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循化之夜

更新時間2011-11-23 17:49:26 字數:3034

第三天一早,何雲清估計是陪客戶玩得多了,也不稀罕後面的行程,抛下我們很沒義氣地回北京,讓我倆代表他陪老頭老太度周末。我才想起今天是周六,要不是出差,我就得陪西毒跟他家親戚大聚餐去。想到這裏,我給他發了條短信,告訴他我周一下午回北京,約他周二晚上的時間一起吃飯。發完短信,大巴車也正好到坎布拉國家森林公園門口。我們換上公園內的旅行車沿着盤山公路逶迤上山。坎布拉以丹霞地貌和李家峽水庫聞名,未到山頂,已能遠遠看到赤紅山體,深藍湖面。小時候去姑姑家也走過這樣一面是峭壁,一面是懸崖的盤山公路,但南方丘陵林木茂密,重重疊嶂之下也看不到懸崖之下有什麽,而在坎布拉的山路上,視野開闊直到天際,李家峽水庫形成的人工湖被紅綠斑斓,綿延不絕的山體環抱,湖面澄明如鏡,峰巒倒影清晰,天地之間盡是大開大合的對比色塊,邊緣鋒利,內中秾豔,每一處景致都尖銳而坦蕩,這是自然與人類合力的作品,行者愉悅,觀者敬畏,而思想者在這裏,恐怕會忘記思考一切。

我們在快到山頂的路邊停車拍照。詠誠點起煙,站在懸崖前道骨仙風地抽着,我饒有興致地看輕煙在藍天碧水間悠悠飄散,忽然說,“我抽一口試試。”我活了二十五歲,一口煙沒抽過,大約是這裏山川太過純淨,連袅袅香煙都有了誘惑。詠誠将煙遞給我,“我抽過的,不介意?”

我搖頭,拿過來放在嘴裏模仿他的樣子吸了一口,立即緊張地吐了出去,“沒什麽感覺啊,電視裏那些偷吸的都咳得半死。”不過那味道确實挺嗆人,并不好聞。

“你沒真吸進肺裏,剛入口就吐出來了,怎麽會嗆。你這不算真吸煙,呵呵。”他接過煙繼續抽,我想起言情小說中男女主角喝過同一個杯子,女主角就會面紅耳赤,嬌羞不勝的經典情節,忽然覺得特別可笑。看來要麽她們太矯情,要麽我和詠誠實在太熟了。我正自得其樂地傻笑着,身後一老太太慢條斯理地教訓道,“小姑娘可不能抽煙,斯斯文文的才好。”

我和詠誠一起回頭,朝陽區教委高主任正一臉母愛地看着我們。我不好意思地說,“高老師,我就是好奇一下。剛那一口一點也不舒服,我才不會抽呢。”

詠誠看看高主任又看看我,沒說什麽,只是笑着揉了揉我的腦袋。我在他掌下皺起五官,偷眼瞄向高主任,那張布滿細紋的臉上表情複雜,她一定習慣了一路上詠誠冰山似的表情和程式化的客套,從沒想過這男人竟有笑得如此明快如此像一個大男孩的時候。

我們進“活佛後花園”吃了粗犷而寡淡的齋飯,漫步岸邊看黃河少女時期的澄碧水面,乘三尺寬的小船從百米峭壁下緩緩劃過,在柔軟如羊毛地毯的高山草甸上撒歡狂奔……即使是一年中最好的時節,坎布拉也沒有游人如織的慘烈,她不是桃源,卻一直這麽靜谧地,遼遠地駐足在世外,蕩滌着每一顆煩悶的心,撫慰每一個躁動的靈魂。

傍晚在循化撒拉族自治縣吃過簡餐,宿在循化賓館。小小循化縣城能找到這麽個中規中矩的三星級酒店也真不容易。因為有人已提前離團,又換了地陪,房間需要重新分配。今早才開始帶團的地陪小哥将所有客戶的房卡派送完以後,将最後剩下的兩張卡給我和詠誠,“你倆,311房間。”

我被吓到了,“我們倆不是各一個單間?”

小哥也被我問住了,迷惑地看着我們,“你倆原來不住一起?”

“我倆從來都不住一起!”我有點惱了,“我們都是Miracle的員工!”

小哥聲音立刻低了,“你倆……你倆不是倆口子?”

我猜自己的臉肯定紅了,詠誠皮笑肉不笑地答道,“我倆真不是倆口子。”

小哥連說對不起,然後跑去前臺重新要房間。我瞪了詠誠一眼,“讓你一路動手動腳!”

