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零度(十八)

南宮皓雙手撐在陽臺的圍欄上,翻看着蘭菀清的口供。

此時已經是深夜,只是祁州市燈火明亮,沒有讓人有太多夜晚的感覺,到處都是亮麗燈光。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那些黑暗才會隐藏得更深,更加不容易被人找出來。

鄒岚就站在他的身後,聽着紙頁翻過的聲音,既沒有覺得厭煩也沒有說別的什麽,就這樣一直定定的站着,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到南宮皓對她的一些敵意。

不知道過去多長的時間,南宮皓将手裏的資料合了起來,轉過身背靠在欄杆上看着鄒岚。

他深邃的眼睛就這樣看着她,似乎能看到她心底的最深處:“我本來想你是易局推過來的人,能夠信得過!”

鄒岚輕輕的笑了一下,有些無辜的看着南宮皓:“皓隊,你叫我過來到底有什麽事啊?你這樣讓我很疑惑的。”

她臉上挂着恒久不變的笑容,冷靜的對上了南宮皓的眼睛,想從這雙眼睛裏看出一些什麽來。

只可惜,她什麽也沒能看出來,她看不透眼前這人的心。

南宮皓也同樣露出一個微笑:“鄒小姐,別緊張。”

“我沒有!”鄒岚立即反駁道。

南宮皓攤了攤手,并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他說:“鄒小姐剛來我們隊不久……不過我想你肯定早就已經做了充分的工作了,所以--你對現在這個情況怎麽看?”

陽臺外的衆人正忙碌着,沒有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鄒岚微微蹙眉,轉過頭看了看外面的情況,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說話。

南宮皓維持着自己一慣的笑意,默默的等待着。

“現在我們已經知道殺了蘇鐵刀和秦冬的就是零度的人。”鄒岚向前走了幾步,站在南宮皓前面,擡起頭看着他“只是我們現在的證據還不夠充足,他們有很多方法可以逃脫法律的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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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皓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輕敲了一下表盤:“直接說你的結論。”

“現在還沒到收網的時候,要想将零度一網打盡,我們還需要更加有力的證據和線索。”

南宮皓點了點頭,又一次沉默了下來。

時間一點點的在滑走,兩人似乎還在暗暗的較勁着,也不知道到底在鬥些什麽。

“皓隊。”趙思百敲了敲陽臺邊上的玻璃門,打破了這一場沉寂。

南宮皓将手裏的資料放到一邊的桌子上:“進來吧。”

趙思百靠近南宮皓,用只有兩人聽得見聲音對他說了幾句話。

說完後趙思百意味深長的看了一邊的鄒岚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眼看着趙思百離去,南宮皓微微低頭思索了一會兒,在他的沉默中,鄒岚愈發緊張,只是她沒有把自己的緊張情緒給表現出來。

“鄒小姐。”南宮皓悠悠的開口。

鄒岚眨了眨眼睛,有些疑惑和無辜的擡頭:“怎麽了?”

“你是易局介紹過來的人,能力我是絕對信得過的。”

一般情況下人要說什麽不好的話時,前面都會先說一些別的,鄒岚深知這一點,所以靜靜的等待着南宮接下來的話。

“要知道,當警察的往往都會有一種很特殊的直覺……”南宮皓突然輕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來,只是這笑容一放即收,讓人連探究的機會都沒有。

或許是想起了自己還在上學時的事了,只是現在這個氣氛,并不适合回憶!

“我剛才讓趙思百去找易局聊聊,易局說他也不是很清楚你的身份,只知道是上面派下來的一個很厲害的人。”他沒有接着自己的話說下去,而是直接切入正題。

“我想皓隊你誤會了。”鄒岚屈了屈手指,笑道“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心理學顧問而已,能有什麽特別的身份啊?是你想太多了吧!”

南宮皓其實并不在乎她的話,擡頭看向了遠處靠在牆上的盛奕丞的側臉。

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從辦公室裏出來的,也不知道到底在哪裏站了多久,不在辦公室裏呆着跑外面做什麽?

