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迷惘

更新時間2011-9-29 9:22:09 字數：3398

這一切不是我設想過的，但卻是我妄想過的。我對西毒的歉疚只維持了一毫秒，便沉醉在顧歡略有些侵略卻不失溫柔的吻中，應該回應，還是矜持，甚至是惱怒地推開，我還沒有想好，雖然這一吻并不蜻蜓點水，我卻真的來不及作出任何思考以後的選擇，顧歡已放開我，我縮回座位不敢看他，月亮依然在樹梢挂着，見證了整個過程，我便也不敢看月亮，只輕輕地說，“月亮升起來了，我們回去吧。”

顧歡默默地啓動了車，一路開回研究生宿舍樓下。夜深了，樓門口進出的人很少。我正要開門出去，他一把拉住我，“禮物，我可沒工夫送第二次。”

我扮了個鬼臉，拿起盒子推開門匆匆向宿舍樓跑去。發動機在我身後轟鳴并遠去，我一邊爬樓一邊不斷的告訴自己，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我必須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因為顧歡從來也沒有喜歡過我。

過23歲生日的時候，我拿到了駕照，順利開了題，并考出了637+5的托福分數，除此以外還有一個讓我有懷念的吻，像多年前那對公婆杯一樣鎖在我心裏。要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竟然是一個毫無道德觀的人，我竟可以從內心到外表都若無其事的繼續留在西毒身邊，做他光明正大的女友，這樣的理所當然，僅僅用我知道顧歡另有心儀女孩就可以解釋麽？不，我覺得這已經和他無關。顧歡喜歡的是一個新聞傳播學院的師姐，郁丹，婀娜而漂亮，天真而高傲，從來也沒有接受他，直到今年夏天顧歡畢業進入新加坡一家頗為知名的設計事務所，力邀郁丹去新加坡工作，卻被告知已在央視找到滿意職位。顧歡每次和我談起郁丹，都會長嘆時運不濟。的确，那年的湖南衛視2005屆超級女聲為中華文化塑造了一個新形象新概念：粉絲。我和顧歡在嘲笑玉米涼粉筆迷盒飯們的瘋狂舉動時，他無奈地說，郁丹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玉米。我在msn上笑說，那到底是你審美有問題還是她審美有問題？他說，都有問題，這姑娘是我煞星。

那我呢。我着實不想承認顧歡是我的煞星。至少到現在，我并沒有為他付出任何我不能付出的代價。那麽便這樣下去好了，直到有一天我離開他，或者西毒離開我。顧歡是不會離開我的，因為他從來也不在我身邊。

2005年的夏天我在家接到了衆尋公司的實習生錄用通知。當時這家搜索引擎公司還不是國內一線互聯網企業，參加實習生筆試面試時我受到了一條龍專人服務的待遇，順利入職後三天衆尋就在納斯達克上市并取得了開盤價翻倍于發行價，首日最高價接近發行價五倍的恐怖戰績。從此這家公司開始進入澄夏乃至中國各大重點院校畢業生的視線，而我也可以笑稱，我也是它上市前就進公司的老員工了。

在衆尋從一開始我就感受到了波士的指點，前輩的照顧，同事的支持，和新興行業上升期公司各種各樣的員工關懷。那個暑假我感覺異常舒适，試着投幾封簡歷反響也都不錯。反觀即将開始的國外院校申請季和兩手空空無論文的自己，我終于鼓起勇氣告訴西毒，我不想出國，請他先走一步，也許我可以在他畢業以後投奔他，或者他回國發展。總之，我不想要那個日複一日坐在實驗室用五年光陰和無數paper換來的Doctordegree.

西毒沒有試圖說服我，甚至都沒有說什麽。我想他早就看出我考G考托上新東方其實都是随大流，身不由己，靈魂深處根本沒有繼續學術道路的主張。但我們都不願面對這個可能讓兩個人分道揚镳的事實。我們還有希望，或者在一起五年，彼此已經付出的太多，承受不起失敗，而寧願把暫時的分離看作無非再多一點付出，去換取未來似有若無的幸福。

研二開學以後，我簡直比研一還要忙。我既要在衆尋實習，又要四處參加招聘面試筆試，又要保證完成論文和實驗室的科研工作量，恨不得一心三用。不，四用，我總得花一點精力和西毒在一起，因為實習，找工作與論文，樣樣我都獨立完成，除了每天一起吃個飯恐怕都沒有其他時間與他相處。而事實上，因為彼此都忙，或許也因為大家都覺得別的事情比吃飯更重要，我們往往連飯也不一起吃了，一整天見不到一面。頂多在qq上說一下今天做了什麽。西毒一邊寫論文，一邊寫申請材料，一邊還參加了澄夏校園內的一個基督教會活動。他成了一個準基督徒，這是我十分沒有想到的。有時候他也給我講講主的偉大，但我沒有太多心思虔誠聆聽。雖然我媽媽也是一個基督徒，雖然我從小對基督教比對其他宗教更親切，雖然我無助彷徨的時候也會祈求主的指點與庇佑，但我畢竟是一個7年前就寫了入黨申請書的積極分子。

