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零度(五)
早上天才剛亮,盛奕丞便醒了過來,一睜開眼睛就看見了躺在自己身邊的南宮皓,眨了眨眼睛。
“看夠了沒有?”不知過了多久,南宮皓也睜開眼睛,伸手往盛奕丞額頭上彈了一下。
沒有發帶的阻擋,被彈得還是有些痛意,盛奕丞下意識的捂上了自己的額頭。
南宮皓笑了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你可以再睡一會,我去做早餐,等一下洗漱完之後就出來吃早餐吧。”
盛奕丞點了點頭,還沒漱口的他現在不想說話。
看着南宮皓的背影,盛奕丞已全然沒有了睡意,皺了皺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等早餐的香味傳過來的時候,盛奕丞這才自己床上爬起來,走到浴室裏去。
南宮皓做飯的手藝極好,頗有一番五星級大廚的感覺,只是大師手藝再好,也還是沒辦法讓挑食的盛隊乖乖吃飯。
盛奕将自己餐盤上的那些青瓜一塊塊的扔到南宮皓的盤子裏去。
“青瓜很有營養的,有助于身體健康。”南宮皓再一塊塊的夾回他的盤子裏,苦口婆心的勸說道。
“我很健康的,所以不需要它。”再一次把青瓜給扔了回去。
這語氣學得,還真讓人無言以對。
南宮皓看着自己盤子了的青瓜,伸手夾起了一塊:“盛隊。”
盛奕丞擡起頭看向他。
“盛隊!”南宮皓又喊了他一聲,只是語氣變了變。
盛奕丞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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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隊?”這次直接變成了疑問語氣。
“怎……”盛奕丞終于開口,只是一張嘴就被南宮皓塞了一塊青瓜。
皺了皺眉,剛想吐出來就聽到南宮皓有些涼飕飕的聲音“嚼了,否則以後不做你愛吃的。”
南宮皓還沒有膽子拿不做飯威脅他,畢竟以這人的性格來看,他才不在乎有沒有飯吃,也不知道自己一個人的時候,要餓多少天才在沒死的情況下出去覓食。
盛奕丞眯了眯眼,他還真怕南宮皓會做出一桌子他不愛吃的東西壓他吃下去--而且還會是以營養均衡為名。
看着他終于不甘不願的嚼了嚼嘴裏的食物,南宮皓滿意的點了點頭。
盛奕丞看着再一次回到自己盤子裏的青瓜,似乎比離開的時候還要更多一些,咬了咬牙,在心裏安慰着自己。
沒事、沒事。
這是南宮做的,是南宮夾的。
應該沒有那麽難吃的吧!
到底只是心裏安慰……盛奕丞有些難以理解,為什麽自己挑個食都這麽難呢!
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這個世界從來就不缺乏混日子的人,而這個時間段還泡在酒吧的人--不是生活太過空虛就是別有目的。
而盛奕丞和南宮皓就屬于那種有目的人。
盛奕丞看着不遠處零度的門牌,又看了看自己身邊穿的一本正經的南宮皓。
“你這一身,實在是不像出來泡酒吧的。”
南宮皓有些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摸了摸鼻子:“我覺得還挺正常的啊。”
盛奕丞挑了挑眉:“你确定?”
“不确定!”
行吧!那就幫你一把。
盛奕丞伸出手來,将他襯衣上的扣了往下解了三個,扯皺了一下,又抓了一把他的頭發,把頭發稍微弄亂一些。
“這還差不多。”盛奕丞退後了兩步,看了看自己的傑作,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是一個盛奕丞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南宮皓,比平時要更性感與狂野。
他是滿意了,南宮皓确覺得渾身別扭,畢竟他還從來沒有試過這種流氓式的造形,總感覺哪裏怪怪的。
“你要是覺得不适合的話,我自己進去也行。”盛奕丞自然也看出了南宮皓的別扭,出聲說道。
“才沒有,我們走吧。”南宮皓一把搭上了盛奕丞的肩膀,拉着他向零度的大門走了過去。
讓盛奕丞自己一個人進那種地方,怎麽可能!
