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二
更新時間2011-9-16 10:35:12 字數:3251
節後回校,不是不忐忑的。四年前的那個暑假,消失幾天不見的男孩再次出現,世界已經滄海桑田,世界已經物是人非。但所有的不安在聽到歐陽山聲音的時刻随風消散,他早晨五點起來搭一個小時公交車到北京站接我,站臺上一時還不适應劇降的溫度,我冷得抖抖索索,戴着手套的手怎麽也扣不上羽絨服最後一顆紐扣。他笑着彎下腰去仔細扣好,白皙的手指撫過的仿佛不是羽絨服而是我思念了一寒假的心。
大一下學期班上男生全面展開了泡妞生涯,我們班五個女生中的四個竟然都已經或将要落入窩邊草的魔掌,02班成為控制系百衆矚目的焦點,最先鋒的:林新月和歐陽山,最黨性的:安靜和周以忱,最富有體育精神:王若男和楊熙(這是籃球夫妻檔),最低調的:遲曉曉和張如松(實在找不到特點了……)
大一結束的時候五個女生,四個護花使者加其他幾個電燈泡組成了一個浩大的澄夏考察實踐團到華東某最發達村考察,附近是班上天才少年于丁丁的老家,買票住宿都是他和家人一手操辦,十來個人在淌着奶和蜜的長三角晃了十天才打道回府,這一來西毒的存在也就不得不對父母曝光。雖然爸爸在我赴京前要求“不能在大三以前談戀愛”,不過我陽奉陰違先斬後奏的行為也沒有得到什麽懲罰。都知道孩子大了管不住了,十八九歲的好年華怎麽能阻擋戀愛的步伐?何況還有無數的死黨和我一條戰線,老爸雖然只有我一個女兒周圍卻多得是剛上大學的孩子。
班級一年換一屆班委。大二時人小鬼大的于丁丁成了班長,我又一次當上了團支書,歐陽山以大熱姿态被推舉為宣傳委員,以後團叫幹啥就幹啥。控制系的女生都生性爽朗拒絕傲嬌,我們班的姑娘們雖有男友卻比以前更與男生們打得火熱。有一天文靜從樓門口的信袋裏拿回來一張寄給我們班某人的明信片。背面一行行娟秀字跡寫着:“阿寶,你在北京還好嗎?……”正面寫着,于丁丁收。發件人沒有寫姓名,地址卻是于丁丁老家的地址,我們才剛去過。
我們視這張寄錯宿舍樓的明信片如珠如寶。當天晚上快熄燈時,我們把電話打到210宿舍,如果是丁丁接的,我們就随便扯個理由敷衍過去,但那天我們運氣好,第一通電話就是別人接的,安靜捏着鼻子無限嬌媚地問道,“請問,嗯,阿寶在嗎?……”
“阿寶?沒這個人……”免提後傳來于丁丁室友崔哲浩的聲音。
“啊,不會錯的呀……”演過話劇的安靜裝起嬌嬌女還真是一等一的像,“阿寶明明給我的是這個電話呀,我還打通過的呢……”
“真沒有叫阿寶的。”崔哲浩一副頭大狀,“這裏有人叫阿寶的嗎?”聽起來他在問周圍人,忽然遠處有人跑來,“是我是我!”
于丁丁的聲音一響起,希純就替掉安靜,“阿寶,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你誰呀?”廢話,都僞裝過的聲音,而且他怎麽能想到我們知道他的小名?
“你竟然都忘了我……你連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嗎?”希純帶着一副哭腔哀哀地,電話那頭卻是心驚肉跳,“你到底是誰,我不認識你啊!”
“阿寶你太讨厭了,我不理你了……”希純嬌羞地說,我和安靜,若男在一邊捂嘴笑得差點岔氣。
“你不說我挂電話了啊!”于丁丁有點惱了,我們也不敢多鬧,便匆匆挂了電話。
當晚宿舍姐妹笑得前俯後仰,輾轉無眠。本來想偷偷摸摸把明信片放回男生宿舍,但大家各自在網上跟男友QQ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透漏了風聲。很快于丁丁就知道了那個不知名的神秘小女孩是何方神聖。據說他非常生氣,并勒令室友們不許叫他“阿寶”。
看到男友們在QQ上現場直播于丁丁被室友一口一個阿寶地揶揄,四個女生前俯後仰,樂不可支,勝利的喜悅潮水般湧來,要不是最後沒忘記給班長大人留一點面子,估計我們就要去水何澹澹發文分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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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一開學大家就紛紛置備了個人臺式機,上網的時間大幅增加,不僅人手一個(或多個)QQ號,大家還先後在澄夏校內的bbs“水何澹澹”(簡稱水蛋)上注冊了帳號。我在水蛋上還叫Newmoon,昵稱紐木恩,常去的版面有雜談快遞,系版(各個系都有自己的版面),美食,電影之類,而系版正是惡作劇點子集散地。
幾個女生看到有男生在水蛋的控制系版上直接叫阿寶,深覺此事畢竟非于丁丁所願,等于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思來想去,一致認為應該向他道歉。但用什麽形式呢?四個人絞盡腦汁,最後還是我貢獻了一個無良計謀。第二天一早大家出去買了四個大紅蘋果和一支白板筆,第一個蘋果寫上“丁丁”,第二個寫上“對”,第三個“不”,第四個“起”。中午趁着宿舍人多,四個女生人手一只紅蘋果整裝列隊邁進男生宿舍,一來為了敲開210室,一來為了吸引別的宿舍注意,我們把門砸得震天響,開門一看是于丁丁,四個姑娘立即一字排開,深鞠一躬,送上蘋果,大聲說,“丁丁對不起!”
