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傷痕

更新時間2012-1-9 17:36:22 字數:3392

回到家,我用肉片炒了盤茭白,再拿西紅柿炒雞蛋和蒜泥拌茄子湊數,快手快腳地弄出頓飯來,可時針走過了七又走過八,走過了八又走過九,熱氣騰騰變成油膩生冷,詠誠還是沒回來。我也沒心思一個人吃飯,就開着電視看些不知所雲的節目。終于有鑰匙轉動聲,我高興地一躍而起向門口奔去。屋子并不大,三兩步就可以到,可就這三兩步之中,我卻忽然覺得眼前一陣金星亂冒,所有的物體都開始發黑,還鑲上了金邊……

“新月,怎麽了?”詠誠放下箱子一把扶住搖搖晃晃的我,“你臉色很難看,哪裏不舒服?”

“我沒事……老毛病,低血糖……”我趴在他懷裏含混地應道,一陣冷汗冒過,眼前的東西件件歸位,我才擡起頭來,一下撞進他急切的目光裏,“還說是老毛病?我認識你這麽久沒見你犯過……”他擡頭看到桌上一絲未動的杯盤,手上力道加重,“你還沒吃晚飯?不聽話!”

“一個人不想吃。”我被他抱到床上坐好,看着他換下襯衣西褲換上家居服,“為什麽這麽晚,你遇到童桦了?”

“嗯,快到的時候我給她發短信說回去收拾一下東西,快走時她剛好回來。”詠誠一邊扣扣子一邊拉起我往外走,“既然都見面了,就聊了一下,都到了這個份上,再糾纏也沒意思,她就同意分手了。我們另外再約時間過戶房産。”

“就這樣?”我簡直不能相信曾經那麽堅決的童桦會如此痛快答應分手,“她……她沒開任何條件?”

詠誠轉過身環住我,“沒有,就是有一點,所有過戶的費用都由我承擔。我會盡快辦理過戶手續,等這些東西都交割清楚,我就是自由之身了,怎麽也得花幾萬,寶貝兒,別心疼錢,我還可以再掙。”

我搖搖頭,“我不心疼,就這點錢,已經是最低代價了。她真的沒有為難你什麽?”

“真的沒有,傻瓜,別想了,你看你想得都低血糖了。”他笑着吻我唇角,“趕快吃飯吧,你要補充體力,再暈我就打你屁股。”

雖然故事結束得有點倉促,但還有比這更好的結局麽。我想了想,也不由得笑起來,菜雖然涼了,我們卻都沒注意,狼吞虎咽就把三盤菜消滅光,很久沒吃得這麽香了。

因為開飯太晚,吃完收拾完,各自洗漱完,也就十一點多了,平時這會兒我已上床,可今天不管詠誠怎麽趕我,我總窩在沙發上不肯動,“今晚都沒怎麽看電視,你就讓我再看會兒吧,我不要剛吃完就睡覺。”得到允許以後,我就爬到他身邊,抱着他肩膀一會兒捏捏臉,一會兒揪揪鼻子,心情好,欺負他的花樣也層出不窮。他也不反抗,只笑着任由我蹂躏他五官。忽然也不知道碰到哪了,他“哎”地叫了一聲。我頓住手,驚訝地看着他,“怎麽了?”

“你別動我額頭……”他捂着額角呲牙咧嘴地說。

“你額頭怎麽了?”我硬是掰開他手,夜晚的燈下看得并不真切,似乎有點紅腫,“我剛才沒碰這啊,怎麽有傷口。”因為在額角,頭發蓋住了,很不惹人注意。

“這個……”他遲疑了下,“童桦砸的。”

我倒吸一口冷氣,“她……拿什麽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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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本字典。”他把駐留在他頭上的我的手拿下來,“我躲了,沒躲開,砸偏了,幸好沒砸着面門,要不然就破相了,你就不要我了。……別生氣,怕你擔心才不告訴你,明天自然就好了。”

“我就說,沒那麽簡單,你非要瞞不住了才肯跟我說實話。”我又氣惱又心疼,從茶幾抽屜裏拿出創可貼。詠誠擋住自己腦袋,“我不要貼!在腦門上,太醜了!又沒出血……”

詠誠執意不肯貼,我只好罷手,但在他跟前坐好,定定看着他,“你告訴我,你跟童桦今天說什麽了?我不信你們心平氣和。要真像你剛才形容的那麽随意,她怎麽可能拿字典砸你?”

