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朝花夕拾(本章完)

更新時間2011-11-25 11:24:09 字數：3687

房裏沒有亮燈，只有電視開着，發出瑩瑩的藍光，不知哪一部狗血連續劇，以極低的音量咿咿呀呀不停絮叨。我伏在詠誠懷裏，身體緊緊貼着他，如一尾擱淺在沙灘上的銀色小魚。他的手指在我腰際來回劃過，畫出溫柔而滿足的筆觸。我覺得有點癢，也伸出手去劃他的腰，不想他遠比我怕癢，痛苦呻吟了一聲，抓住我的手牢牢按在他胸前。我掙紮了幾下才安分下來，壞笑道，“我知道以後怎麽治你了。”

“治吧，我就怕你懶得。”他輕輕地說，握着我的手，手指與我的糾結纏繞在一起。我閉上眼，感受指尖細碎的相觸。“你那句話，是不是真的？”

“哪一句？”

“你說第一次見到我，就喜歡上我了。我不信，我一點都沒有感覺到。”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那天在Miracle前臺，和你聊了一上午，回來以後，就開始在水蛋上搜你的帖子，每一篇。我好奇。”他的聲音伴着回憶逐漸顯得深遠，“我覺得你很特別，有點冷漠，有點高傲……”

“我高傲？”我支起身子，投去難以置信的眼神，一直以來，我都覺得自己處在自卑而消極的狀态，而對外，又始終開朗外向，與人為善，“我天天跟你們打成一片，你怎麽會覺得我冷漠高傲？”

“現在不覺得，可那時候真這麽覺得。你面試出來，叫我進去，跟我打了個招呼就走了，再也不理我。後來不管是求職版還是MSN還是其他一切場合，你總是冷冷的，淡淡的，說話很簡單，從來不和別人搭讪聊天，對我也是。”他握着我的手，凝視着我，“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常常想接近你，了解你，你今天又做了什麽事，說了什麽話，小腦袋裏想什麽……我曾經用了整整一個下午，去水蛋每一個版面，搜你的帖子，想知道你的過去，你的一切。”

我半個身子就這麽支在床上，忘了重新躺下。那時候的水蛋已經有六百多個版面，他就這麽一個個的進去，搜索，浏覽，再退出，六百多遍？

“你怎麽這麽傻？”我伸出手慢慢撫上他的臉頰，“你不會寫個程序遍歷啊！”說完才覺得這話挺煞風景。詠誠笑道，“懶得，反正那天沒什麽事，那麽一個個搜也挺好玩的。每次搜到你，我就對自己說，啊，原來這個版面她也來，啊，原來這個版面她常來……”

“然後發現我是個大水車？”我也笑了，自己研究生期間每天泡bbs的時間比做論文寫程序的還多。要不是這樣，也不會在求職版認識詠誠，也不會在Miracle前臺一見如故聊兩個小時，也不會有後面這一切的故事。

“你是挺能灌的……那時候，我沒意識到自己到底怎麽了，我以為只是好奇。”他将我重新攬回懷裏放好，繼續回憶那段朦胧不明的歲月，“後來聽說你有男朋友，我也不可能有什麽想法，拿到HPR的Offer就去了，後來你進了Miracle，我發現自己總是不由自主在找機會和你相處，你在我腦子裏出現的次數不但沒有變少，反而越來越多，我催你考ME，幫你調程序，又怕你不理解，趕緊再給你講一遍，聽說你錢包被偷了，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丫頭怎麽這麽笨，都不知道保護自己，當時很想把你鎖在身邊，好好照顧你。”

“你心裏這麽多小九九，我怎麽會知道？我只知道你生理上大我一歲，心理上大我一輩，天天教育我這個，教育我那個，就像個怪蜀黍……”我把臉埋在他胸前，悶悶地說。

“我着急啊！我怕這丫頭不懂事，吃虧啊。”他像揉一只寵物一樣揉亂我的頭發，“而且，我沒有那麽悶騷好不好。我請你吃飯，請你看電影，說介紹男朋友給你，假裝開玩笑毛遂自薦，我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但我忍不住……”

詠誠的聲音很淡，卻是一把無聲無息的刀子，在我心裏劃開一個又一個口子。那個盧偉他們損我時總站在我這一邊的人，那個放棄了假日不聲不響幫我把原型調通的人，那個一條一條看我的合同跟中介據理力争的人，那個酒桌上擋住我替我喝通關的人，那個天冷時把外衣披在我身上，下臺階時走到我前面，過馬路時緊緊抓住我的人，那個不顧我抗議總揉我頭發，老批評我偷懶不勤快，拉着我讨論我職業規劃的人，那個對別人只有冰山表情，對我卻總是微笑或皺眉的人，那個我回頭時，永遠在我身後不遠處靜靜站着的人。

一幕一幕突然全部清晰，每想起一處，心就被用力抽打一次，直到我被回憶淹沒，心也被所有曾忽略的細節撞得支離破碎。原來我真的很笨，連西毒都看出來他的用心，我卻從頭到尾活在遲鈍的外殼裏，以為大家是哥們，世上哪有這麽好的哥們！我說不出話，只能緊緊抱着詠誠，手臂圈住他寬厚的胸膛，不讓他看到自己因真相揭開而驚慌失措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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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你還記不記得，在新加坡，你舉着我的手說，這裏有熟男？”詠誠忽然開口，提起我幾乎快忘記的往事。

