不養不說,還專把我往火坑裏推!”

李鴻心塞X3456789!

到底是誰在殚精竭慮、日夜籌謀?

他兒子都不認了,圖啥?

李玺被雞毛撣子趕下了車。

賀蘭璞忙問:“怎麽樣了?聖人可信你?”

“沒事,說清楚了,都是謠言,別信。”李玺淡定道。

賀蘭璞拍拍小心髒,拍了兩下,又忍不住說:“其實,我倒希望是真的,還能跟玺哥哥讨個大官做。”

“不是真的也讓你做官。”李玺揚着下巴,“且等着,回頭我就拿個大棒子打到吏部尚書家裏去,他要敢不給我小石頭弟弟派官,我砸穿他家竈臺。”

賀蘭璞笑彎了腰,“玺哥哥這話我可記下了,到時候大棒我來準備!”

兄弟兩個哈哈一笑。

原本只是笑言,誰都沒想到,真有實現的那一天。

蕭三郎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沒忍住:“那什麽,王爺,我多句嘴,你要覺得沒事,就當是我婆婆媽媽了——出門時我聽家母說,福寧嫂嫂也要跟着去獵宮……”

李玺一聽就炸了,“不到倆月就要生了,她來做什麽?”

獵宮建在半山腰,一住就是大半月,田獵、祭儀都要上上下下跑,尋常人折騰一趟都要瘦上一大圈,更何況她還懷着身孕!

——若非秋獵後面連着祭祀大典,聖人絕對舍不得讓太後來。就算聖人舍得,他也不會答應!

李玺深知,二姐姐并非不知輕重的人,八成是被她那個惡婆婆逼的!

蕭三郎同樣氣憤,“家母同我說的時候我也吓了一跳,方才我派人确認了一下,福寧嫂嫂現下就在三房嬸娘的車駕中。”

麻的!

在惡婆婆車裏除了立規矩還能做什麽?

李玺出離憤怒,“我去接她。”

賀蘭璞也氣得要死,“我去駕車,找輛最舒服的車給二姐姐坐。”

“我也去,王爺,我跟你一起。”蕭三郎嚴肅道。

李玺搖搖頭,“畢竟關系到蕭家,你就別摻和了,你能把這個消息告訴我已經夠兄弟了,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蕭三郎一笑,“王爺要這麽說,可真就看輕我了。蕭家人和蕭家人也不一樣,我幼時是渾了些,如今跟着王爺混,這不已經改過自新了嘛!”

李玺知道,這是在滅他的火,給面子地笑了一下,“行,那你多叫幾個人,待會兒要打起來咱可不能吃虧。”

“得嘞!”蕭三郎一招呼,學宮那幫人全過來了。

一幫年輕力壯的郎君氣勢洶洶,橫掃一片,金吾衛都不敢攔。

放在從前,這些生活優渥的小郎君們并不能體會到家中姊妹的不易,如

今日日看着李玺怎麽對待李木槿,才模模糊糊地有了“善待女子、愛護姐姐”的意識。

蘭陵蕭氏,也算百年大族,遷來長安的這支出了好幾個高官,極受聖人重視。族中子弟們在外行走,很是有些臉面,難免帶了些傲氣。

此時,看着一幫郎君直往女眷車前沖,蕭家的子弟們不樂意了。

李玺把手一揮,“誰敢攔,只管打斷腿,我兜着!”

有人黑着臉指責,“福王,你未免欺人太甚!”

李玺冷笑:“就欺你了,怎麽着?”

也有人采取懷柔政策,“到底是親戚,王爺就算不顧念蕭家,也想想福寧縣主,您今日所為,豈不讓她難做?”

李玺都給氣笑了,“你也知道她難做麽?若不是因着我阿姐在你家‘難做’,我今日也不會來!”

“福王府這是在仗勢欺人嗎?”

“這話別問我,去問問三房主母,我家要真是仗勢欺人的,她還敢那麽對我阿姐嗎?早特麽磕頭下跪,屁滾尿流了!”

