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來來往往(本章完)

更新時間2011-11-15 21:42:46 字數：3286

六月初，我終于選定了一套一居改二居的小戶型，裝修很新，基本可以拎包入住，老爸老媽贊助了三分之二首付，剩下我自己承擔，周三晚七點和房東在中介門店裏簽約。周一一早我就興沖沖地告訴詠誠要book他的時間，可到下班時他一臉抱歉地過來說周三下午在西城區有個重要的臺得出，恐怕沒法趕過來。我只能把所有要注意的地方都仔細問了一遍，悻悻而回，臨走時又哀怨地控訴了一通，要求他周四得請我吃頓好的給我慶祝買房成功。

初夏的傍晚天色依然明亮，想到馬上要付出那麽多現金并背上大把貸款，我就有點蒙，一個人坐在屋裏發呆。許濤還沒回來，路姿叫我上她屋嘗她出差帶回來的葡萄幹，順便關懷一下我的買房大計。我知道她舍不得我，房子落停我就要搬走了。其實我又何嘗舍得她。若沒有她，我原本就獨來獨往的生活将孤單得更加徹底。将來搬到我自己的小屋，估計到了周末我就會連着五六十小時不說一個字。

我環視路姿的房間，和我簡單得沒有一件裝飾品，山頂洞一般的房間相比，她的屋子到處是娃娃，擺件和配飾，充滿了煙火氣和脂粉氣，最有意思的是原本分開擺放的兩張單人床現在已經拼在一起鋪了雙人床單，變成一張大床。想起當年路姿腼腆地要把大床房讓給我的場景，我不禁莞爾，看着愈來愈有女人味的路姿，我一邊嚼葡萄幹一邊問她，“那你倆打算怎麽辦？什麽時候買房子？”

“我不知道啊，我們現在首付湊不夠，只能先租咯。”雖然犯愁，路姿美麗的臉上卻永遠笑意盈盈，不見一點怨氣。我說，“那你們怎麽不幹脆領了證算了。”

“這個，再等等吧，準備買房的時候再說了，反正領不領對我們來說都一樣。”她甜甜地說，“還是你強啊，你一個人就能把房子買下來，我們倆加起來都做不到。”

“我和你們許濤不同嘛，獨生子女，傾家蕩産買一小房子，也不用考慮別人了。”她羨慕我能為自己的一切做主，我卻羨慕她有個共同分擔風雨的人。正說着話，許濤拎着菜回來了。我便告辭回自己房間，一會兒便聽得許濤在廚房裏洗洗刷刷，切菜炒菜，忙個不停，路姿一會兒在房裏待着，一會兒跑到廚房門口張望，有一搭沒一搭地跟許濤聊天。這種瑣碎而細膩的生活，離我這麽切近，卻又那麽遙遠。我試圖幻想一下我站在廚房門口，竈臺前轉來轉去的是西毒瘦削高挑的身影——很別扭，我不得不承認。也許下廚的那個會是我吧。我寧可自己勞作一些，去決定今天吃貴還是吃賤，做鹹還是做淡，也不想做那個等着開飯的人。

周三下午，我去工行櫃臺取了兩萬塊錢作為定金揣在身上，準備出發去中介門店時，看到詠誠開了馬達似地沖過來，一看見我就叫道，“小新小新，等我一下。”

“你今天不是出臺嗎？怎麽回來了？”

“對，我原以為來不及，不過客戶竟然沒拖堂，我就推了晚上的飯局，緊趕慢趕的，可算沒遲到。你現在去簽約？等我一會兒，我收拾了東西咱就走。”他仿佛挺興奮，黝黑的臉看不出紅來，眼睛卻亮晶晶的。我上下看了他一眼，“哼，為了少請我一頓，用不用這麽辛苦啊？”

“我靠，還不是怕你被欺負啊，走啦走啦。定金呢？收好了沒有？我可還記得你說錢包裏超過200塊錢你就不放心……”

“收好了啦，不會丢的，除非被你偷了，關叔叔。”我走在前面跨進電梯，雄赳赳，氣昂昂地，“簽好了，我請你吃飯。”

“喂喂，你們倆今天去簽約？我也去看看。”電梯裏随着叫聲擠進來一個人影，我和詠誠定睛一看，一齊無力望天，“不是吧偉哥……”

一行人便到了門店，和房東及家屬坐下來談合同。在原價基礎上，我拼命往下壓價，但礙于此時房市高企，一日一價的态勢，最後講下來一萬塊算數。定了總價，下一步就是定首付，我是月供額度不多，要做低總價避稅，首付又捉襟見肘，簡直是一個n元一次方程組求最優解，我第一次聽到這麽多計算條目，一邊消化理解一邊看中介十指翻飛按計算器，新的idea是完全提不出來，只能在中介問這樣你看行不行時機械地說，大概可以吧。幸好有詠誠坐在我旁邊替我發問，一項一項和中介核對細節，末了中介把最後結果謄清在一張紙上給我，我看看這張簡潔無比的紙，再看看另一張寫着密密麻麻計算過程的紙，感覺都沒看明白。詠誠嘆了口氣接過來自己摁了一遍計算器，對我說，“算的沒錯，你看首付沒有問題的話就可以簽合同了。”回頭又對中介說，“那張計算過程留給我們吧，回頭她自己慢慢研究去。”

