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零度（十九）
明明意識是清醒的，可卻莫名的有一種被人控制着的感覺，這身體感覺就不像是自己的，不受自己控制，只是被動的從地上站了起來。
盛奕丞順着這具軀體的目光掃視了一眼四處的環境，四堵黑牆将他困在這小小的天地裏，自己的目光似乎也矮了一大截。
小小的手在牆上無力的拍敲着，盛奕丞心裏很是疑惑--這明明不是自己的手，更像是小孩子的手，不僅僅是手，他整個身形都是七八歲的小孩子來着，這是怎麽一回事？這裏又是哪裏？
一種莫名的恐懼從心底升起，一點點侵襲到全身各處……
“盛隊……盛隊，醒醒。”
盛奕丞有些恍惚的睜開眼睛，只見南宮皓正迎着陽臺上照進來的陽光站在他的床邊。
“你怎麽了？”南宮皓将他扶了起來，伸手在他額頭上探了一下，有些擔憂的看着他。
盛奕丞不以為意的搖了搖頭，淡然的說道：“做惡夢了而已。”
南宮皓挑眉：“真的？夢見什麽了？竟然能吓到你？”
南宮皓表示自己非常的疑惑，但是盛奕丞明顯不想再說下去了：“沒什麽，你怎麽過來了？”
“大少爺，這不是要找你吃飯嗎？還吃早餐嗎？”南宮皓有些無奈，将他從被窩裏拉了起來“趕緊去洗漱一下，飯菜都要涼了!”
“好!”
南宮皓看着他走向洗手間的背影，眼睛裏一閃而過一絲憂慮，僅僅是一瞬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嘆息了一聲走了出去。
他不想向盛奕丞過多的表達自己的擔憂，可是他能感覺到盛奕丞有事瞞着他，到底有什麽不能說的？連他都要防着嗎？
盛奕丞接了一捧水潑到自己臉上，水珠順着臉頰的線條滴落下來。
看着鏡子裏的那張臉，盛奕丞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臉其實也挺陌生的，鏡子裏的這個人，真的是自己嗎？還有剛才的那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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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确實是一個夢，在他過去二十八年的生活裏并沒有被關在那樣的一個環境裏過的經歷。
按道理來說，就算那是一個惡夢，感覺也不應該那樣直擊心底才對!
可是為什麽會那麽真實，夢裏的感覺就像是自己的親身經歷一樣，恐懼也是從心底深處浮現出來的，就像那深不見底的黑洞裏伸出來的藤蔓，只差一瞬便能把他拖拽下去……
南宮皓将趙思百發過來的信息給盛奕丞看，繼續他們昨天沒有聊完的話題。
邢依夢此時也将她的想法發了過來，多年的生存經驗告訴她，這個時候給盛奕丞發信息才是最安全的。
不管有什麽重要的事，只要還不到要命的情形，別随便去打擾盛奕丞，畢竟誰也不知道惹得他不高興會是什麽樣的後果。
盛奕丞掃了一眼手機，點了點頭--邢依夢倒是跟他想到一塊去了。
“你昨晚說的實驗是什麽意思？”南宮皓将一杯熱牛奶擱到盛奕丞面前。
盛奕丞順手将那個杯子推到南宮皓的位置上，原本打算跟南宮皓說說自己的想法的，可現在他突然就不想說話了!
南宮皓無奈，将牛奶又推了回去：“喝了，別鬧!”
“不想喝。”
“不想喝也得喝。”南宮皓在這一點上很是堅持，又把牛奶推會他面前“誰讓你體質那麽差的，必須補充些營養。”
“……”補充營養必須要喝牛奶嗎？他又不是小孩子，而且他并不想喝!
南宮皓再一次開啓了哄孩子的模式：“聽話，不難喝的，我親手給你熱的，你舍得讓它就這樣倒掉？”
好吧!!!
盛奕丞勉為其難的拿起那杯牛奶，抿了一口……
南宮皓總算放下心來，只要他願意喝第一口，其他的都好說。
“邢依夢跟我的想法一樣。”盛奕丞将自己的手機推到他面前“我感覺，他們更像是在利用秦冬他們來做藥物實驗。”
南宮皓睜大眼睛：“藥物實驗？我們從蘭菀清地下室裏搜出來的那些藥物？”
盛奕丞點了點頭。
不僅僅是那些，蘭菀清也說了，那只是其中一部分，還有更加更加喪心病狂的藥物存在于這個組織裏。
南宮皓不由得皺起雙眉“所以我們之前查的方向完全是錯的，而且很有可能是那些人故意讓我們做錯的!”
