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倦鳥出籠(本章完)

更新時間2011-9-21 14:37:58 字數:2810

控制系大三暑期有一門課叫做實踐課,要求學生自己找個暑期工上幾天班寫一份報告。我和西毒還有另外兩個同學在我爸朋友的朋友的公司托關系占了四個坑兒,每日裏看看程序讀讀文檔權作“實習”打發着日子。不能回辰州,晚上和周末我便在宿舍瘋狂上網看片聊天。顧歡竟然也沒有離校,常常在qq上亮着那只Snoopy腦袋,一蹦一跳地跟我閑聊。我想起他也是北京男孩,便問道,“你們北京人家裏都這麽麻煩的嗎?”

“我不算典型北京人,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西北工作了,我在北京跟爺爺奶奶長大的。”他說。這時我才知道顧歡父母原來是西北某省的高官。

“那你家裏只有比歐陽家更麻煩。”我說。

“北京人有很多種,我們家算超級不麻煩的。呵呵。”他說,“我爸媽也不常待在北京,我壓根沒那麽多七大姑八大姨要伺候。不過,也不叫伺候,年輕姑娘們不是挺招人疼的嗎?還能拿禮物,拿紅包。”

“疼?哈哈,哈哈。”我冷笑,“如果我今天第一次去參加她們家宴,恐怕還會信以為真。可惜,我上次參加家宴時,那位表兄帶的是另一個女孩子,跟我差不多大,沒怎麽讀書,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好多年了。特別會打扮,特別張揚,嘴特別甜,當時那些個阿姨們誇的啊,就是一天上有地下無的好姑娘好媳婦。結果這次換了個四大的,好嘛,背着小倆口的時候,那幾個阿姨們怎麽說的?說幸好找這個啊,多端莊大方多有氣質,頭一個那叫一個狐媚啊,學歷又低,工作又差,人長得那麽俗氣,遲早玩完,這不果然玩完了嗎……”

“義憤填膺,還是物傷其類?”

“靠,別在我跟前賣弄。”我沒好氣地說,但不得不承認顧歡一語中的,“我的确會想,背着我,她們指不定說什麽呢,也許更難聽。總之,那副嘴臉我印象太深刻,作用太負面了。我有心理陰影了。”

“跟我學吧,當不婚主義者。”

“你?你才幾歲就不婚主義,真的假的。”

“你不知道我抗拒婚姻嗎?”

“這我哪知道,我認識您老人家才幾天。”

“也對,沒跟你聊過,怕吓着你。”他頓了頓,“出來吃飯吧,還欠你飯呢。人大東門,我請客我做主,目前沒錢吃順峰啊!”

于是某個周末晚上,西毒回家了,我出來跟顧歡吃飯。下了樓才發現他竟然開車停在樓外,我上了車笨拙地扣安全帶,他看不下去,伸手過來幫我扣上。我尴尬地說,“我從小到大沒怎麽坐過副駕……”

“看出來了。趕緊考本去,我高考完就去上駕校了。”我忙不疊點頭,順帶觀察這車,很普通的n年前的老款富康,相當符合顧歡的背景,我問道,“西門不去去東門,東門哪一家?”

“豆汁兒,吃過嗎?”他一面掉頭一面問我,卻被我啊地一聲叫吓得手一抖,車猛地一掼,熄火了。“n多年沒熄過火了啊,你一來我就破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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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輪到他尴尬了。我哈哈大笑,“誰叫你說要喝豆汁的,我沒喝過,但聞過,味道相當可怕!”

“你嘗嘗,我帶你去的這家保管好吃。”他像要扳回一城似的,掉過頭以後把車開的嗖嗖快,我連連叫道,“行了行了我不會把要你熄火的事情說出去的你不用急着證明你自己我還要留着命喝豆汁呢……”

正常狀态的顧歡車開得很從容,就算前面有大媽慢悠悠散步他都安心跟在後面一寸寸挪而不鳴笛。不過人大東門離澄夏畢竟近,很快我們就到了目的地,一家老北京菜館跟前。門臉不大卻挺精致,一上臺階就有穿着短打的小二打起簾子高叫兩位客官裏面請,一副亮堂好嗓子。店內全是四方桌,長條凳,連地都是紅磚地,看似簡陋,仔細一瞧便知是精心布置過。顧歡大大咧咧拉着我坐下,也不謙讓,一口氣點了爆肚灌腸焦圈豆汁麻豆腐……連同必不可少的搭配:芝麻醬辣椒油鹹菜絲蒜汁……,大盤小盤鋪滿一桌子,把我看得目瞪口呆。

“哪些吃過,哪些沒吃過?”他指着一桌五花八門的小吃問。

“灌腸吃過,別的沒有……”我老老實實說。他嘿嘿一樂,說,“幸好別的沒有。那些老字號大多言過其實,以我的經驗,要想一次吃全,這裏的綜合水準最高,所以我帶你來這裏,吃過這兒的,以後再吃別的就知道差距了!”

