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眼淚

“真的……?你的嘴裏有過幾句是真話?”飛坦再也忍耐不住了,拿出武器就想這麽殺了歐莎。

是啊,本來這次團長的命令就是将會場的人全部殺掉。

“既然我說真假你都不相信,那你幹脆默認那是真話不就好了!”歐莎躲開攻擊,因為她不想和飛坦打。

這不是過去的時光,所以這種打鬥是真正報以性命做賭注的,可是用了自己的生命,歐莎這麽做都沒有意義了。

打鬥持續着,可是陸陸續續其他蜘蛛的成員也來到了這裏。

糾纏的兩個人還是分不出勝負,心理戰成了另外方式的一種。飛坦的刀對準的不再是歐莎,而是轉向一旁的無言。

“該死!”歐莎抱怨着。她早已忘記喜歡刑訊藝術的飛坦和自己一樣可以看準他人的心裏。

歐莎想要救無言。雖然說無言本身是很厲害,可是先天條件卻不如飛坦,無言反抗幾下就被飛坦傷了臉頰,随後動作就被控制住了。

無言畢竟不是戰鬥形的能力者。

“快放開無言!”歐莎想要逆轉形式,但是她卻又不敢輕舉妄動。

“哼。”飛坦挾持的手沒有松開,另一只手拿出利刀。

他沒有直接攻擊歐莎的要害,這卻讓歐莎的防守因為預判錯誤而出現了漏洞。

因為歐莎以為飛坦每一個動作都是為了殺她而進行的。

但是對方卻是刻意劃開了紅色的綢緞,欲要正面揭穿歐莎的身份。

綢緞落下,歐莎立馬用左手捂住她臉,轉身逃走。她知道只能下次來救無言了。

不過直覺告訴她,無言暫時應該是安全的。因為飛坦一定會留下無言一條性命來逼迫自己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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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畢竟相處那麽久,歐莎對于對方的心思非常了解。

在慌亂中,佐再一次隐逸了氣息,偷偷跟着歐莎跑了出來。

……

歐莎逃走了一些距離,而自己在意的人并沒有追出來。她稍微有點放心。

雖然她明白,飛坦其實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但是歐莎還是不想要用背叛者的面貌和飛坦見面。

歐莎讨厭這樣,讨厭不是秘寶獵人的歐莎,讨厭離開流星街頭也不回的歐莎。

“你真的很奇怪啊,既然露出這樣的表情,為什麽不和對方坦誠相見呢?”

一個男聲讓歐莎吓了一跳,她剛才完全沒有發現有人在自己的附近。

“是誰?”

“是我。”從旁邊出現的佐笑着,“我看你們這麽激烈的讨論着和我姐姐同名的人,你們和我姐姐到底是什麽關系啊。”

歐莎打量着佐,“原來你逃出來了啊。”她不像是平時那樣樹建笑容的僞裝,只是輕描淡寫的敘述着。

“所以,我姐姐難道和幻影旅團有關系?”

“算是吧”歐莎拿開左手,嘆息,冷漠的眼神直直盯着佐,即使佐是她真正的親人,歐莎的眼中也沒有一點點溫暖。“倒是你出現在那裏是為了報複幻影旅團這個屠族仇人還是為了殺了我這冒牌的洛缇克?”

“你在說什麽呢?”佐裝傻的模樣讓歐莎想起了平時的自己。

“別裝了。是兩個都想要殺吧。”

“……”如果已經被揭穿還要繼續撒謊,佐知道,那不是固執,而是強詞奪理。“對于你倒不是因為冒牌洛缇克,只是有人花很多錢來雇我殺掉罷了。你是什麽時候知道我的想法的?”

