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滿城盡帶黃金甲(本章完)

更新時間2011-10-25 17:28:05 字數：3362

周一上午，關詠誠果然很快就把報表功能調試好了。中午吃飯時我沒有跟他們一起去——北京的25日中午12點正是多倫多的24日深夜12點，我守在MSN上等西毒上線。12點半時，他來了，和我互道聖誕快樂。

“你在哪兒呢現在？”我猜他肯定不在自己的房間裏。

“在廚房。本地人都度假去了，我們樓中國留學生在一起包餃子，我正在煮餃子呢。”他回答得不快，估計兩頭應接不暇中。我忍不住說，“好想吃，我還沒吃午飯呢。”

“怎麽不去吃？你那邊12點多了吧？”

“沒去，我讓他們給我帶肯德基了，我得等你上線嘛。”

“呵呵，真乖。你怎麽過的聖誕節？”

我想了想，還是不說錢包的事兒了，“一個人在屋裏灌水呗，還是你那邊熱鬧。”

“對呀，我們昨天狂shopping了一天，東西巨便宜，明天，哦不對，今天，待會兒我們去滑雪，這邊滑雪比北京強多了，天然的雪山，很漂亮，人又少，哪像北京的人造雪場，跟煮餃子一樣烏泱烏泱的……”

我想起去年這個時候在雪場上摔得鼻青臉腫的自己，忍不住嘴角上揚，忽然聽到身邊有人說話，“和誰說話呢，也不去吃飯，一個人咯咯咯樂。”

“我男朋友啊，他那邊正好是聖誕夜12點，我們在MSN上跨年呢。”我接過關詠誠遞過來的漢堡，先放在一邊，正準備繼續敲字，只見屏幕上又送過來幾行，“寶貝，我煮好餃子了，得跟他們去吃飯了，先下了，祝你聖誕快樂，Kiss！”

我看着連續冒出來的訊息傻楞了一會兒，無奈地删掉剛才打出來的字，改成簡短的告別語發出去，随即關掉窗口，這才有功夫回頭看，卻發現房間裏只有我們倆，“他們呢？”

“還吃着呢，我吃得快，先回來了，正好給你帶吃的。”詠誠在自己電腦前坐下來，“你聊完了要是還有時間，我給你說說周末我怎麽弄出來那個報表的。”

“好啊好啊。”我咬着漢堡走到他身邊，“關老師，快給我講講吧。”

“你不聊着呢嗎？”詠誠下意識地看向我的屏幕。我伸出抓着漢堡的手把他的眼睛擋住，另一手拍拍他的屏幕，“關老師要上課，肯定比聊天重要嘛，快講，快講。”

詠誠便耐心解釋起來，又讓我自己從頭到尾走了兩遍流程，直到我能準确無誤的完成所有配置。等我們關了虛機，其他工程師也陸續回來了。我坐回自己電腦前，看到西毒又給我發了個消息，“新月，我吃完了，你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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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頭像已經灰了，那邊已是淩晨兩點。我把光标放在輸入框裏，手指在鍵盤上游移了許久，最後只打了幾個字，“剛才有事出去了。你睡吧，聖誕快樂。”

經過一個多星期奮鬥，整個原型系統開發完畢，只是時間卡得非常緊，驗收就定在31號下午。逐個模塊演示一遍，各種場景仿真一遍，又進行了長達兩個小時的QA環節，甲方領導滿意點頭時，所有人都筋疲力盡地長舒了一口氣。回答問題的時候，我一直慶幸所有和Miracle有關的東西包括與HPR的接口我都能對答如流，沒給公司丢臉。關詠誠回答問題時，我趁機往他MSN上發了一句話，“順利過關，全拜關老師所賜！”

他坐下來看到屏幕，露出一絲微笑——天，這在那張冰山臉上是多麽難能可貴的表情——他的手在筆記本上動了幾下，“小丫頭，請我吃飯吧。”

“好啊，揀日不如撞日，今天驗收結束請你吃飯。”

“沒誠意啊，我今天得回天津。”

“那，就只能改天了，還是回去孝順老媽和老婆比較重要啊……”我探出頭看了他一眼，他盯着自己的屏幕，沒有再回話。

驗收會一直開到将近六點才結束。明天就是元旦了，所有人都恨不得肋生雙翅，飛速離開。我正準備走，詠誠叫住我，“晚上有什麽安排？”

“呵呵，我準備去最近的影院看電影。”我說。

他聽言便翻開包，拿出幾張Fesco電影券給我，“我用不完，今天就過期了，你可以約朋友一起去。”

其實，我準備一個人去看電影，我自己的Fesco電影券也沒有用完，但我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只是接過票，笑眯眯地說，“謝謝關老師。”

“那，再見，元旦快樂！”他又露出了一絲微笑，很快轉身離去。我望着他的背影，又低頭看看手裏的票，忽然拔腿向門外沖去。我要看的是18：50開始的《滿城盡帶黃金甲》，也就不到一個小時了，月壇到搜秀影城沒多遠，但每年這一天的傍晚都會全城爆堵。

