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相見争如不見(本章完)
更新時間2011-11-17 18:06:18 字數:3129
周六上午,我一個人在家努力打掃,準備以最窗明幾淨的房間迎接西毒。可12點時他打電話說在某個姨奶奶家被強行留中飯,中午實在過不來和我吃飯,要麽我過去他姨奶奶家一起吃,要麽他只好下午再來。我立刻選擇後者,溫柔大度地讓他莫着急,慢慢吃。此刻我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我盼着早點見到他,但又缺了勇氣面對他,這兩小時過得坐立不安,直到敲門聲響起,我打開門看到那個經年未見的男孩,兩個人一時之間竟相對無言。許久,他一把抱住我,緊緊擁在懷裏,低低地說,“我回來了。”
我仰起臉,細細地看他,除了極不明顯地胖了一點點外,沒有什麽變化。我把他拉進自己的房間,他環視一圈說,“和我走的時候一樣,也沒變化。”我笑了,和他并肩坐在床上,喁喁說話,電腦還開着,放着江美琪的歌,竟還是那首《親愛的你怎麽不在我身邊》。慢慢地我們都停止了說話,我靜靜聽着歌,他靜靜看着我,小美感傷的聲音汩汩流淌,就在這音樂中他吻住我,一個中止與遠隔了一年的吻,我閉上眼睛,心如夜空下的海洋一般沉靜。他的吻逐漸激烈而狂亂,亦如一年前那個分離在即的夏天,之後的一切亦如原樣上演。雖然彼此已經那麽熟悉,我卻依然不敢睜開眼睛,是不敢看他,還是不敢看自己,我不知道。直到兩個人喘息甫定,我才茫然地擡頭,這一張讀過千百遍的臉龐,貼在我的額角,手指白皙修長,環在我腰上。我長長地,輕輕地嘆了口氣。他忙擁緊我問為什麽。
“你還要待幾年?三年?”我仰面躺着,雙眼望着天花板問道。
“至少三年吧,四年讀出來算很快的。”西毒坐了起來,我也連忙坐起,套上自己的衣服,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讀完以後呢?還要留在那裏幾年?”
“這不好說吧……反正一畢業就回來不大現實,沒有國外工作經驗,回來還不如國內名校畢業的呢。”西毒也穿上了衣服,握着我的手坐在我身邊,“怎麽了?不想申請過去嗎?”
“不是很想,我好像還是比較喜歡留在國內。”我遲疑地說,有一句話,忍了很久,今天恐怕不能不講出來,“如果我想在國內等你回來,是不是還有很多……很多年?”
“算算,怎麽也得六七年吧。”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聲音竟和我一樣有了一絲猶疑。
“那,我是不是還得等上這麽多年,才能結婚呢……”我覺得有點窒息,咧開嘴刻意放松語氣,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能不能別讓我等這麽久啊……”
“那……那你只好找別人結婚咯。”西毒也笑,可能真是我的錯覺,為何我覺得他比我笑得輕松。
“靠,這麽狠……”我也笑,笑得自己臉發疼,我想我的表情一點都不誇張,但為什麽真的沒辦法笑得更好看了。我輕輕地抽回手,移到桌上碰了一下鼠标,不斷更疊的屏保圖案瞬間消失,心上的所有紛繁迷茫,猶豫不決,也像屏幕上變幻莫測的花朵被這一句話忽然全數打消不見。我長長吐出一口氣,轉回臉看着依舊笑得溫柔的西毒,“天氣很好,我們出去走走吧。”
走了一圈流了一身汗,我就送走了西毒,坐在小屋裏一個人回想今天的每一句對話。想着想着,回憶從過去的24小時逐漸洇開,過去這一年,這七年,慢慢被往事濕潤。和西毒在一起這麽長的時間,我已不記得當初是怎樣彼此走近,是如何牽手攥緊對方的掌心,不确定是否嘗過千人萬人只不能錯過你的心驚,是否抱有千山萬水只願和你同行的決意,那個遙遠的開始已一片模糊,演變到今成了一種習慣,一種本能,被男女朋友四個字打上了身份烙印而不可更改,但時間越流逝,那枚烙印下面的一切就越千瘡百孔,無情風化,直到再也沒有什麽能讓它起死回生。而他的那一句回答是壓垮這座外強中幹大廈的最後一根稻草,嘩啦啦就這樣傾塌去,而我,則從廢墟中爬起來,大口地呼吸。
星期天,我決定既不做宅女,也不去公司,我一個人在華聯和百盛轉了一天,買了好幾條裙子,七分褲,還有從未嘗試過的三寸高的高跟鞋,既然有了決定,那就為這個偉大的決定好好紀念一次吧。周一,我穿着白色絲質小短袖,垂感很好裙擺又很大的綠白花絲質過膝裙,裙邊兩條墨綠色飄帶系成一個松松的蝴蝶結,踩着三寸高帶金色小墜環的白漆皮涼鞋,自我感覺良好地上班去了。剛坐下就接到老好蘇濟民的電話,“沒想到吧,我在北京,我又來開會啦。你在公司嗎?我可以去找你嗎?”