“大概是……從你笑容出現的時候吧。”歐莎并沒有因為對方是自己的弟弟而放下防備。歐莎在這個世界沒有親人,只有夥伴是可以最後信任的東西。

就像無言……就像大家……就像……飛坦?可以信任他嗎?歐莎也不由得開始猶豫。

“笑容?”佐被歐莎說得一頭霧水。

“你和我笑起來很像,你知道嗎?那可能是血液中的相似,對吧……弟弟?”可能是親人的關系吧,整個家族包括回憶裏模糊的母親都會那種虛僞的卻非常困難才可以裝出的笑容。

“難道你是……難道你們所争執的是……不可能的吧?!”佐聽到弟弟兩個字的瞬間,笑容僵硬在臉上。

命運擺在眼前,可是佐卻沒有勇氣拿起它。一直以為只是孤單一人,可是現在卻莫名奇妙讓那個不曾謀面的歐莎出現在眼前。

不願相信事實,所以事實才會變得那麽可憐。

“不可能嗎?可是,我從來就是歐莎。歐莎洛缇克。真正的洛缇克。流淌着那個家族毫無人情的血液。”歐莎将襪子退到腳踝處,上面是洛缇克家族與生俱來火鳥形狀鮮紅的胎記。那個紅色的圖案如同魔爪一般霸占了整個腳踝,吞噬着一切的猙獰。

佐的腳踝有些隐隐約約的疼痛,那個标志并不虛假:是洛缇克的家徽。這并不是紋身,而是每一個人都會有的,神給洛缇克家族的詛咒。在很早之前,洛缇克因為貪心而觸犯了不可以觸犯的秘境,之後便受到了詛咒,每一個擁有紋身的人都不會擁有幸福,終有一天,這個家族會瓦解的。誰讓當初貪得無厭想要這麽多的財富呢?

“這下,相信了吧。你所謂不可能的事情。”

佐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那是他的姐姐,他不可能就這麽殺掉的。他和歐莎最大的不同,就是歐莎不懂得親情,可是佐卻沒有辦法割舍這一份累贅。

家族,對于佐來說就像是救命稻草,每當他想起自己洛缇克的姓氏時,佐才能有勇氣繼續活着。

不能殺掉歐莎,只能逃避。

佐沉默了很久,把一堆想說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裏,他就這樣什麽都不說離開了。

歐莎也沒有去追,畢竟現在她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回去救無言,這就是當務之急所要做的。

歐莎在街邊找了一個面罩擋住自己的容顏,然後就準備潛入幻影旅團的基地。她救了無言的時候,無言的身上就有了她的念,知道無言的為止簡直輕而易舉。

雖然說她其實可以不負責任,不過既然是她讓無言活了下去,那麽她就會好好保護他。可以變扭的解釋為像是媽媽的責任吧。雖然歐莎比誰都清楚自己的母親從未盡過母親的責任。

悄悄潛入旅團的基地,歐莎盡量讓自己沒有任何氣息。她知道如果被旅團的人發現後會有很多種結果,而半數都不好。

可是她太過于隐藏自己太自信了,自信到認為飛坦不會發現她。

直到那把刀子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時,歐莎才明白自己所犯的致命錯誤。

不應該低估那個人的。

“可惡,”歐莎習慣性咒罵了一句,砸咂嘴,轉身就襲擊了本是威脅她的人。激烈的打鬥讓歐莎并沒有辦法分心,抵禦着對方一次又一次致命的攻勢。

可是,下一步歐莎就發現自己的眼罩被飛坦劃開來了。

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這次終于毫不掩藏暴露在飛坦的面前。

空氣有點潮濕,拍打在臉上黏黏的。

歐莎笑笑,露出了真正屬于她特有的“天真的”笑容。

本來握緊的十字劍也因為歐莎的心虛掉在了地上。

這時候應該說些什麽?歐莎的腦子像是短路了一樣。一次兩次,第三次的謊言尴尬的連歐莎都說不出口。

“吶,不想要問問我什麽嘛?大叔?”像是天真的女孩,歐莎決定把提問的主動權交給對方。

在一邊作為人質的無言從審問的疼痛中醒來,看見了氣氛尴尬的兩個人,他沒有理會,他知道歐莎回來救他的。無言比起眼前的人,他把注意力放在了牆上那一條透光的細縫上,想着什麽。

“我的确是有很多東西要問問你。”說完一個上前将歐莎重重壓在地上,手上的刀子輕輕在歐莎的脖子上劃開一到淺淺的傷口。紅色的血液和歐莎的喜歡的稠緞一樣與地面親吻着。

上一次和他這麽近距離的對視着,是什麽時候了呢?

