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還是初中

更新時間2011-9-6 15:55:58 字數：2971

就這樣莊唯一步步走進了我的生活。他原本就在我的腦海裏，現在則在我的世界裏。每周一次的大掃除，是一個班四個小組輪流進行的。南方人多午休，大掃除一般是利用中午放學後無人的時候來做。到了我們組當值那天，放學後，組員都留了下來。我和寸心一起搬桌子，看到莊唯卷着袖子也在一旁忙着搬，還沒開口發問，他便略有點羞澀的笑着說，“我跟蘇濟民說了，以後換到你們組來打掃衛生。”

寸心沖我做了個鬼臉，我臉紅了，使勁兒往前跑，寸心手裏還端着桌子另一頭，差點被帶倒，口裏罵着，“林新月，你找死啊。”

洗完地板，布置好桌椅，大部分組員回家了，我和寸心，莊唯在學校旁邊的快餐廳各自扒拉了一盒盒飯回到教室。洗刷過後的教室窗明幾淨，一片清爽，寸心很自覺地跑到旁邊趴在桌子上睡覺，我跟莊唯前後排坐着，我反過身沖着他，兩個人面對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在這個時候，我又不會臉紅了。我能天南海北天文地理地跟包括比我大很多歲的人聊天，莊唯這樣美型卻不好讀書的男孩子自然能被我侃得一愣一愣的。他一邊聽我說，一邊玩着一枚一角錢的硬幣。有個游戲當時正流行，把硬幣立在桌上，兩個人對着硬幣兩面對吹，誰先把硬幣往對面方向吹倒算贏。于是我們也開始玩，也不知道他是否有意讓我，竟然我能跟他平分秋色。兩個人兩張臉，撅着嘴瞪着眼，對得極近，中間隔着一枚小小的硬幣，彼此能感受到對方吹出來的呼呼熱氣。誰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卻只聽得遠遠地寸心嘟囔着，“無聊……”

這個時候，我才有點兒臉紅。而莊唯也是。于是我們又開始用各色硬幣玩起算命的游戲，例如你會娶你喜歡的第幾個女孩，你以後戒指會是什麽樣的石頭，等等。玩着玩着，莊唯忽然攫起硬幣，說，“我們玩個新的吧。”

“嗯？”

“咱們讓它轉。”他說着指頭捏着硬幣一旋，小小的金屬圓片在斑駁的木頭桌子上飛速旋轉起來。莊唯一巴掌拍下去，把它按在掌心，“正面呢，你嫁給我，反面呢，我嫁給你。”

我愣了一下，然後哈哈大笑起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當時竟然一點都沒有慌亂，羞赧，緊張的情緒，我只是很無厘頭地問他，“如果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而是立着的呢？”

“那……”莊唯眨眨眼笑道，“我們将來就結婚吧！”

他的聲音不高，帶着戲谑的味道。這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對我說結婚吧三個字，這年我十四歲，莊唯十五歲。

午休時間過了。同學們逐漸來到學校，一個個在家睡飽了午覺卻依舊兩眼困頓迷離，還不如一中午都在聊天玩耍的莊唯和我精神頭兒足。莊唯回到他自己的座位準備上課，我也被我前排的韋嘉文和沈申趕開回到寸心身邊坐下。“你還記得回來啊。”她一副妒婦狀惡狠狠地說，前排韋嘉文和沈申都竊竊低笑。我用力拍了一下沈申的頭，“笑什麽笑！”沈申用力忍住，韋嘉文卻還在笑，寸心一拳上去打在他背上，他嗷了一聲也停了笑聲。我的好寸心，關鍵時刻她永遠在我這邊。

我和莊唯在教室裏從來沒有任何超過一般同學關系的接觸，但我們在一起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兒。他上課時給我傳字條，下課時找我聊天，放學時和我同路，活動時和我一組。我瞠目結舌地看着自己變成班上女生的衆矢之的。不過幸好我平時不跟那八個美女姐姐玩，一直簡簡單單清淡樸素的存在于這個學校，成績很好，有問必答，不招惹任何人，所以也沒有人來找我麻煩。要知道那時候兩個女生為一個男生大打出手的事情經常發生。

有天我放了學正在收拾書包，班主任的語文課剛結束，老頭兒還在講臺旁邊給同學答疑。但不知為什麽，好像講臺那邊一群人的目光忽然都投到我這裏來，忽地又轉了回去。我想辨認目光的涵義，卻已經找不到任何異樣。大概是做“賊”心虛吧，我也不敢多待，就匆匆背着書包出了門。沒多遠，就碰到後面快步走過來的陳栩卿。