“嗯，我喊太大聲了，大家都看我。”為此我還頗反省了一陣自己的不淑女。

“當時我抓着你的手……我真的很想……一把把你抱進懷裏，強吻你，然後說，這就是熟男。”他呵呵笑起來，“最後還是硬生生忍住了。丫頭，你知不知道你那樣看我的眼睛，實在是很誘惑？”

“你那時候就開始起壞心了？”

“在烏節路，你買了個一千多的包出來，一邊走，一邊蹦蹦跳跳跟我說話，我沒有想到，一件這麽小的事情，可以讓你這麽開心，真的，我從沒見過你笑得那麽無憂無慮，當時我腦子裏閃過一句話，我想跟這個小丫頭一輩子在一起，天天看她這麽笑。我自己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但那時候我知道，我沒法再逃避，沒法再騙自己了。”

我覺得胸腔裏又酸又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詠誠低頭在我額角又輕吻了一記，繼續往下說，“那天你要我陪你簽合同，我緊趕慢趕趕回公司，其實是存了想法，讓你以感謝為名請我吃飯，然後帶你去喝點小酒……”

“你……”我原本帶着疼痛的感動被他的坦白交代打散了，“你這個流氓……”

“我沒想怎麽樣，就是想和你單獨在一起，喝點酒，也許還有機會把心裏這些話說出來。沒想到……”我撲哧一樂，幫他接下去，“沒想到盧偉那個大電燈泡一腳插進來壞了你的好事？”

“是啊，恨死他了。”他笑道，手臂将我摟得更緊，“我一直特別嫉妒他。他和你一個老板，一個産品大類，總是一起出差，連座位都挨着，天天形影不離。你倆一起去崂山，一起去平遙，還一起去美國！回來眉飛色舞跟我講，我臉上平靜，心在滴血……而且我很怕，很怕他把你勾走了。”

“你就扯吧，我怎麽可能跟他？”我嘴上這麽說，想起之前在青島盧偉使勁拉我出去喝酒，心裏不免也有點惴惴，也許當時他還沒認清我的真面目，等我們熟了，他便發現林新月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只是這個小小的發現，就別讓詠誠知道了吧。“你早該看出來，我跟盧偉不對盤。”

“嗯，在新加坡的時候我發現，咱倆才是特別小分隊。”他頓了一下，仿佛在猶豫什麽，不過還是很快接下去，“我一直在想，這怎麽辦呢，我這毒瘾戒不掉了。後來何雲清找到我，說要在西寧開一個Seminar，講HPR。我想都沒想就問，數據庫講不講。他說不講。我就跟他說，HPR加Miracle數據庫的解決方案是個整體，一起講效果更好……”

“什麽？”我再次爬起來看着他，“何雲清是被你撺掇才請的我？”

“對，我指名說最好林新月來講，否則我苦心積慮把數據庫加進來了，結果何雲清找了別個數據庫售前怎麽辦？”他笑得促狹，眼裏閃着陰謀得逞的得意。我用力捶了他一拳，“原來這一切都是你設計的啊！”

“我沒有辦法了，我覺得再不表白自己就要瘋了。”他抱住我，吻着我的頭發喃喃地說，“這次西寧之行是我最後一次嘗試，如果這次我們還是原地踏步，我就放棄，強迫自己不去想你。但是……萬幸，我終于成功了，到現在我還總擔心這不是真的，不過是我一場夢，新月，我覺得很不真實……”

我捏捏他腰上的肉，嘟嘟囔囔地，“我以為，是我在車上跟你說，我決定分手了，你才開始計劃拐騙我的，沒想到，從頭到尾都是你設的局……”

“老實說，你說你打算分手，我聽了都沒什麽感覺。”他捧起我的臉看着我，“這一年多，你的狀态跟沒男友有什麽區別？我根本沒在乎過你那個男友，我只在乎你對我有沒有感覺，你喜不喜歡我。”

“我……”我低下頭，我喜歡他嗎，就在二十四小時前，我還完全蒙在鼓裏，以為自己即将跨入大齡單身女青年行列，成為社會公害，我以為自己即将面對無休止的相親安排，甚至開始在腦子裏草拟征婚啓事……我的愛情世界裏從來沒有過關詠誠三個字，但現在，我卻不着寸縷，肌膚相貼，依偎在他懷裏！我理不清思路，更無法回答他，只能避開他的眼光，小聲說着，“我也不知道我是怎麽想的……不過有一次，在去青海湖的車上，我說冷，你把衣服給我披，又給我捂手，我半睡半醒，能感覺到你用手指輕輕拍我手背，一下一下的。當時我就想起我爸了，我小時候，他總這麽拍着我睡覺，我有很多很多年沒有被人這麽輕輕拍着睡着了，你是我長大以後第一個讓我覺得安心，溫暖，可靠的人……”

“這是……戀父情結？”他托着我下巴，讓我不得不看他，我點頭，又搖頭，“可能有一點點吧，我希望我的男人心理年齡比我大，要大很多很多，然後教我，包容我，帶我前進，疼我……”

我還沒有說完，已被他深深吻住，輾轉吮舐之間，聽到他低沉的聲音，“那不就是我麽……”

“臭美，你就是個怪蜀黍……”我試圖掰開他又變得邪惡的雙手，“放開我啦……很晚了，你該回去了，明天還爬山呢……”

“已經過十二點了，是今天要爬山……不過，管它呢……”他聲音愈發低迷，逐漸消失在纏綿缱绻的唇舌交纏中，終于他一翻身壓住我，以最溫柔致密的憐愛和最兇猛激烈的掠奪，将我拖入沒有理智的欲望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