我連忙說好,一年多沒見濟民了,在這個吵嚷繁雜的夏天,他是為數不多讓我想起來就愉悅平靜的人。十點多我們在盛期大廈旁邊的星巴克見面了。濟民一見我就說我氣色好,我臉上微笑內心苦笑,誰也不知道我昨天剛做了一個壯士斷腕的決定,原來刮骨療傷也可以讓人看起來更精神?我和他相對而坐,一人一杯卡布其諾,就着氤氲的咖啡香氣聊着。濟民的博士課題開展得很順利,只是一年好幾個月深入三峽庫區的生活未免有些艱苦,幸好這艱苦絲毫也沒把他肉肉的身體和臉蛋削瘦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圓頭圓臉圓眼睛,圓潤溫和地待我。
“前幾天我回了一趟辰州,我把我女朋友也帶去了。”濟民很主動地彙報近來動向。我立刻要求看照片,濟民便将筆記本打開,一張張幻燈片似的給我看。熟悉的辰州地界,熟悉的蘇爸蘇媽,熟悉的濟民,以及一個不熟悉的年輕女孩。女孩苗條清秀,膚色微黑,站在濟民一家三口中間羞澀微笑,笑容透過屏幕直散落到我心上,十分舒服的感覺——果然是濟民的眼光。
“恭喜恭喜,終于搞定了,去年見你,還毫無頭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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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畢業後應該不會馬上出國,以後也不會長期在國外發展了,最多做一年訪問學者什麽的。”濟民一邊替我翻頁一邊說,“比較大的可能性是留校,不過我還是想來北京,在水利部做事。看緣分吧。總之她是跟我的。”
“只要她願意跟着你就行,不管在重慶還是北京都很好啊。”我由衷為他們高興。濟民說完了自己,看看我,似欲言又止。我連忙低下頭去看筆記本屏幕,就讓我裝一次傻吧。濟民連着喝了好幾口咖啡,終于問道,“你倆怎麽樣了?”
“……還那樣呗,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終于沒有和盤托出,只能又一次含糊其辭,心裏很是歉疚,覺得不應對濟民這麽好的朋友有所隐瞞。但昨天才做出的決定,今天仍然時不時覺得身在夢中,仿佛一切還要再反複确認似的。我用小匙在杯子裏不停畫圈,畫得咖啡迅速涼掉,濟民自此再不問西毒的事情,只秀他的博士課題給我看。他的ppt有大量三峽庫區照片,在我這個外行看來一點也不枯燥,就這麽邊聊邊看邊喝,忽忽一小時過去。濟民中午還有事,我們只能相約下次再聚餐大吃一頓。
送走濟民也快中午了,我還得跟TravelDesk發出票通知,便快步走回Miracle。就在我走出電梯,大步流星往座位趕時,和迎面而來的盧偉撞了下肩膀。我匆忙說了句哈羅,腳步不停繼續向前,卻被一把拉住,我回頭一看,揚起的頭發差點遮住了臉頰。“偉哥?”
“是我,丫頭。”盧偉已經走遠,原來是詠誠站在我跟前,從上到下把我掃視了幾個來回,“我從水房出來就看你小馬駒一樣往前沖,幹什麽呢。”
“沒幹嗎呀,回去通知TravelDesk出票。”我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別別扭扭地掠了下耳邊的頭發。
“免了免了,我剛才通知的時候連你的一起出了。”詠誠笑道,“你今天怎麽看起來有點不一樣,整個人很夏天啊。”
“……很夏天?”我低頭看看自己,“白色和綠色看着涼快嘛。”
“鞋跟這麽高,不怕崴腳?”
“穿裙子就應該配高跟鞋咯,哎,我說你今天很閑啊。”我扁扁嘴,其實剛才濟民的眼神和詠誠現在是一樣一樣的,我內心稍微暗爽,自己真的重新開始,全新出發了嗎?
“閑啥啊,下半周都不在公司,n多事情今明兩天要弄完,趕緊吃飯吧,吃完我還得出臺去。”詠誠拉着我往外走,“票都出了,你別回座位了,咱去吃大粥鍋。偉哥早就在電梯等我們了。”
“他那麽早出去幹嘛?”我努力讓自己離地3寸高的腳跟上他的步伐。臨近飯點走道裏人來人往,不少人擦肩而過時對我們點頭致意,“吃飯去呀?”
“去廁所。”詠誠接着我的話回答,我邊走邊想,忽然覺得這對話簡直太冷了,等走到電梯口看到兩手插兜等得不耐煩的盧偉時,終于忍不住爆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