盛奕丞依舊點了點頭。
南宮皓的聲音冷了下來：“意思是還會有人受害，成為那些人的實驗品嗎？”
“不知道。”盛奕丞輕輕的一攤手，低下頭又喝了一口杯中的牛奶，淡淡的說道“這也只是一種猜測而已，但是可能性挺大。”
南宮皓沉默了下來，心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盛奕丞也不在意，安靜的吃着自己盤子裏的食物。
這時，電話鈴聲突兀的響了起來，同時驚動了兩人--是南宮皓的手機。
南宮皓将手機拿了過來，是一個陌生來電號碼：“你好!我是南宮皓。”
“皓隊，早上好。”
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但是南宮皓暫時沒有想起曾在哪裏聽過這個聲音：“你好!請問你是？”
“皓隊你可能對我不太熟悉，可是我對你可是有深度的了解的。”那邊帶着些磁性的男聲嗤笑了一下“請容許我對你自我介紹一翻，鄙人姓林名之顧。”
莫名的有一種斯文敗類的感覺。
南宮皓微微蹙眉，聲音平靜如一條直線，沒有絲毫的波瀾：“是你!找我有什麽事？來自首嗎？”
“唉呀呀!年輕人，你這話說得就不太讨喜了。”林之顧依舊笑着，似乎南宮皓的話是什麽能夠引人發笑的笑話似的“我又沒有做什麽違法的事，又為什麽要自首呢？”
南宮皓冷笑一聲，心想：“做沒做違法的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就看你怎麽繼續編下去而已。”
坐在南宮皓對面正在戳着盤子裏的菜的盛奕丞，除了電話剛響起時瞄一眼外，全程對電話那邊的人不感興趣，顯得有些興致缺缺。
南宮皓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接着繼續應付電話那邊的那人：“你怎麽會有我的號碼？”
林之顧呵呵了兩聲，說道：“山人自有妙計，皓隊沒必要太在意這些細節。”
說得好聽，不用想也可以知道肯定是用了些不入流的手段得來的。
南宮皓也沒打算戳破他，順手給盛奕丞夾了一筷子菜：“無事不登三寶殿，明人也不說暗話，直接說你的目的吧!”
“怎麽能說目的那麽難聽呢!”林之顧似是搖頭晃腦的嘆氣着說“我只是想請皓隊你吃一頓飯而已，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賞這個臉了!”
南宮皓輕挑眉，笑問：“我為什麽要答應你？”
“我手裏有皓隊你想要的東西，我想皓隊你肯定對這些東西感興趣的。”林之顧的聲音裏充盈着十足的自信，南宮皓還真的就冒起了一些興趣來了。
不過他并沒有立刻回複林之顧，而是和盛奕丞一起，又吃了好一會兒的東西，這才給他回答：“什麽時候？在哪？”
林之顧得到自己想要的答複後，心裏也微微松了一口氣，卻是什麽也沒有表現出來：“一個小時後，鴻福大酒店，記得只能你自己一個人過來。”
“好。”
鴻福大酒店是一家比較注重客人隐私的酒店，這家酒店各方面的管理都很嚴格，要聊些比較重要而不能被他人聽到的話，選那裏是最好的。
南宮皓勾起嘴角，将電話挂斷，手機随意的擱在了桌面上。
盛奕擡頭，給他遞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不用他問，南宮皓自己便說了出來：“林之顧約我見面，一個小時後，鴻福大酒店。”
“你自己一個人？”
南宮皓點了點頭。
“……”盛奕丞不由得皺眉，有什麽話是只能單聊的“我不許你去。”
“不過就是見個面而已，又不是做什麽。”南宮皓放下餐具，走到盛奕丞身邊給他整理了一下發帶“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不許去!”
南宮皓語重心長的說教了起來：“盛隊，我們不是一直想要找零度的犯罪證據嗎？林之顧是一個很好的切入口。”
盛奕丞依舊一言不發。
南宮皓果斷的妥協讓步：“你要是真的放心不下的話，我跟你通電話，讓你也聽到我們在聊什麽，行吧！”
盛奕丞思索了一下，半響才開口：“可以。”
可以就行！
南宮皓露出一個笑容，他倒是想看看這個林之顧手裏，到底有什麽是自己感興趣的……
兩人驅車來到了鴻福大酒店，一前一後的走進了酒店裏，而此時他們躺在口袋裏的手機，電話已經是相通的了。
南宮皓推開林之顧訂的那間包廂的大門，邁步走了進去。
一個看起來成熟有為的男人坐在包廂裏的大沙發上，饒有興趣的看着南宮皓一步步走近。
南宮皓想：“還真的是斯文敗類啊!”