雖然趕上了電影開場，可留給我的座位所剩無幾。我坐在放映廳第二排，努力仰着腦袋看滿世界的黃金饅頭，身邊成雙成對的情侶嚼着爆米花竊竊私語，六七歲的孩子天真地問媽媽熒幕上那些成群結隊穿衣服的妹子是什麽人，鞏俐開始發病，劉烨開始發瘋，我抱着自己的手臂沉醉在怪異的劇情裏，渾然忘記今夕何夕。

2006年就在人生角色的重大變化中無可挽留地結束了，2007年在清冷寒冬中翩翩而來，奧運倒計時鐘一處接一處地立起，地鐵一條接一條地開通，公交車從付現金變成了刷卡，連路邊小店都換了統一式樣的招牌，這個城市在拼命扮靓，準備一年以後那場世紀大接客，千裏之外的辰州卻沒有什麽變化，還是那樣的小城恬淡，百姓懶散。我像過去的每一個春節一樣窩在家裏吃吃喝喝，但幾乎每個長輩朋友都要問一句什麽時候辦喜事，把我打擊得面目無光，2007年我就25歲了，聖誕夜都過去了，我就是那朵開過了夜的聖誕花。

“到哪裏去鬼混了，多久沒在網上看到你了？”我在網上看到了顧歡，立刻抓住他，“聖誕，元旦，春節，都不見你冒頭啊。”

“我去柬埔寨玩了一趟，剛回的北京，馬上就被叫去參加n個聚會，忙啊。”顧歡的回答很欠扁，“每場酒宴都被介紹女朋友，累死我了。”

“哈哈，哈哈，誰家姑娘這麽不長眼，”我奸笑道，“你不會改主意了吧，原來你可是打定主意不結婚的。”

“一直沒改過。但是，我只是不結婚，可沒有拒絕認識花姑娘……”

“誤人青春啊你，損人品的……”

“我會挑，拿得起放不下的姑娘我不碰。”

我終于知道，他正和一個在新加坡做事的臺灣女孩如膠似漆地戀愛着。在我的強烈要求下，顧歡發來他們在吳哥窟的合影，照片上的女孩高挑纖瘦，有着一雙修長勻亭的美腿，一張曬成麥色的小臉，完全符合他的要求，女孩緊緊挽着他，笑逐顏開，好一對金童玉女。我怎麽都難以相信，她會認同如此快樂的感情有個殘酷的保質期。

初二，樓上幹媽家的姐姐一家三口回娘家，她女兒在外婆家跑來跑去，大喊大叫，響徹樓體，就在這喧嘩中，小龍哥哥下來我家讨花椒，臨走時回頭跟我說，晚上少吃點，跟他出去唱歌，完了吃夜宵，那幫哥們都去。

我媽正好從廚房端菜出來，便說，“新新你懂點事，今年也工作了，別再老讓小龍哥哥花錢，你也請他們吃一次。”

我吐了吐舌頭，剛要說話，小龍哥哥卻說，“新新工作也不能讓她請，她是我妹，只要有我在，她就不能掏錢。”

“小龍你真是的……”老媽只得搖頭嘆氣，我怕她又說我，索性跟了小龍哥哥一起去他家，逗小外甥女兒玩了一會兒才準備下樓回家，剛出門，就碰到從樓上走下來的栩卿。

“哇，你怎麽在這。”問了才想起栩卿的媽媽以前也是這個單位的，他來找熟人很正常。他笑道，“我媽讓我送個東西。你今天沒去你外婆家？”

“我外婆家離這6小時火車呢，沒去。”整整一年沒見他了，我下樓經過自己家門時便也不進去，陪他再走一段。我們走在大年初二處處張燈挂彩的路上，看路人衣履鮮亮，聽拜年聲充盈街頭。我問他怎麽不跟媽媽去外婆家，他說一早就去了，這不母親打發他出來拜個長輩的年——好吧，其實是躲七大姑八大姨們給他張羅相親對象的密集轟炸，這兩年，他談過幾個女友，沒一個認真維系三個月以上的。

“你才幾歲，男孩子怕什麽大齡啊？”我看看他，滿臉的青春痘消下去不少，皮膚看着比以前還好一些，哪像我，二十五一到，眼睛下面真的有細紋了。

“我畢業以後就不離開福建了，小地方，二十五六的人該結婚了，我連女友都沒有就更可怕。”他扭頭看看我，“哈哈，你也一樣吧。”

“我？我還好一點吧。我不是沒有男友啊。”我微笑解釋，他卻嗤之以鼻，“你那也算男友？你還得等多少年呢，我才不信你爸媽不着急。”

這人說話怎麽還是這麽尖銳啊，我扭過頭不去看他，對着空氣說，“讓他們着急去好了，我現在不想找。我一個人挺好的。”

“嗯，你是女強人，你不靠男人。”他忽然笑起來，“還記得咱們剛認識的時候，咱倆打架，我一點都沒占到便宜，你太能打了。”

“可不是，多少年前的事兒了？”我用力想了想，“二年級，十八年了，咱倆竟然認識十八年了，真可怕！”

“我有個提議，”他一面說着，一面保持着絲毫不變的步速，“等我們三十歲的時候，如果你還沒男友，我也沒女友，咱倆湊合一對吧。”

“這個提議好，贊成！”我的步速也絲毫不變，我們倆相視一笑，遠處一朵炮仗碰地巨響，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