“既然這樣，那咱們就簽吧。”我擡頭看中介和房東。房東長着一張典型的棒子臉，卻是地地道道的中國人——一位三十出頭的鮮族大哥。中介問他婚姻狀況，他說是單身，我立馬偷偷瞄了眼他身邊的三十來歲女性，她始終一言不發，只面無表情地看我們讨價還價，一時竟看不出與房東是什麽關系。買房人的婚姻狀況并不重要，不過中介也回頭問了我一句，“你倆呢？”

“我倆？”我仔細看看中介，确定他眼光指向的是詠誠而不是在一邊做了很久壁花小姐的盧偉，“不不不，我單身，他是我同事。嗯，他也是。”我又指指盧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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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房東和中介一起點了點頭，眼神反而更見疑惑，大概是說，有這樣放心大膽把合同交給同事來處理的嗎……

有，我不就是一例麽，我低下頭，稍感羞愧地在心裏默默回答。

簽完合同，幾方大致核對了一下後續事項，離開中介門店時已經是晚上九點。我們三個都沒吃晚飯，詠誠和盧偉看見路邊一排大排檔，便嚷着要吃烤串，于是兩男一女露天坐着，就着羊肉和板筋喝啤酒聊天。六月的北京夏夜，習習涼風吹過，看月明星稀，車馬擾攘，遠處一座座住宅樓燈火輝煌，想到其中有一扇窗已經屬于我，不禁心花怒放。詠誠拍拍我腦袋把神思不屬的我拉回飯桌，“哎哎，醒醒丫頭，想想後面的事兒，該給裝修留點預算了，錢夠不夠？”

“裝修？我沒打算裝修，那房子挺新的，連家具家電都齊全，先用着，以後慢慢弄。”

“我那房子和你差不多，也都是新的，不過也有幾年了，又是住過人的，我建議你把牆壁和門重新粉刷一下，效果會好得多，跟全新的一樣。”詠誠絮絮叨叨地說，“就刷個牆，小修小補的，用不着裝修隊，我現在找的這個工人一個人就能搞定，回頭我幫你問問他過倆月有沒有時間，有的話，你也可以找他弄弄，很快，一周就好了。”

我嚼着肉，眨巴着眼睛看着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盧偉在一邊撲哧一樂，我咽下原本要說的話回頭看他，“你笑什麽？”

“沒，沒事。”盧偉掩飾地低下頭喝酒吃肉，只聽詠誠低低罵了一句，“磨叽不死你。”我贊同地點頭，“偉哥就這德性，三棍子打不出個屁，多說一句話會死的那種。”

接下來的一個月就在往返中介門店，銀行，房産交易大廳中度過。七月初，當西毒用他在中國大陸的手機給我打電話時，我正站在人聲鼎沸的過戶櫃臺邊等着拿新房本。我一手攥着手機，一手捏着紅本本，用力分開人群跋涉到大門口，興奮地對西毒說，“你回來啦！”

“嗯，我回來了！”西毒的聲音也很激動，“不過我這幾天家裏事情很多，我要到周末才能去看你，你這周末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每個周末都無聊到死啊，那你周末來看我吧，來之前給我打電話。”

挂了電話，我打了個車直奔公司，走過前臺時意氣風發，虎虎生風，剛在座位坐下，政教行業的客戶經理何雲清就過來找我了，一眼看到紅本本，先一個磕巴不打地說了一堆恭喜話，然後便笑嘻嘻地跟我約下下周的時間，說他們準備把北京的一群重要客戶拉到青海去開個Seminar，需要DBTeam支持一下，已經跟我老板說過了，就看我時間允不允許。我原本有點抵觸，西毒回來總共才三周，何雲清一個case要占我五天，其中還包括個周末，真是奸商啊。何雲清也知道耗時三個工作日的case很不正常，連忙壓低聲音解釋道，其實只有1個工作日是Seminar，其他時間都在玩，安排去青海湖，塔爾寺等青海著名景點，基本就是個送給客戶的福利。我這一聽才眉開眼笑，西毒那邊就委屈他了，反正他回來也不急着見我，一推就推到周末，我走開幾天又有什麽關系。只是一邊拉長耳朵聽了許久的盧偉把嫉妒兩字明白寫到臉上，嘟囔說怎麽沒讓他也去。這我就沒辦法了，何雲清說這次要的是BI整體解決方案，說白了就是DB和HPR，沒有盧偉負責的産品——等等，HPR？這麽說詠誠也要去了？我在MSN上問詠誠，他似乎在忙別的，半天才回話，“是啊，何雲清剛跟我說了，大概是下下周三飛西寧，周四五六日在那待着，周一回來。你先別訂票，等我一會兒有空了咱們訂個航班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