歐莎回憶着。

脖子上的傷口比起心裏的疼痛簡直不值一提。歐莎恨不得就一直這樣,一直這樣在這個距離注視着對方想要殺了自己的眼神。

這種眼神讓她覺得,自己是被需要着的。因為有人憎恨自己就代表有人記住了自己。

歐莎眼睛中沒有任何的恐懼,失去生命的預感對她這樣的來說已經習以為常。

殺人,看到別人被殺,這種事在她的印象裏幾乎天天發生。血腥味就像那些千金喜愛的香水一樣讓她着迷。

她的心早就痛的無法呼吸,死亡并不能讓人感到痛楚反而能讓人離開痛苦。

面對這種緊張的氣氛,作為劣勢方面的歐莎反而開始大膽威脅,“我警告你最好快點放了我的仆人哦。不然要你好看的,大——叔。”

“要我好看?你想怎樣呢?”飛坦的刀再一次落下,這次是左肩,直直被刺穿。

“呀,什麽想怎麽樣?大叔,我可是可愛的小姑娘啊。你不要讓人家的皮膚留下傷口好不好嘛!”一邊裝着清純的模樣一邊從身體放出念線,想要偷襲在上方的飛坦。不料飛坦猛地一躲,很輕松就躲開念線的攻擊。

不過沒有壓制的歐莎立刻站起身,肩膀的血液從傷口湧現着,歐莎卻不理會。她乘着有機可乘朝着無言的方向過去,打算救走無言,飛坦卻用他的速度先一步攔住了歐莎。“想救他?我沒問出這家夥和你到底是誰,你以為你能躲的回去?”

“讓開,你沒有什麽好問的吧,該說的我剛才也在拍賣會上全說了。我是洛缇克是個秘寶獵人,他是我的仆人,無言。我們只是微不足道的兩個保镖而已。”

歐莎的回答沒有讓飛坦意外,他飛快從旁邊的刑具堆中拿出一本書,扔給了歐莎。

這是幹什麽?歐莎愣了一下,茫然接過書,一看,卻已不知如何是好。

“你不是說羅登的畫作沒有美感嗎……”顫抖了的雙手讓自己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如此脆弱。

“事到如今你還不願意說自己就是歐莎嗎?”

“我……”無論什麽謊言都一下子竟然變得如此無力,“為什麽,為什麽還要留着這種東西!”歇斯底裏地吼着,再也沒有辦法控制情感,“我不是狠狠背叛你了麽!你應該恨我才對啊!這種書……就應該撕得粉碎,否定我的審美觀就像是否定我的存在一樣!”

一滴,兩滴,打濕了畫冊的封面,打濕了歐莎心中最後的冰冷。

淚水這從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居然在一瞬間傾斜下來。

歐莎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還會哭?!

但是……其實早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的眼睛就曾經這樣幹澀。只是那時候,心中最後的冰冷抑制住自己,讓自己不能落淚。

其實……

哭泣,自從被媽媽抛棄就選擇放棄了哭泣的權利。

哭泣,對她來說是那麽遙遠可是現在又在眼前的事情。

哭泣,未曾想過因為感動或是不安能如此輕易打破自己長久以來的倔強。

哭泣……什麽才是哭泣——流下眼淚然後心口在劇烈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将哽咽的話語塞進腹中。

這就是書中常說的哭泣嗎?

“是啊,不用你說,我早就在那時候恨不得殺了你……但是……”飛坦也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歐莎,他幾乎面對過所有摸樣的歐莎:扮演天真的她,真實的她,和自己吵架的她,還有……各種各樣。

可是這麽脆弱,這麽不安的她還是第一次看見。

“但是?”

“但是我曾經答應過你,不會再被抛棄的了。所以,就算是你背叛離開,我也想要親自确認下是不是真的。”

那時候,何曾沒有想過,也許歐莎是遇到不測被人捉去了外面,而不是自己選擇離開。

抛棄的意義究竟在哪裏,無人知曉也沒有人去關心。歐莎知道,人的承諾是那麽脆弱,有的時候還不如一扇紙窗。她從未真正發自內心的相信過,飛坦那時候說的話會信守。所當做的,也只是當時一時的安慰。