而盛奕丞站的位置離他們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應該是考慮到兩人有事要聊,所以才沒有過來的吧。

南宮皓維持着自己的語序語調,說道:“我不在乎你是什麽人,也不在乎你留在我們緝黑組到底想要做什麽。”

他的目光一直停在遠處,要不是身邊只有鄒岚一個的話,根本就不會有人覺得他是在鄒岚說話。

鄒岚皺眉:“皓隊,你這話是不是……”

“上面想查我們還是想做什麽我都不在乎。”南宮皓并不讓鄒岚把話說下去“說過了,我不在乎你的目的,但是--”

南宮皓收回了看向遠處的目光,重新看向鄒岚:“鄒小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底線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鄒岚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消失殆盡。

其實一開始南宮皓也只是覺得鄒岚對他和盛奕丞莫名的感興趣,只是因為她身為心理學家的職業病。

但是剛才從審訊室裏出來後趙思百給他的提醒,讓他不得不多注意一下鄒岚這個人。

他也是因為這樣才看到了,鄒岚看着他們的目光裏,除了探究之外還有一些別的。

沒有什麽惡意,但也不會是什麽好眼神,再聯系鄒岚的一舉一動,也不難猜測她的身份了。

“盛隊最近心緒有些不太穩定,你想要做什麽我不感興趣,但是不要影響到他。”南宮皓嘴角的笑容依舊沒散“他跟你們不一樣,別往他身邊靠近,有多遠滾多遠最好,否則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你……”鄒岚頓了一下,對他說道:“你為什麽這麽在乎盛隊?他不過是你衆多同事中的一個而已吧?”

“我們是什麽關系與你無關。”南宮皓動了動自己的脖子“你只要知道離他遠一點就好,趙思百應該也有警告過你的!記住我們的話就行。”

鄒岚睜大眼睛:“皓隊,你這樣說話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南宮皓靜默着沒有說話。

見到這樣的情況,鄒岚又接着說了下去:“皓隊,其實你沒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麽溫和吧,盛隊漠視生命或者說是漠視一切,這是很多人都能看出來的,而你其實也跟他一樣,只是你沒有表現出來而已,你是在他身上找到共同點,因為共情,所以你才這麽在意他的,才這麽的照顧他,對嗎?”

南宮皓笑了,鄒岚忍不住皺眉,這個時候還是笑得出來,她竟然一點也看不出這人心裏在想些什麽。

“鄒小姐,你還嫩了點。”南宮皓的眼睛裏似乎也染上了些笑意,可到底是真是假那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別随便用你那半吊子的功夫去揣測別人的心理,會很容易得罪人的,而且你說的也不對,我照顧盛隊可從來不是因為什麽共情,而其他的--你也沒有必要知道。”

鄒岚:“……”

“好了,記住我跟你說過的話。”南宮皓站直身體,從鄒岚身邊走過“別做了讓自己後悔的事就好了,畢竟……”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麽簡單的,有的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罪的。

鄒岚咬了咬牙齒,聽着南宮皓遠去的腳步聲,心裏一陣屈悶。

從小到大,她都是同齡人眼裏的天之驕子,處處受人恭維,這還是除了之前的趙思百外,第二次有人敢這樣對她,真是可惡至極。

但是南宮皓說得也沒錯,不是誰都是她能夠得罪得起的,而且她得到的有關這兩個人的資料都十分的模糊不清,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兩人根本就不怕上面的人,要查他們可真的是一件難事。

鄒岚走到南宮皓剛才站着的位置上,看着遠處的夜景:“你們等着,我不會放棄的,我不信你們真的有那麽的幹淨。”

另一邊,盛奕丞安靜的靠在牆上閉着眼睛,看着像是睡着了似的。

南宮皓走了過來,看着他的側臉,站着都能睡着嗎?他的眼睛裏不由自主的帶上的笑意,這是他真正的笑容。

興許是感覺到有人靠近,盛奕丞偏過頭睜開眼睛,正好看見了南宮皓。

他站直身來,看向南宮皓又看了還待在陽臺那裏的鄒岚:“你們聊完了?”