寸心已告別了麥當勞的工作，跳槽去了省內一家知名的合資汽車生産企業，總算專業對口，能夠發揮所長。謝微瀾在她生命中死灰複燃了短短的一瞬又慢慢湮滅，我想這次她終于可以安心和展晴過日子了。她安頓好了自己便來關懷我的生活，不斷告誡我一定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工作。我想這是名言至理，否則我不會在拿到衆尋保底Offer的同時還四處出擊。衆尋給的Offer薪資豐厚，但是研發部門的職位，我為了不做研究不寫代碼，已經放棄出國，怎麽還能忍受留在國內繼續編程讀paper。身為萬金油院系的學生，我把海投進行到底，從生産豆漿機到生産核能電，從保護地球到純忽悠的所有行業，只要是非研發的職位，只要公司夠大名氣夠好，我都扔一份簡歷。在水蛋的求職版上，紐木恩很快成了風雲人物：今天一個筆試，後天一個面試，奔波京城簡直喘不過氣，這種忙碌在其他一些簡歷并不漂亮的應屆生眼裏根本是變相的嘲弄和刺激，樹大招風，我還沒大，僅僅是張揚了幾片葉子就引起太多注意。等我明白過來低調才是王道的簡單道理，都已經是畢業以後的事了。

那時候校園招聘宣傳最足，最風生水起的公司莫過于寶潔，PG在幾乎所有論壇的招聘版面都是熱門搜索詞，也不知道收了多少份簡歷，僅僅邀請部分通過第一輪篩選的幸運兒參加宣講，就是動辄幾千人的場面，這還是篩選以後的結果。我從簡歷關開始，筆試面試過關斬将終于到了終面，為此還放棄了時間上沖突的其他公司面試。終面時原本45分鐘的時間被拖長到接近70分鐘，三個面試官和我侃侃而談，甚至聊到了入職以後十分細節的問題。我歡天喜地地出來，興致勃勃上水蛋發面經，引來無數羨慕嫉妒恨。誰知道寶潔發Offer的時候我在整整48小時分秒難耐的煎熬中最終沒有等到Offer電話。這是我最心儀也最看好的一份工作，就這麽轟轟烈烈地開場慘慘淡淡地結束。希望越高失望越大，那段時間我情緒極為低落，卻又不能任憑自己消沉，寶潔飛了，兩手空空，總要打起精神再戰。

IT行業我也投了很多，著名的Miracle公司的面試邀請不能不去。我坐在玻璃桌前，對面的中年花白男一邊一目十行看我的簡歷一邊抱怨道，“這些hr也真是的，我這個職位明明不要應屆生的，還是放headcount，要命……”，完全無視我的存在。看完簡歷也抱怨差不多了，讓我自己再口述一遍簡歷完事，連問題也懶得問，只一個勁兒說“你們簡歷都很漂亮，但是不實用！我這個職位，哪怕你什麽MBA來都不行，一定要有工作經驗！”。我看差不多要GameOver了，又不死心地問，“這個簡歷是多個職位共享的吧？”您老人家招銷售經理，我們自然是不行，問題我們當初應聘的也不是這個職位啊，鬼知道為什麽應聘售前工程師的簡歷會跑到這裏。

“嗯嗯，我會把你們的情況反饋給hr，看看別的部門有沒有需求吧。”中年男不耐煩地結束了面試回去pantry喝茶。我卻不能休息，眼看下一個公司的預訂時間在即，我必須以最快速度從東三環沖到長安街，時不我待，不及客套，我抓起書包撲向新的目的地。

當我結束了一天的面試走出東方新天地，已是夜色濃重。走上過街天橋，華燈初放的長安街璀璨奪目，11月的寒風吹過卻讓人遍體生寒。我踏着高跟鞋匆匆而過，又退回兩步——天橋上坐着一個瑟瑟發抖的老乞丐，我在他破碗裏放下兩塊錢，很想多給一點，但自己也是奔波勞碌掙飯吃的窮學生，失去工作，他的今天就是我的明天，我默默站起來，與老乞丐四目相對，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回到宿舍，照樣上水蛋發面經。成功失敗都應該客觀敘述，只是言語之間難忍連日遭遇重重打擊的喪氣。沒想到的是，有個和我同樣投了Miracle的校友，昵稱荊無命的，跟帖說了幾乎一樣的遭遇，原來我不是一個人，大公司的鄙視澤被蒼生。我和荊無命交流了一下Miracle的招聘動态，便離開了求職版。本想和西毒說說心裏的郁悶，他先在QQ上吐了一堆苦水。迄今他拿到的Offer也都不太好，最好的不過是加拿大的滑鐵盧大學。聽着名字就很黑暗。但不知為什麽他的壞消息反而讓我心情變好。太奇怪了，我不是應該苦着他的苦幸福着他的幸福麽，難道失敗讓人精神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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