“我哪有!”他很委屈地說,“我只是端茶倒水,擋酒拎包,危險路段扶你一把,你困了借你肩膀用用,你在車上睡着了我替你捂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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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話。是的,其實是我太縱容他,或者說太縱容自己享用他的悉心照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對他這麽不設防了,在西寧?還是在北京?我也不知道,好像我們這樣相處已經很久了。就在我反省自己一言一行處處失當的時候,地陪小哥回來了,“一個304,一個311,你倆自己分吧。剛才真是不好意思啊。”

道了聲謝,我接過門卡就往樓上走。詠誠一如既往地跟在後面。我仰頭挨個看過去,看到304時立馬抽出一張門卡給他,“你住這兒,我住311。”

詠誠忍住笑拿走卡,自己刷開門進去了,“那我不送你了,你趕緊休息吧。”

我一個人找到311鑽進去,長長出了口氣。昨晚西寧賓館廊上的那一幕歷歷在目,我以為自己能像以前一樣一笑而過,全然忘記,原來卻不能,它如附骨之疽萦繞在我腦海裏,以至于我一站在循化賓館的走廊上就打哆嗦。我打開燈,打開電視,打開箱子,把家當擺出來,洗澡,塗臉,若無其事,雲淡風輕,但那一吻,始終駐留眼前,揮之不去。我坐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地轉臺,電腦屏幕上蹦出詠誠的MSN頭像,“小新,出來喝酒。”

“不去。”我想起很久以前和盧偉在青島時,他也這麽撺掇過我。我既不會喝也不想喝,在MSN上推辭了快半小時才把盧偉打發下線。這幫人,一個個都嗜酒如命嗎?“不去不去不去,堅決不去。”

“那我去你那喝。”

“你敢。”我飛快地敲道,咬牙切齒。就在我準備下線為靜時,房門突然被鬼魅地扣響了。我從床上蹦起來撲到門邊,手停在旋鈕上遲疑了一下,房門立即又不依不饒地響,我站在門裏,懊惱自己比站在門外的那個還怕尴尬,只好打開門。詠誠還是那身T恤仔褲,頭發卻像剛洗過,濕濕地垂下一绺,和那副賴賴的表情相得益彰。我認輸了,把他讓進來,關上門,“我不喝酒,你也不許喝酒。”

“今天不喝。”他雙手握着我肩膀,把我整個人扳過來,聲音也洗過了似的,帶着暧昧不明的氣息。我下意識地伸手攔住他太過靠近的身體,“沒喝你搞什麽鬼啊。”

他不再答話,一把将我按在玄關的櫃門上,木板發出沉悶的聲音,我連個“你”字都還沒出口,已被他牢牢鎖住雙唇,并撬開牙關攻城略地。我對自己解釋,因為他節奏太快攻擊性太強我才會來不及反抗,否則到這個時候我還愣在當場也未免太姑息養奸——是的,我想我太沒有原則了,竟然可以這樣任他兩臂越箍越緊,滾熱的唇舌吻遍我的臉頰,和脖子,和肩膀……“等等,等等!”我終于發現自己已經被他挪到床邊,這三步位移讓我從混亂跨回正常,用力推開他,“關詠誠,你,你确定你沒喝酒?……”

“我再說一次,我,沒,喝,酒。”他眼中的熱切被怒意撕開一道裂隙,“林新月,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逃避?”

“我逃避?我逃避什麽?”天地良心,我一直非常厚道,非常善解人意地替他把所有荒誕不經解釋為酒後亂性,他還指責我逃避?

“我左暗示,右暗示,暗示了一年,你不給我任何回應,好,那我就明示吧,我都明示成這樣了,你還在裝傻,你到底要我怎麽樣?”他近乎低吼了,“我喜歡你!從見到你第一眼就喜歡你!你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我……我真的不知道……”這句話的殺傷力遠勝之前的擁抱親吻,我真真正正被吓住了,愣愣地看着他,“你今天跟我說,我才知道……”

詠誠定定地看着我無辜至極的眼睛,許久,輕輕嘆了口氣,再次把我摟進懷裏,只是這一次,溫柔了許多,“丫頭,你的遲鈍簡直超過我想象!”

“我……我本來就這樣,所有八卦我都是最後一個知道的……”我的臉貼在他胸前委屈地說,可心裏竟然有點高興。原來他真的沒有喝酒,他不是不小心,他分明就是故意。我極實在忍不住,小聲極小聲地笑了一下,以為他聽不到。可他馬上捧起我的臉,抓住我臉上轉瞬即逝的小得意,不由分說地吻了下去。這一吻日月無光,昏天黑地,我知道有一雙手伸進我衣服,有粗糙的指節在我身上游移,我肩窩裏有一片溫熱而粗重的呼吸,我被壓倒床上任一群食人魚齧咬全身。關詠誠,他湧上潮水般的情欲将我席卷,他摧枯拉朽,我慢慢沒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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