“嗯!”南宮皓點了點頭“累了嗎?”

盛奕丞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別逞強了,我們回家吧。”南宮皓有些無奈,盛奕丞的眼睛裏分明透露着疲憊,卻還是那麽的嘴硬。

盛奕丞有些疑惑,整個緝黑組的人都在加班,而他們兩個人回家去,這樣真的好嗎?

南宮皓輕輕的捏了捏他的耳垂,說道“聽話,我也累了,我們回家吧!”

“好!”

“今天別開車了,不能疲勞駕駛,坐我車回去。”

盛奕丞點了點頭,聽話的跟着他離開。

衛紫瓊和佟銘正在整理着這一段時間來所集聚在一起的資料。

他們的隊長跑了,現在就只能夠彼此安慰,一起幹活了。

“這些是最後的了沒有?”佟銘将手裏那份資料疊上桌面,有些疲憊的伸了一個懶腰。

他和衛紫瓊已經在這張辦公桌前坐了兩三個小時了!

最近一段時間,他們帶回來的各種人還有屍檢報告和痕檢報告簡直就不能再多了,這些東西全堆到了一起,要是再不收拾一下,下次要找資料的時候就真的什麽也沒法找了。

“應該就這麽多了吧!”衛紫瓊拿起手邊的一張報紙“這些資料也是夠多的了,估計……”

衛紫瓊突然沒有再說下去,佟銘有些奇怪,湊到她身邊去,目光看向了她手裏拿着的那份報紙。

那是一份祁州日報,衛紫瓊在看的是一版娛樂新聞,佟銘有些疑惑的轉過頭看着她,卻發現她依舊看得認真。

“小衛?”佟銘伸手到衛紫瓊面前晃了晃“你在看什麽呀?看得這麽的入迷?”

衛紫瓊這才回過神來,将手裏的那張報紙攤到桌面上:“你看看這個。”

佟銘目光順着衛紫瓊的手指看了過去,那是一條夾在兩版報面中間一個小欄框裏的一條小新聞。

其實也不算是什麽重要新聞,不過是祁州一座比較大的港口轉手給別人了而已。

只是這個新接手的人,對于他們來說就有一點特殊了。

佟銘和衛紫瓊對視了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裏的意味深長。

“該回去了吧!”趙思百的聲音驀然從他們身後響起。

佟銘:“……”

衛紫瓊:“……”

“趙副,你想吓死人嗎?”衛紫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忍不住控述道。

“就是啊!”佟銘也有一些被驚到,此刻的他表示非常的不想說話。

“是你們看得太入迷了,連我進來了都沒有發現。”趙思百非常無辜的說道“話說,你們到底在看什麽呢?”

佟銘将手裏的報紙遞過去,示意他看一看報紙裏的內容。

趙思百有些疑惑的接過他遞過來的報紙,看了起來……

“這個港口的所有權現在竟然是林之顧?”趙思百不由得睜大眼睛,忙查看這張報紙的日期“這是幾天前的報紙了!”

“對!”衛紫瓊點了點頭“所以這件事是更早之前的了,由于不是什麽大事所以一直沒有被注意到。”

佟銘有些疑惑:“可是之前零度不是一直想要東藍的那個港口的嗎?”

“也許他們從一開始就不只有一個目标,只是東藍恰好被我們給注意到了而已。”邢依夢也推門走了進來。

趙思百看到是邢依夢,不由得微微皺眉:“不是讓你回去休息了嗎?怎麽又過來了?”

邢依夢走到自己的辦公桌上,拿起桌面上那把鑰匙在衆人面前晃了晃。

她有些無奈的笑笑:“忘記帶車鑰匙了,所以又跑上來了,正好聽見你們在聊。”

趙思百點了點頭,說道:“所以你有什麽想法?”