“真的沒事?”
“你還不信我嗎?”
話已至此,盛奕丞也不再多說什麽,擡腳往裏面走去。
意外的是,這裏面表面看起來并沒有辜晟說的那麽黑暗,當然也只是表面而已。
只要認真的去觀察的話還是能夠注意到,坐在酒吧裏的好一些人狀态似乎都不怎麽好!而擡頭往樓上看,那沒關好的門裏還有隐約的春光透露出來……
盛奕丞低聲對一邊的南宮皓說道:“辜晟說了,零度的人一直都沒有跟祁州道上的人接觸過,也就是說我的身份在這裏也同樣沒有任何作用。”
在這裏沒有人會給他們開後門,不管是要套信息還是要做什麽,都只能自求多福了。
南宮皓皺了皺眉:“這間酒吧到底什麽來頭。”
“他最近因為這零度還是挺不安的。”盛奕丞舔了舔嘴唇“我覺得他有點暴燥了。”
“可能這酒吧的來頭真的不小,也擔心你。”南宮皓在盛奕丞耳邊打了個響指“沒事,我們多注意點就好,就算沒有人幫忙走後門,我們也能做好的。”
兩人對視了一眼,默契的眨了眨眼睛,南宮皓原本搭在盛奕丞肩膀的手也順勢滑落到腰間,輕輕的摟住了他的腰。
這是他們之間特有的默契,只要一個眼神,不同的地方扮演不同的身份他們立刻就能分配好。
盛奕丞餘光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眼睛閃爍了一下,也不知道那個瞬間心裏升起過什麽樣的念頭。
一路向巴臺的方向走過去,明裏暗裏投射過來的目光數不勝數,只是全都讓兩人淡然處之了。
“兩杯苦艾酒。”南宮皓摸了一把盛奕丞的耳朵,眼睛裏帶有一些若有似無的笑意。
酒保很快就給兩人調好了酒遞了過來。
盛奕丞的手指有意無意的在玻璃杯上磨娑着,眼睛微微的偏向南宮皓這邊過來。
而另一邊的酒保也在觀察着他們。
盛奕丞語氣有些淡淡的:“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南宮皓聽了,反倒是笑了起來:“怎麽了,你不喜歡這裏嗎?”
盛奕丞垂下眼睛,微不可聞的回道:“沒有。”
南宮皓順了順他的頭發,勾住脖子把人拉到自己身邊來,嘴唇輕輕的在盛奕丞的臉頰上磨擦了一下。
“聽說這裏有好玩的,帶你過來試試,你會喜歡這裏的。。”南宮皓的聲音不大,酒保正好能夠聽見。
盛奕丞微微的顫栗了一下--那是因為南宮皓剛戳了一下他的肚子。
那酒保明顯的看出了南宮皓眼裏的幽光,還有盛奕丞身上的畏縮,他笑了笑,往前一步。
“兩位先生,還需要添酒嗎?”
話雖這樣說,但盛奕丞和南宮皓杯子裏的酒都只喝了一口,根本就沒有添酒的必要。
南宮皓微微放開盛奕丞,面前那酒保:“你們這裏可以約人嗎?”
那酒保輕輕的擡起頭,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盛奕丞,只見他偏開了頭,似是沒有在意這邊的事。
“有的。”那酒保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請問先生你需要什麽樣的服務?”