“你是林之顧。”沒有疑問沒有感，他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啪啪！”林之顧擡起手拍了兩下，臉上挂着那商業性的笑容“不愧是皓隊，這氣勢實在是令人佩服。”
南宮皓懶得跟他打哈哈，盛奕丞還在另一邊等着他呢：“說說你找我過來的目的，可別說你找我過來就是為了贊揚我幾句的。”
林之顧笑了：“皓隊從小受到的嘉獎應該不少，對我的贊美興許不太放在心上！”
“那是自然。”
“……”林之顧被南宮皓噎了一下，他是沒想到南宮皓竟然會這麽直接的說這樣的話，緩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南宮皓看着他帶着些憋屈的表情，只覺得心裏還挺暢快的。
“皓隊，你就是性子太急了。”林之顧伸手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來！快坐，我們可以好好的聊聊的。”
南宮皓看了他一眼，往一邊離他遠一些的沙發坐下。
林之顧再一次被刺激到了！
南宮皓瞟了他一眼，臉上帶着些許微笑，輕聲說道：“林先生，我是警察，而你……自我感覺我們之間沒有什麽好聊的！”
“誰知道呢。”林之顧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努力忽略南宮皓的那些無禮之舉“有些事情總是要了解過了才能知道結果的不是。”
另一間包廂裏，盛奕丞通過耳機，将兩人的對話全收進了耳朵裏。
包廂的門被小心翼翼的打開，女服務員抱着菜單朝盛奕丞走了過來。
這裏的服務員自然也是認識盛奕丞的，但是今天所有人都能感覺到盛奕丞心情有些不太好。
那服務員小心翼翼的問道：“二哥……有什麽想要吃的嗎？你可以先點菜……”
盛奕丞轉過頭看向那人，那服務員霎時頓住，沒有再往下說。
有些時候，盛奕丞的眼神真的能夠冷徹心扉，威懾力足以将人牢牢的釘在原地，徹骨的寒冷似從頭頂砸下……
也就是這個時候的他最另人害怕，心情并不很好的時候。讨厭有人在這種時候過來打擾他，這女服務員便已經驚擾到他了。
“抱歉，二哥……”服務員咬緊牙關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硬着頭皮繼續應付盛奕丞“二哥，你真的不考慮一下……”
“滾！”盛奕丞只覺得有一只特別吵的蒼蠅在自己身邊徘徊，特別的令人焦躁。
“是。”那服務員猛的一個軍姿站态，轉身跑了出去，心裏兩行淚落下，為什麽這樣的事要她來做，突然好想辭職。
盛奕丞再一次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耳朵邊上去。
“人往高處走，水完低處流，是人都想要向上爬……”說着，林之顧還有意無意的看了南宮皓幾眼，似乎是想要得到他的支持“皓隊，我想你也不想一直只當這麽一位小小的隊長吧。
“這小小的隊長我還當得挺開心的，你管得着嗎？”當然，南宮皓沒有把這話是出來，沉默以對。
南宮皓的沉默落到林之顧眼中完全變了一副模樣，這倒是更加堅定了林之顧心裏的想法。
林之顧：“怎麽樣？皓隊對跟高的位置感興趣嗎？我可是可以幫你的。”
“幫我？”南宮皓疑惑的偏過頭看向林之顧“說說吧，你準備怎麽幫我？”
林之顧笑了：“你想要一步步往上走，當然先得把目前擋在眼前的障礙給掃除。”
障礙？
南宮倒也想知道，擋在自己面前的障礙是什麽？他竟然自己都沒有發現！
林之顧徐徐的說道：“我聽說緝黑一二隊的隊長感情一向很好。”
南宮皓眨了眨眼，這是又扯到盛奕丞那邊去了？
“不過……”林之顧從衣兜裏掏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牛皮紙袋來，摁到桌面上“你們的感情真的有那麽好嗎？”
……好還是不好……
“呵……”南宮皓眼裏漸漸顯示出一點點的笑意“感情好不好，你不都看在眼裏嗎！”
南宮皓想要從林之顧這裏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但是盛奕丞還在聽着他們之間的對話來着，他也不敢亂說話讓盛奕丞給聽了去。
而此時他給出的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只要林之顧有心，分分鐘可以将這其中的意思曲解。
“所以--他也是你升職之路上的其中一個障礙。”果然，林之顧毫無障礙的曲解了南宮皓話中的意思。
南宮皓沒有說話，靜靜的等待着林之顧接下去的表演，同時也有些擔心另一邊在聽着他們聊天的盛奕丞。
“世界總是不斷的發展的，人不能局限于自己所看不多的一角裏……”
突然覺得林之顧很有往哲學家方向發展的天分，分分鐘飛出一大堆的哲理來。
南宮皓從他的長篇大論中，好不容易提取出一些中心句來--盛奕丞不會是他的好搭檔，想要繼續發展那就必須對付盛奕丞，然後同他林之顧合作。
一點一點的将林之顧所說的這些話琢磨一遍，南宮皓突然覺得這個林之顧實在是可笑，而且無知至極。
不過，敵人蠢一點也沒有什麽不好的，這樣他們也不用那麽勞心勞力的想法子去應對他們。
南宮皓将自己的目光投到林之顧手下摁着的那個牛皮紙袋上，終于松了口：“那你說，我到底應該怎麽做？”
林之顧心裏驚喜萬分，卻是沒有表露出來，只是将手裏那個紙袋推過來了一些，卻是沒有松手：“我們合作，我可以幫你得到你想要的，同樣的，你也要幫我完成任務。”
“好！”
南宮皓毫無壓力一口答應。
這倒是讓林之顧有些意外，只是也沒有多作他想便松了手，任南宮皓将那個紙袋拿走。
南宮皓掂量了一下紙袋的重量，将裏面的東西倒一出來。
不倒還好，一倒出來，南宮皓原本還帶着笑意的臉，笑容瞬間消失。
相較之下，林之顧笑容依舊，他說：“怎麽樣？這些料都夠勁爆吧？夠不夠作為我們合作的籌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