但是她卻因為那句話開始嘗試相信一個人,在不安願意把那句話當作自己所有的動力。

又想起那朵孤獨的黑色百合,可是歐莎卻曾忘記黑百合的花蕊卻是明黃色的——和光是一個顏色。

“為什麽要記得那種無聊的話……”

書從手上滑落在地。再也受不了心裏的複雜情緒,歐莎雙膝跪倒在地上。“你只管恨我就好了!就像是我的未來說的那樣,恨我就好了!我只希望你可以親手殺了我時,連一點點悲傷地表情都不會露出來。這一切本來就是我自作自受不是嗎?從一開始我就沒有相信誰。你也好或是其他人,不過是那時候我想要在流星街獲得安寧的工具而已。”

無言靜靜地看着一切,才明白自己錯了。

他将手慢慢液化,最後掙脫了繩索的束縛。他一開始就可以逃跑的,畢竟也算是蜘蛛,打不過飛坦,趁他不注意的時候溜走還是做得到的。

可是他沒有。因為想呆在這裏,他在蜘蛛巢裏似乎可以找到曾經的安寧,所以他就很任性地享受着。

但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忽視了歐莎的感受。他想過歐莎回來救他,但随時知道歐莎不想要面對飛坦,但是沒想到歐莎的抗拒居然這麽深。

他從未在腦海中幻想過如此脆弱的、接近于破碎的女孩。無言的後悔讓他現在只想要保護他的主人、他的母親。

掙脫的無言扶起歐莎,飛坦沒有阻攔這一切發生。

安慰的話語來自無言,無數次告訴歐莎不要理會飛坦,她做的并沒有錯。

可是歐莎的心還是陷在矛盾之中。她緊緊去抱着默,抱着他一直哭、一直哭……哭的撕心裂肺,把這十幾年間的苦痛全部發洩出來。

飛坦看着歐莎這麽依賴于無言,心裏有些奇怪地不爽。想當初在那個小小的廢墟中,歐莎誰都不是真正相信,但是只賴着自己。盡管兩個人會為同樣的愛好不同的觀點而吵架,甚至動手到受傷。可是卻從未改變過她相信他。

可是現在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歐莎竟然從來沒有相信自己會遵守那個承諾。難道真的和她說的一樣是她預謀好會要背叛的?還是壓根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過他?所以這一切都是自作多情的結果嗎?

歐莎輕輕斜眼,一瞬間瞟見飛坦不安的神情。她知道飛坦一定是在想着什麽。無論他想着什麽,稍微恢複理智的歐莎知道,現在是一個攻擊飛坦并且逃跑的好機會。

對的,反正痛苦已經發洩出來,之後就不應該又怨言。自己當初選擇的道路就不應該後悔。

就算是對方是真的信任自己,就算現在的歐莎發現自己對飛坦的依戀其實那麽深刻……

無論怎樣,自己背叛的意義都不能被磨滅。因為未來的自己告訴過她,她要守護着他們,她要讓他恨她。

也許未來的自己看到的那張悲傷的臉,真的是來自飛坦的吧。如果是這樣,未來的自己可真是比現在幸福太多了。

內心的想法讓眼眶中還有淚水的歐莎輕笑出來。

“我們要走了。”她輕聲告訴無言,随後放出念力,攻擊飛坦。

“你……”飛坦措不及防差點被念線所傷。

“啊啊,真是笨蛋啊。女孩子的笑容不可以相信,女孩子的淚水可是更加虛假的東西哦。”念線在歐莎周圍形成陣型,“可不要輕敵啊,還是說傳說中幻影旅團的蜘蛛不過是沉溺于往事無聊的小雜蟲而已?”

“你?”

自己就像是笨蛋,居然想要親自問問這樣的人是不是背叛?那女人臉上活脫脫寫着“沒心沒肺”四個字,根本不需要詢問。

而這次就像是敵人一樣,不再手下留情,不再有多餘的話語。但是歐莎和無言也不戀戰,畢竟歐莎還有她自己的事情,過來真正的目的是為了救無言。看着無言化作水形已經離開,歐莎釋放出最多的念線形成了防禦阻隔趕緊也離開了。

“該死。”飛坦扯開念線的時候,歐莎早就不見了蹤影。

下一次再見到……真的……要殺了那個不知輕重的女人。他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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