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轉彎

更新時間2011-9-26 13:38:29 字數:3182

寒假回到辰州,家裏又搬了一次新房,原來單位給建的宿舍樓在2001年某路拓寬改造中被拆了,和其他平房不同,原本就是90年代末才建成的新式大樓,沒幾年就拆遷,所以在1:1換新房外又賠付裝修,過渡房期間還支付租房補貼,直到2003年秋天新小區建成搬回去為止,我們家經濟上基本沒有損失,還把房子位置從原來的城市中心老城區兼紅燈區提升成了最繁華黃金的地段。只是父母親短短幾年內搬了兩次家,傷筋動骨,辛苦萬分。在新家,我和小龍哥哥還是住上下樓,剛到家我放下行李洗漱完畢,便如從前無數次假期歸來一樣飛奔到樓上去找他。小龍哥哥拉着我和他的一夥哥們兒四處亂逛,早上吃豆花,下午吃火鍋,十一點出去吃夜宵,我媽說你不能總是讓小龍請你,你也要回青。我才說話,哥哥們便說去去去,你還是學生,一毛不掙的,等你工作了再請我們。

我離工作還有遙遙萬裏,寸心卻已經正兒八經開始求職,老好濟民糾結了很久最終還是沒能到北京來讀研究生,而是留了校讀直博。這次回來可算見到了李燃,雖然期間一直保持聯系,可再見之下還是覺得變化了不少。其實五官樣貌沒什麽不同,只是三年軍校生涯将一個白面書生鍛造成了結實挺拔的年輕軍官。最後在一次初中同學聚會上我見到了整整三年不見的莊唯。不出意外的話他畢業以後就會繼承他父親的工廠,姍姍來遲的他在衆人起哄下去買了單,又加了一些啤酒坐下來和大家敘舊。我的左手邊是寸心,右手邊是老好濟民,可濟民一見莊唯進來就往右擠了一下說要跟右邊的羅洛說話,讓服務員在我和他之間加座位。

莊唯坐下和我道了聲好,我看着他卻用眼角的餘光瞪濟民。濟民笑着扭過臉去和羅洛勾肩搭背,我只好主動拿過啤酒給他斟滿杯子。他禮貌地用手指叩了叩桌面,問我,“畢業去哪兒?和你男友出國麽?”

“不出,留校讀完碩士再走。”我笑了笑,跟他碰了一下杯,“過兩年再說吧。”

“呵呵,兩個一塊兒出國多好,以後當美國人媽再回來。”莊唯有點局促,和我寒暄了幾句便展開去和席上別人攀談。我便回頭來和寸心說話。她湊近我壓低聲音說,“看,戒指。”

我順着她眼神看去,果然莊唯無名指上有一枚素戒,樣式簡單,想來不是為扮靓而戴。想想半年後他就成小老板以及人之夫了,說不定一年後就成人之父了,不複記憶中那個俊俏風流的男孩兒,我卻覺得自己青春期的疼痛還沒過去,剛開了博客傷春悲秋地煩惱光陰。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我回視寸心,兩個人無言一笑。

晚上在qq上和顧歡聊天。我問他為什麽會有不婚思想,看他父母雙全爺爺奶奶健在也挺幸福的啊。

“幸不幸福只有自己知道。對我來說,婚姻是一種束縛,我不是個能定在一個地方的人,可能……我也很難長情。”

這我知道,顧歡有過幾任女友,時間都不長,有藝術功底的他選女伴的标準非常高,歷任無一不是修長美女,把顧歡襯托成了十足十的花心情聖,而且我知道的就有好幾個小妹妹還在仰慕他。不過行情極好的他,目前狀态卻是單身。“那個誰誰,還有誰誰誰,我看都不錯啊,你準備一直當和尚到去新加坡?”

“那個誰誰,還有誰誰誰,我知道不錯,不過她們絕不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女生,過半年我就走了,我啥也給不了,少惹為妙。”

“你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不過當心夜路走多了遇到鬼。”

“少咒我,我看女人很準的。比如你,其實咱們是同類,但是你自己不承認。”

“我哪裏跟你同類了?”我覺得渾身上下沒一處跟他是同類。

“你其實也總在回避一些東西。只是我光明正大說出來,你不說,裝作不是。”他悠悠地說,“這就是你不如我的地方,我不怕作惡,你怕。”

“我本來就很善良,誰像你?”我沒好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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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良?哈哈,哈哈……”Snoopy的頭像在屏幕上笑得花枝亂顫,“別裝了,你跟我一樣,我能嗅出同類的氣味。我們都很自我,很寡情,沒有安全感,都不是善良的人。”