那四個蘋果,從此成為02班永遠的傳奇……
生氣歸生氣,于丁丁還是很大度地笑納了。後來的歲月裏我愈加發現于丁丁年紀雖然比我們小上一兩歲,氣度胸襟卻一點不輸,領導能力,周旋技巧,人際關系,全都勝任班長職務。我自然也不是花瓶路數,加之大二階段沒有大一的拘謹和管制,又沒有大三的沉重功課,班級和年級都享用着最Goldendays的日子,各類文體活動數不勝數,而影響最為深遠的一個就是我們主辦的大學調研活動了。
這個調研其實是時代的産物,在網絡條件剛剛轉好,水蛋版面還不豐富,讨論雖多話題卻不廣泛也不深入的時候,我們決定通過大量的采訪和調查問卷,為澄夏大一新生的生活狀态和心态記錄一段剪影,并把我們一年多來的心得體會,貼士妙招補充進去,既是我們大一生活的留念,也是留給以後新生的一點參考。這其實沒什麽技術含量,無非是動用全班人力,編問卷,發問卷,收問卷,統計,分析,寫采訪提綱,聯系采訪對象,就連最不善交際最木讷的同學都接了一個重要任務:為統計問卷做一個小輸入程序。而最有新意的環節莫過于拉贊助了。我們的調研成果要形成一本小冊子,就算調研本身全用免費勞力,打印幾千冊具有一定設計性和材料質量的本子還是不菲的開支。我和丁丁帶着兩隊人馬分頭往校外的幾條繁華街道沖去,一家家的上門拉贊助。我和西毒一隊,什麽眼鏡店,書店,食品店,花店甚至美容院都進去了。大家都知道林新月不是個嬌滴滴的女娃兒,不過這一番掃街西毒才充分認識到他的女友有多彪悍,不管店大店小,樸素豪華,不管店主溫柔可親還是高高在上,我都一馬當前,毫不吝啬尊嚴地上去要錢,即是被一口回絕也能厚着臉皮繼續介紹直到人家不耐煩地轉身走掉或下逐客令。其實在我看來,用臉皮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漫漫掃街路最痛苦的回憶不是被鄙視,被驅趕甚至被辱罵,而是有一天從海圖回來,去時的小雪變成鵝毛大雪,因為下雪我們沒有騎車,準備坐公共汽車,卻被禍及全城的大堵車塞在路上動彈不得。最後我跟西毒下了車,磕磕絆絆,瑟瑟發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回了學校。我們倆對坐在食堂裏,點了一個砂鍋暖一暖快僵掉的身子。我面有愧色地說,“早知道今天天氣這樣就不該出去,走了半天還沒一點收獲,虧啊。”
“就是,我在校門口時就說了別去了天色不好,你非不聽非要去,現在多狼狽,回頭我科技英語作業還沒寫完,明天就要交了。”他也沒好氣地說。
我聽了就有點不高興,去的時候你也沒堅持,我也沒拿刀綁票你去,大家有手有腳自願行為,我表示了下對不住,你就順着批我了開始?“這麽說都是我不好?”
“也沒有啦……”他掩飾地說,“就是有時候你不用那麽固執嘛,又不是非得今天都弄好,着什麽急?”
“既然都出門了,就去呗,再說今晚不過是多走了半小時而已,你也沒跟我說你趕着回來啊!”
“行行行,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自讨苦吃,可以了吧?”他不耐煩地停住對話,自顧自開始吃起來。我愣了一會兒,沒奈何,只好跟着吃起來,卻不跟他說話,兩個人各吃各的,相對無言。
我總覺得以自己人敬三尺我敬一丈,絕不撒潑絕不任性絕不恃寵而驕的性格,有問題也絕大部分是他的原因,所以一般鬧別扭,都是冷戰後他先破冰,兩個人和好,我是絕少主動求和的。不過這次還沒等到他低頭,一家眼鏡店和一家書店先後來電答應了我們的要求,準備給贊助——雖然各只有可憐的幾百塊,但加上班費和學生會的一點點友情幫助,已經足夠應付印刷費用了。這個消息一下子讓所有人都欣喜萬分,那個雪夜的辛苦和争執也頓時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