南宮皓倒是沒有直接回答酒保的話,伸手拉過一邊的盛奕丞,撫上了他的臉龐。
“不聽話的孩子是要受到懲罰的。”說完又露出了一個笑容“有房間嗎?給我找一間……嗯,再叫一個漂亮的姑娘過來。”
酒保點了點頭,向他遞過來了一張房卡。
南宮皓便拉着盛奕丞往樓上走了過去,其實這裏的隔音其實還是挺好的,只是有些客人似乎并沒有關門的習慣,以至于兩人經過走廊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去了掃黃組的感覺。
兩人身高差不多,都是一米八多的高個子,南宮皓只要微微擡頭,自己的聲音就能準确的傳到盛奕丞的耳朵裏。
“別看。”有些事知道和親眼看到是兩回事,南宮皓不想讓盛奕丞看到那些污穢,不想髒了他的眼。
“你也是。”盛奕丞只是單純的不想讓南宮皓看到別人的裸體。
給他們安排的那個房間并不算很遠,兩人就這樣目不斜視的走了進去。
才剛走進房間,南宮皓便一把将盛奕丞拉過來推到沙發上,雙手按着沙發的扶手居高臨下的的看着他,俯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門後和窗戶邊上有兩個。”
說着南宮皓輕輕的捏起盛奕丞的脖子,迫使他擡頭,盛奕丞順着已有的角度往天花板上掃了一眼:“天花板上面有一個,你後面的牆上也有一個。”
南宮皓有些無奈,整個房間裏都是監控,現在看來那些睡在這裏的人,就算不把房門打開也同樣讓別人給看光了。
盛奕丞的脖子被松開,南宮皓修長的手也順着他的脖子往下滑,同時對他眨了眨眼睛,盛奕丞了然,倏的站了起來,一把将他推開。
南宮皓踉跄了幾步,有些惱怒也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盛奕丞,突然一拂手将桌面上的東西一把掃了下去--非常精準的把監聽設備給淋了。
盛奕丞此時有些不知所措的擡頭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反正這麽大,有些想走上前去跟他說話,卻又好像不敢。
南宮皓眯了眯眼,咬了咬牙轉身向浴室的方向走去,而盛奕丞則是無力的坐回沙發上。
不一會兒,房門被推開,一個打扮精致的人走了進來,看着也就二十多歲的模樣,不過實際年齡應該更大一些。
看了一眼癱坐在沙發上半嗑着眼睛盛奕丞,心想這人長得這麽帥氣,雖然打扮很前衛,但是給人的感覺并不是一個随便的人,他竟然也來玩這個,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向前一步,朝盛奕丞笑了笑,甜甜的的聲音響起:“先生你好,我叫小雀……”
“噔噔”兩聲,小雀擡起頭看見南宮皓就站在門口,目光幽幽的越過來,看着沙發上的盛奕丞,眼睛裏帶着些許陰翳。
“過來。”
盛奕丞終于睜開眼睛,站了起來有些無力的向他走了過去,腳步也有一些輕浮之感,還沒走到門邊南宮皓突然擡手将他扯了進去,把浴室的門拍上。
小雀一個人站在外面,還是非常有素質的保持着微笑。
五分鐘後,浴室的門再一次被打開,南宮皓朝她喊了一句:“你也過來。”
小雀笑了笑,忙走上前去……
南宮皓待她一走進浴室內便把門關上,并且反鎖。
此時的盛奕丞盤腿坐在靠門邊的洗手臺上,半嗑着眼睛。
“累了?”南宮皓幫他整理了一下額前的發帶。
“嗯!”盛奕丞依舊沒怎麽睜開眼睛,一動不動的任他折騰自己的發帶。
小雀這才發現,剛才彌漫在盛奕丞身上那種無力感和南宮皓身上的那股對着盛奕丞的淩厲之意與陰翳都已經消散無蹤。
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沒事,你先休息一下,接下來我來做就行,很快就能回去了。”
南宮皓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眼睛泛着一股溫軟之意,等他轉過頭看向小雀,那股溫軟卻消散無蹤,雖然臉上帶着笑意,眼中卻只剩下淡然。
小雀不由得後了兩步,忽的想起自己身上還帶着通訊設備……
盛奕丞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把自己的手伸出來,張開--裏面躺着一枚中型的紐扣,是信號幹擾器。
小雀愕然的看向他,呆了好一會兒。
“別擔心,我們只是想問一些話,不會傷害你的。”
南宮皓朝小雀輕笑了一聲,打算走溫和的套話路線,誰知道身後那人偏偏就是不如他的願:“不聽話就滅了。”
小雀的臉色僵了僵。
南宮皓的臉色也僵了僵,好不容易才沒有讓自己的笑容垮掉,轉過頭看向盛奕丞:“平時怎麽說你的,生活要多一點陽光,不能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
“我沒有。”确實沒有,他只是說要把人給滅了而已。
南宮皓:“抱歉啊,他這人有些叛逆,不太聽話,還請你體諒。”
盛奕丞撐開了一下雙眼看了看南宮皓,這話聽着怎麽那麽像是教訓孩子呢。
“你們……想做什麽?”小雀又後退了幾步,後背抵到了牆壁之上,已經無處可退。
南宮皓搖了搖頭:“不想做什麽,就是想問問這酒吧是什麽來頭?”