“她們在幹什麽？”對打了幾年架的栩卿，我不需要有什麽客氣和掩飾。他眼珠一轉神秘兮兮說，“嗯，在傳某人和某人的事情給老師聽。”

我心裏一沉。雖然早有預料，但一向是老師家長眼中乖寶寶好女孩的我，還是很難承受被女同學們背後嚼舌的壓力，畢竟我們只是初二的孩子，畢竟20世紀還有好幾年才會過去。我嘆了口氣，又問，“那老師怎麽說？”

栩卿嘿嘿了一聲，滿臉寫着狡詐，“我可沒多聽。反正應該是沒說什麽吧，要不早就找你去談話了，哼哼，第一名就是好，跟男生談戀愛老師都不管……不過你要小心哦，學習退步了老師就肯定會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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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神經病啦！”我打了他一下，他叫着笑着跳開了，我卻怔怔站在車棚裏，忘了開鎖。

後來我跟寸心說這件事，寸心帶着點怨氣看着我說，“反正那幫人能說什麽好話，你是不知道，她們說，她們說……”

“說什麽？”最近我的頭一直處在兩種情緒的交戰中，和莊唯在一起，開心，和其他人在一起，沉重。

“說莊唯接近你只是為了提高自己學習成績！”寸心恨恨地說。

我低下頭，沒說話。其實我也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真的。無論如何我也想不出除了學習好，我還有哪裏能吸引到一個白馬王子一樣的男孩兒來喜歡我。過了會兒我擡起頭無力地笑笑，“那又怎樣，反正莊唯現在在我身邊。她們要就來搶啊。”

五月底六月初是學校的藝術節，各年級都瘋狂舉辦各類文娛活動。初中三個年級合辦了一臺英語晚會，我們班的節目是我策劃的，內容也不複雜，就是把英文課本上的一個小故事搬上舞臺簡單表演了一下。不過就這麽簡單的節目也頗需要我們排練一番功夫，更何況這是在半個學校同學面前的亮相。因為我的關系，莊唯自告奮勇做了蘇濟民的助手，一個沒有職務的後勤志願者，陪着我們排練，端茶送水，有事沒事跟同在節目組的楊彤打打鬧鬧，但最終都會回到我身邊來噓寒問暖。那時候我常覺得楊彤看我的目光很尖銳，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

晚會那天竟然是瓢潑大雨。我的自行車壞了，很晚才到學校。估計晚會已經開始了，恐怕離我們的節目也沒多久了。我瘋狂地推着車在校園裏跑，一路跑向晚會舉辦地科學館。剛拐入要去科學館的小路就看到寸心和莊唯冒雨站在路邊等我。寸心大叫，“在這裏在這裏！”

我狂奔過去，寸心一把接過我的車子将我推給莊唯，“快點啦！”

“坐好了！”莊唯踩着單車，我坐在後座，我們都沒有撐傘，大雨淋濕了我們的頭發，他一手握着車把，一手拉着我的手，就這樣一路風雨地過去。那是我們第一次握緊彼此的雙手。後來我常常坐在他的單車後面，我還不好意思環抱他的腰，只敢羞澀地拉住他腰上的衣服一角，仰頭看着他寬闊的後背。寸心自己踩着車在我旁邊，我想她看着我的目光一定像媽媽看女兒。

英語晚會很成功，老師很滿意。六月底的期末考，我依然是年級第一名，而莊唯從原來的中游，變成後來期中考試的中上游，再變成這次期末考試的前10%，火箭一樣上升的速度讓所有人都大跌眼鏡。本以為“且看你們這對怎麽耽誤學習”的同學都無比羨慕他的提高，而他顯然也非常開心。剛放暑假的時候，我們兩三天就煲一次電話粥，一次一兩個小時——自然都是他打過來，我們家可沒有這個經濟條件。他家住在公園旁邊的一處在當時算很不錯的小區裏，我曾經路過，卻從沒有上去過。

那個公園叫五鳳公園，暑假裏，我和莊唯和寸心一起去吃冰逛公園。天氣很熱，我和寸心共撐着一把傘走在後面，莊唯一個人走在前面。這種組合詭異之極，但當時好像誰也沒覺得不妥。畢竟這個城市太小了，我有勇氣跟他在教室裏埋頭聊天，卻沒有勇氣單獨跟他出去。我們舉着雪糕，看着已經看過一萬次的公園風景，說着十幾歲少年興趣的所有事情，明星，八卦，美食，旅游，游戲，電影……

我一手挽着寸心，一手拉着莊唯。那時候我覺得世界找不到比這更幸福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