小福王的粗口一出,不知引得多少人皺眉。

卻也有人覺得痛快。

李玺來時的路上就考慮過了,他有兩個選擇:

一,不聲不響地把人接走,至少在獵山的半個月,護住李雲蘿不出事。

二,把事情鬧大,讓所人都看到,李家的女兒不是那麽好欺負的,在求娶李氏女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格。

李玺選擇了後者。

蕭家不是不要臉嗎?那就撕了!

這件事絕不是蕭劉氏一個人的問題,蕭家那麽多人,都不是瞎子,二姐姐挺着肚子出門的時候,卻沒一個人攔,所以,今天就都別要臉了。

李玺氣勢洶洶地逼停了蕭家的馬車。

蕭劉氏氣得眼冒金星,“瞧瞧,瞧瞧,這就是你的好弟弟!蕭家的臉都讓他丢光了!”

“我小弟姓李,再怎麽樣也丢不到蕭家的臉,只會給我們李家長臉。”李雲蘿自己是個能忍的,一旦涉及到李玺,她就半點都不忍了。

“你——”蕭劉氏擡起手。

“喲,蕭家主母這是要打人麽?”李玺翹着嘴角,一臉冷意,“有沒有人告訴你,我李家的女兒,打起來很貴的。”

“對對對,縣主打一下還三百大板,郡君打一下還二百大板,其餘長公主、公主家的,至少打一還百,這個老婆婆,你可考慮清楚哦!”賀蘭璞笑眯眯插刀子。

蕭劉氏一口老血哽在喉間。

老婆婆?

她老嗎?

她哪裏老了?

她才将将四十歲!

李玺呸了一聲,轉而沖李雲蘿露出甜甜的笑,“二姐姐,祖母想你了,讓我來接你。”

李雲蘿笑笑,就着跪坐的姿勢,朝蕭劉氏躬了躬身,“阿姑,兒媳這便去了。”

是通知,而不是請示。

她大着肚子,行走坐卧本就不方便,更何況還是在狹小的馬車裏。

李玺黑着臉,賀蘭璞紅着眼圈,兩個人一左一右,萬般小心地把她架了起來。

彼時,蕭氏身後就有一個嬷嬷兩個掌事女使,哪個都比倆小郎君會照顧人,卻沒一個人上前來扶。

若不是顧及着李雲蘿,李玺當場就要踹翻蕭家馬車。

蕭劉氏還覺得自己很委屈。

馬車與馬車之間幾乎是緊挨着,多少妯娌小姑豎着耳朵聽着呢!

蕭劉氏又臊又氣,冷嘲熱諷:“既然連太後娘娘都搬出來了,我自然不敢攔。唉,誰家媳婦不是這麽過來的?就我命不好,求了個縣主,倒比公主還嬌貴!”

李玺反唇相譏:“既然知道媳婦都是這麽過來的,做阿姑的怎麽就不知道心疼心疼?”

“說來也是奇怪,往往難為媳婦的不是公爹,不是丈夫,反而是曾經也被難為過的婆母,呵呵!”

自古“呵呵”力量大,不知戳中多少人的心。

這一輛輛馬車裏,不知道坐着多少侍奉婆婆的兒媳和為難兒媳的婆婆,夠她們思量的了。

下了馬車,又是一陣騷動。

蕭家人為了面子,攔着不讓走,非要到前面把蕭子睿找來。甚至還有人大着膽子去扯李雲蘿,真真是臉都不要了。

李玺這邊的人半點不怕,嚴嚴實實地把李雲蘿護在中間,誰敢靠近,直接拿腳踹。

如此混亂的場面,李雲蘿卻一派淡定,就那麽被郎君們簇擁着,儀态端方地上了馬車。

如同女王。

有人皺眉搖頭,覺得李玺這事做得過了,更多人羨慕,誰不想有個肯為自己出頭的娘家?

蕭三郎的母親譏諷一笑:“三房那位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生了個出息的兒子,娶了個皇家貴女,日子多有盼頭?偏她日日耍婆母的威風,怎麽着,耍劈叉了?”