于是我跟他跨坐在條凳上舉案大嚼。這裏的灌腸确實比以前在隆福寺吃過的香,蒜汁更是精致濃醇得多。豆汁來了,我沒有聞,而是閉住呼吸直接喝了一口……

“怎樣?”他對着我的臉目不轉睛。

“還行……”我又喝了一口才放下碗,眨眨眼,的确沒有聞起來那麽腥,甚至還有一絲回味的甘甜。但是我實在無法湊近聞這個味道,如果每次端碗都要閉氣,那還是算了。“我覺得感冒鼻塞時喝肯定不錯。”

顧歡大樂,津津有味地喝完了自己那一碗,又把我喝了一半的碗接過去喝了。我在一邊敲桌子,“你這是請客嗎,沒有順峰也就算了,還只點自己愛吃的。”

他把他那碗還有一大半的杏仁豆腐推到我面前,“這個是你愛吃的啊,這碗也給你好了……”

我第一次吃杏仁豆腐就喜歡上了這個味道,很快把自己那碗消滅光了,對他才動了幾口的那一份觊觎已久,他話音才落,我立刻執行。

這是一頓友誼的勝利的晚餐。對着杯盤狼藉的桌面,我們的交流速度比用QQ窗口快多了。顧歡小學時父母就去西北工作,爺爺奶奶百般寵愛,物質資源又不匮乏,這孩子能健康文明地長大成人實在幸運,大概也和他從小喜歡繪畫有關,有個愛好多少能打發小孩子過剩的精力。師從美院老師修習油畫國畫的他,報考了澄夏卻沒考上建築系,落到土木工程才發現這是個完全不藝術的工科院系。不過由此,他又喜歡上了工業設計,将工科缜密的計算與思考和海闊天空的美術創意結合,沒幾年已能自己從校外接一些小活。他比我早一年畢業,準備到新加坡讀NUS的工業設計碩士,不過這個專業與澄夏合作教學,第一年仍然在澄夏。

我坐在車上看着中關村大街兩側霓虹飛快倒退,駛過了澄府路口卻沒有右轉,忙問,“咱這是去哪?”

“帶你去圓明園。”顧歡目不斜視地回答。我哈哈了一聲,“夜游圓明園?虧你想得出來。不過正好,我在一牆之隔的地方住了三年,還沒去過呢。”

“沒打算讓你看圓明園,帶你去圓明園裏一好玩地兒。”顧歡賣了個關子,我怎麽問他都不說了。我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第一眼見到你時,我還以為你挺腼腆一人……”

“我?腼腆?”司機回頭看了我一眼,笑得無比暧昧,“你是第一個這麽說我的人。”

“我還沒說完好不好。你哪是腼腆,根本就是悶騷。”

車在圓明園東側一個小門外停下,遠離鬧市區又是烏漆抹黑的夜晚也就不管能不能随地停車了。我跟着顧歡穿過小門,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連路燈都沒有的小路上前進。遠處似乎有一排平房,黑影憧憧,輪廓模糊,只一星半點昏黃燈光大致指明方向,走着走着還傳來幾聲高高低低的犬吠。我跟上去拍顧歡肩膀,“你不是要拐賣我吧。”

“你?賣不了幾個錢,不劃算。”他頭也不回,絲毫沒打算為我放慢腳步。

“要不要這麽直接啊。”

“我不是跟誰說話都這樣。一開始不也對你挺客氣麽。後來發現你這丫頭挺爽脆的跟你說話不用繞彎子……”

“什麽丫頭,我叫你大叔成不成。”

“不成,叫師兄吧。”

“賞花賞月賞師妹,防火防盜防師兄,哇哈哈。”我不由自主地念出經典諺語。

“師妹嘛,怎麽也得165以上大長腿,才能欣賞。”他總算回頭看了我一眼,“咱倆,就算了,你也甭防我。”

氣得我舉拳想捶他,就在這個時候,他倏地停住,說,“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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