“少來,你說我什麽我就是什麽啊?我可不是你那堆天真幼稚的小仰慕者。不過有一點你說對了,連我爸都說我情感淡漠,沒親情什麽的。其實我挺有親情的,我愛我爸媽不輸給任何人,”我滔滔不絕地輸入着,“但對旁人确實熱絡不起來,也不擅長刻意去聯絡感情。我如果對你好,會願意為你做很多很多事情,哪怕犧牲自己的利益,但我做不到在沒必要的時候仍然裝模作樣打個電話,送個禮物,說一些最近怎麽樣過得還好嗎的之類沒營養的話……”

“師妹真有慧根,一點就通。”

“但我還是不知道你說我在回避什麽。”我老老實實地說。大概是因為我們總是距離很遠但思維方式又很默契,和顧歡說話我最不費力。

“回避你內心真實的想法啊,你安于現狀,不敢破壞,也不願承擔責任。”

“你跟我說責任,哼。你不招惹那些所謂拿不起放不下的女生,不也是怕承擔責任,彼此彼此。”

“所以說我們是同類啊,只不過我比你先走了一步,少了你身上的包。哈哈。哈哈。”

我望着屏幕上飛快滾動的窗口,心神不定。我到底在回避什麽,顧歡仍然不明說,但他其餘的一切描述都對,我安于現狀,不敢破壞,也不願承擔責任。全中。

過了年,寸心上我們家來玩。邵展晴也來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寸心的娘家人。其實省會到辰州不過大巴三個半小時的距離,邵展晴卻到大四才正式露面,還不如西毒動作快。西毒大三寒假就來過辰州,我們當時正住在拆遷過渡房裏,又小又破的屋子裝了之前大房子的所有家具,多一個人都擁擠,更別提需要單獨安排房間的西毒了。幸好我爸在單位裏人緣好,從同一座樓(這樓是單位借無房職工住的臨時房)暫時借到一套空的,打了地鋪就讓西毒住了。我們還帶西毒去看了看正在興建的新小區,小區已經頗具規模,地段金貴,漂亮大氣,我想爸媽帶他去多少也是為了補充說明一下我們家的真實經濟狀況并不像我們的住處那麽差。其實西毒的心遠比他們甚至比我年輕,哪有那麽多物質方面的想法,房子大房子小房子新房子舊都一樣的住,看我爸媽的眼神始終如一地充滿敬畏。而見到展晴的那一眼,我發現了類似的神情,但展晴遠比西毒收放自如,和我爸一見如故侃侃而談。我便知道,西毒真的還只是一個大男孩兒。

我和寸心在陽臺上席地而坐,拿着個榔頭敲核桃。她投了很多簡歷,都還沒什麽消息,不過不管怎麽樣,她和展晴是肯定不能天天在一起了,因為展晴是要留校做學生工作的。寸心羨慕地說,“還是你和西毒好,讀研都在一起,我是沒戲考研了。”

“謝微瀾呢?”我知道這個名字從未從寸心的心裏消散過。

“他,誰知道,我很久沒跟他聯系了。”存心淡淡地說。

“那你是打定主意要跟展晴了?”這次寒假回家,發現少時的同學突然之間都開始考慮起很長遠的将來,人人嘴裏都免不了說畢業說工作乃至說婚姻。寸心又砸開一個核桃,從掌心撥走碎殼,跟我分吃裏頭的肉,“嗯,就這樣吧,人都帶回家給爸媽和你看了。除非你們特不滿意。”

“我看我爸挺滿意的。呵呵。”我也砸開一個,“我也滿意。不過,還是謝微瀾帥……”

“你這人很找打哎,我跟展晴好,你不爽是吧,幹嘛老提謝微瀾?”寸心把我手裏的核桃肉都搶走。

“你心裏沒他,就不怕我提。”我賤賤地笑,心裏卻漫起一絲絲迷惑。我為什麽愛提謝微瀾。我為什麽總覺得寸心和展晴之間有陰影,其實他們很好,他們很般配很恩愛,哪來的陰影。除非,陰影本來就在我心裏。

過完寒假我一個人回了學校,沒讓西毒來接我。大二開始辰州到北京的火車線路從京滬線改為京廣線,以北京西站為終點,他家沒有直達公交到西站,我就不讓他接了。反正一個人也沒多少行李,熟門熟路的,做什麽态呢。我一個人回到還空無一人的宿舍,安靜還沒回來,希純和若男這兩個北京女孩更是要在家挨到注冊日最後一天才會出現。我放下包,收拾好東西,打開電腦連上網,QQ窗口蹦出一大堆我離線時收到的消息,我先點開西毒的。

“出發了吧?到了給我回電話。路上小心。”

我又點開顧歡的。

“我在西安,也準備上飛機回北京了。我把咱倆有史以來的聊天記錄都打成A4紙了,我靠,将近100頁,我邊看邊樂,這回西安回北京的飛機上不無聊了,哈哈!有空你也溫習溫習。”

我靠在床上,心裏有一些感動。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麽。或者是我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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