旁邊的妯娌輕笑一聲:“沒威風才耍呢,若非自卑沒底氣,哪裏需要這麽找補?”

“誰說不是呢!”

……

李玺趴在馬車裏,依舊在生氣,同時也有一丢丢擔心,“阿姐會不會生我氣?怪我讓你丢了面子?”

李雲蘿淡淡一笑,“小寶在決定這樣做的時候,不是已經料定了我不會生氣嗎?”

李玺感動了一下,又氣道:“這麽大的場合,太後、聖人都在呢,蕭劉氏都敢這樣對你,還不知道在家的時候讓你受了多少委屈!”

李雲蘿輕嘆一聲:“她給的委屈我并不在意。”

讓她寒心的是蕭子睿。

成親三年,她肚子始終沒動靜,蕭子睿不僅對她始終如一,還堅決不肯納妾收通房,這算是他的好。

他早年喪父,剛從主家分出來,母子兩個日子過得艱難,他對蕭劉氏孝順些,她也能理解。

她自小養在太後跟前,眼界手段智謀兵法什麽沒學過?對付蕭劉氏,三兩下就能把她捏死。

她不用,是顧及蕭子睿,不想讓他夾在中間為難。

卻不想,男人不能慣,慣着慣着,就慣得他們不知輕重了。

秋獵之事,她原本已經跟蕭子睿說好了,夫妻兩個都不随行,也在太後跟前請了旨。沒想到,蕭劉氏只裝了一天病,哭了一場,蕭子睿就改了主意。

她只氣,他明明看透了蕭劉氏的小伎倆,卻不願意為了他們的骨肉争一争。

他們成親三年才盼來這麽一個孩子,難道他就不怕出些岔子嗎?

就算李玺不鬧,秋獵結束後,她也

會鬧上一鬧。

她脾氣好,卻絕非軟弱。這次願意跟來,是不想讓人說李家的女兒沒規矩,這樣一來,即使要鬧也沒了立場。

只是,這些話卻不能跟李玺說,還得勸着:“夫妻間過日子就是這樣,哪裏有十全十美的?”

這句話,讓李玺悶悶不樂了一整天。

真的沒有十全十美嗎?

大姐姐和大姐夫也不是嗎?

三姐姐也不行嗎?

還有他和魏禹……

真的不能一直相親相愛、快快樂樂嗎?

直到進了獵宮,小福王還悻悻的。

魏禹找遍了整個獵宮,才在鐘樓裏找到他。

小福王把自己團成小小的一團,正縮在角落裏看螞蟻搬家。

白天的事,已經在世家中傳遍了。

太後生了氣,下了明旨讓李雲蘿留在她身邊——明旨一發,是要記入宮史的——并派了四位醫女貼身侍奉。

聖人發了火,把蕭子睿狠狠罵了一頓,原本要升的官階也壓下了。

蕭子睿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是因為被罵,而是他根本沒想到婦人生産需得這般小心。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李雲蘿認錯,就差下跪磕頭了。

蕭劉氏那邊也不好過,四十多歲的人了,白天被李玺罵了,傍晚又被蕭家家主叫過去,指着鼻子罵了一頓,面子裏子都丢光了。

魏禹過來找李玺,就是蕭子睿求的,生怕再見面,這位小舅子一劍捅了他。

魏少卿苦口婆心地安慰:“夫妻之間結兩姓之好,結合的不是兩個人,而是兩家人。敏之有敏之的好,難免也有拖後腿的家人。”

“比如你我之間,如今覺得千好萬好,一旦行過大禮,成了夫妻,難免會有諸多避不開的問題,和只有兩個人時不一樣的。”

李玺皺眉,“和現在不一樣?”

魏少卿搖頭,“很是不同。”

李玺沉默了一會,非常突然,同時又非常堅定地說:“我想好了,我不成親了,這輩子也不成了!”

魏少卿:“……”

蕭子睿!

老子為你犧牲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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