他總覺得這來路不明的酒吧開在祁州市,開在盛奕丞身邊,絕對是一個不确定因素,也有可能給盛奕丞帶來危險。
“我、我什麽也不知道的,我只是一個打工的,拿錢做事而已。”小雀顯然很恐懼,像是看到了虎豹豺狼一樣顫抖起來。
南宮皓皺了皺眉:“你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啊!”小雀的淚珠瞬間滾了下來,還好她的妝是防水的“我就是最近才被招進來的,連後臺都沒有去過,怎麽可能知道這些嗎?”
南宮皓看了看她的臉色,并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嘆息了一聲繼續問道:“那你知道小蘭嗎?”
“小蘭?”小雀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淚“認、認識的。”
南宮皓:“她現在在哪?”
小雀卻只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她好像失蹤了。”
失蹤?
坐在後面的盛奕丞倏的睜開眼睛,将視線放到小雀身上,看了兩眼之後又收了回來。
小雀明顯被他的眼神吓得不輕,南宮皓嘆息了一聲,轉過身來看向盛奕丞。
南宮皓擡起手将盛奕丞的發帶拉了下來,遮住了眼睛:“沒有我的允許,不許拿開。”接着又換回了笑容看向小雀:“你接着說。”
小雀:“啊?說、說什麽?”
南宮皓:“有關小蘭的所有事。”
盛奕丞的眼睛被蒙了起來,光線被阻擋,身體倒是變得敏感起來了,他清楚的感覺到了南宮皓所在的位置,擡起手來戳了一下。
“……”被戳中了臉頰的皓隊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我是和小蘭是在這裏認識的,她真名叫什麽其實我也不知道。”小雀頓了頓“但是,她這個人很特別。”
“特別?”南宮皓挑了挑眉“怎麽個特別法?”
“就是我們做這一行的……”小雀給了南宮皓一個‘你明白吧’的眼神“客人提的要求各種各樣的都有,我們只是提供幫助,一般都不會拒絕。”
南宮皓了然的點了點頭:“她不接受這些?”
“嗯,她從來都沒有理會過客人的這些要求,反正就是有自己的原則吧。”小雀偏了偏頭,做她們這一行的講原則可真是夠諷刺的“而且這幾天她好像……好像有了不想幹的意思。”
“你知道為什麽?”
小雀只是搖了搖頭,還想再說些什麽,盛奕丞卻突然打斷了他們:“來了!”
南宮皓轉過頭看向他,一邊幫他把發帶整理回去一邊問道:“什麽來了?”
“酒店裏的人過來找我們了。”
南宮皓皺了皺眉,驀的轉身走向小雀:“抱歉了。”
小雀還沒有領會到他的‘抱歉’是什麽意思就被一個手刀打暈了過去,順着牆壁滑倒在地上。
“盛隊,你有想法沒?”
盛奕丞看了他一眼,從兜裏拿出手機,在那一堆符號的通訊錄裏選出了一個。
電話剛接通,盛奕丞就給那邊砸了四個字過去。
“我闖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