邢依夢将自己的鑰匙收了起來,看向衆人:“可能我們從一開始就錯了,我們一直都在想大刀和秦冬是因為損害到零度的利益而被滅口,對吧?”

三人齊齊的點頭。

從一開始,他們就在查大刀和秦冬跟零度之間的關系,雖然有查出一些東西來,但是這些線索都太過于零碎了,這也讓他們的調查進度變得十分困難。

“可是萬一我們的方向是錯的呢?”邢依夢皺起了雙眉,不知道心裏在想些什麽“如果大刀不是因為挖走了蘭菀清而被殺,秦冬也不是因為發現了零度的秘密而被殺呢?”

佟銘本着不懂就問的精神,舉起了自己的手:“那他們到底是為什麽而死的啊?”

“這個問題問得真好!”邢依夢忽然一個拍掌,将佟銘驚得一蹦。

衛紫瓊也看向邢依夢,眼睛裏充滿了求知欲:“所以到底是什麽原因。”

邢依夢緩緩的露出一個笑容來:“我也不知道。”

佟銘:“……”

衛紫瓊:“……”

趙思百:“--”

惡作劇完了,邢依夢顯得更加開心,笑容也燦爛了不少。

畢竟生活偶爾也有些特別的時候才會有樂趣……

衆人無奈的看向邢依夢。

最終還是趙思百跑出來救場,拿出自己的手機給在遠方的兩位隊長發信息:“先把這些發現告訴隊長他們,今晚就先到這裏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都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好!”

而此時正在開車的南宮皓掃了一眼自己手機亮起的熒幕,看到了趙思百發過來的那條短信,皺眉思索了起來……

半個小時後,南宮皓将車停在了別墅前,轉過頭看向一邊副駕駛上的盛奕丞。

“盛……”

他本來想跟盛奕丞說說趙思百發過來的信息的,可是一個轉頭就看見了盛奕丞已經靠着車椅睡了過去。

“累壞了吧!”南宮皓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有些心疼。

最近一段時間,他們可以休息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而且都還在到處跑。

他還好,還能撐得過來,可是盛奕丞不知道是因為身體原因還是什麽別的,高度的疲勞之後變得越來越嗜睡了。

南宮皓嘆息了一聲,心裏思索着要不要跟易局說一聲,先讓盛奕丞休息一下。

他從車上走下來,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将盛奕丞從車裏抱下來。

走到門口時,南宮皓正想着要怎麽樣開門,被他抱着的盛奕丞卻突然出聲了:“放我下來吧!”

“你醒了!”南宮皓十分自然的将盛奕丞放下,順手将他的家門打開。

盛奕丞還有一些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态,不是很清楚自己現在到底身處何地。

南宮皓拉着他的手腕,将他拉進了客廳裏。

黑子見到主人回來了,趕緊跑過來蹭褲腿。

盛奕丞背靠沙發,一只手遮着眼睛:“你剛才是不是收到了什麽信息了?”

南宮皓點了點頭,将趙思百他們的發現給盛奕丞講一遍。

“又是港口?”

“嗯!”南宮皓點了點頭,他雙手支着下巴,轉過頭看着盛奕丞“你覺得呢?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麽?”

“他們在做實驗。”盛奕丞的聲音輕了一些。

“實驗?”南宮皓疑惑的看着他“什麽實驗?”

“……”

南宮皓沒有得到盛奕丞的回答,卻得到了黑子的一句:“喵嗚~”

黑子伸出舌頭舔了舔盛奕丞垂在另一邊的手。

不用想也知道,盛奕丞這是睡着了,要是平時被舔了,他不可能會什麽反應也沒有。

“就說讓你早些休息嘛!又非要陪我一起熬,真是的。”南宮皓有些無奈的将盛奕丞遮在眼睛上的手輕拿下來。

“老是不肯乖乖聽話。”

“喵嗚~”黑子舔了舔自己的爪子,趴在沙發上看着南宮皓将自己的主人抱進卧室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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