詠誠收起笑容,垂下了眼睛,一會兒,他握住我的手,慢慢地說,“其實真沒說什麽。她回來時,本來也沒搭理我,就坐在那看我收拾,我也沒多少東西,就是衣服牙刷什麽的,我收着收着,她就哭了……”

我聽得有點難受,仿佛有什麽我不想聽到的東西在等着我,可又不能不聽下去。

“她就問我,是不是真不打算過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答能委婉一點,就說,別哭了,大家好合好散吧。”

“你……”我捶了他一拳,“真不會說話。”

“嗯,我立馬就知道我說錯了,因為那本字典馬上飛過來了,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然後就這樣了。”他指指自己腦門,“我相信她也不是真心要傷我,砸到我時,還是挺疼的,我捂着頭半天沒說話,她也有點傻了,我們倆就這麽對峙着,我摸摸腦門,沒流血。她說,對不起,我說,我沒事,該說對不起的是我。然後我就繼續收拾。”

“你真沉得住氣。”這樣的寧定,俨然已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詠誠。

“你教的,我得聽話啊。”他又笑了,只是這時的笑容竟似有些感慨,“等我收拾得差不多了,她過來對我說,那一本書砸過來,她很害怕,以為我會大發脾氣,會還手,沒想到,我這麽平靜,不但絲毫沒有怒氣,反而跟她道歉,那一刻她知道,我是鐵心要走了,只有沒一絲留戀的人才會這麽鎮靜。”

想起和歐陽山分手那天,我也異常平靜,而他也并不挽留,因為知道無可挽留。也許童桦的心情也是這樣,“你是說,認清現實了?”

“其實現實一直擺在眼前,我們的關系一開始就不正常,這兩年越發冷淡,我想她也早有察覺,只是大家在一起這麽多年,好像有股慣性推着走,而實際上,彼此心知肚明吧。”

與我和歐陽山的情形何其相似……我伸出手,輕輕觸摸詠誠額角的傷痕,“以後有什麽事,不要瞞着我,不管是好是壞,要告訴我,我不喜歡被蒙在鼓裏,知道嗎?”

“知道,以後有什麽事,我都第一時間彙報,好不好?”他拉住我的手,放在掌心摩挲着,“所以,我現在就彙報,我跟童桦約好了,下周五在她家附近的星巴克外面碰頭,她會寫一份委托書,連同身份證複印件一起給我,整個過戶過程我負責辦理。”

我捏捏他手指,“好嘛,我不問,你還不說了,幸虧有她給你這麽一砸。”

“我沒打算瞞你啊,你可以跟我一起去,你在星巴克裏頭坐着,我們倆反正不進去,就在外頭交割下東西就完了。”

“我去多不好。萬一被她發現,還以為我來示威。”我搖搖頭,這麽狗血的劇情我不想發生在自己身上。

“你坐在角落,不會被發現的。我只是不想又把你一個人放在家裏胡思亂想。咱倆一起,你心裏踏實,我心裏也踏實。好不好?”

一周後,詠誠媽媽的化驗報告出來了,腫瘤沒有轉移,手術算是成功,我們都舒了口氣。轉眼到了周五,當我坐在星巴克,小口喝着橙汁,手上翻着娛樂新聞時,我是真心沒想要監視監聽詠誠與童桦見面的任何細節。深秋更深露重的夜裏,他們站在外面對着話,而我背朝着落地窗,隔音良好的玻璃隔絕了聲音。我把自己沉浸到娛樂圈林林總總的八卦中,直到詠誠的手抽掉雜志,我反倒被吓了一跳。

“都談完了?這麽快。”我站起來,看他臉色平和,心中放下一塊石頭。

“是啊,這次,是真的心平氣和了。”詠誠拍拍手裏的文件夾,“委托書和複印件都在這裏,下周我就開始辦過戶。現在,咱先吃飯去。”

我們站在路邊打車,下班高峰期,有得好等。望着一輛輛出租車黑着燈呼嘯而過,我忽然偏過頭問他,“你們都說什麽了?不會交了東西就走吧,我看你們還是聊了幾句。”

“她把東西給我,我一邊看,她一邊問,吃飯了嗎,我想,莫非想一起吃飯?還是算了,挺尴尬,就說吃過了,然後她說,她爸媽會來北京陪她過生日——對了,後天是她生日,其實本來我是打算等她平平安安過完生日再攤牌,結果形勢不等人,這樣也好,早點弄完——我就說,對不起,沒讓你過好生日,以後我不會再來煩你了。”

我沒說話,只是看着他,聽他繼續說,身邊汽車繼續駛過,我們竟都忘了招手。

“她說,你現在用的錢包,還是你生日的時候我送你的,現在我生日,倒得了個這麽好的禮物,沒齒難忘。房本辦好以後,就快遞給她,也不用見面了,大家各走各路,今天就算是最後一面,本來我也不想跟你吃飯,就是随口問問,看你樣子肯定是不想跟我吃飯,找的借口,既然這樣更好,大家節省時間。”

我撲哧一笑,“你瞞不過她。”

詠誠也笑了,有點無奈,“我已經檢查完了文件都齊全,兩個人互道了再見就散了。你看,前後就一小會兒,你飲料還有大半杯。那個錢包,你不喜歡,我可以換一個。”

我拉起他的手,“換什麽,你這個人也是她處了這麽多年的,要換難道連你也換了。我不介意,錢包皮帶鑰匙扣,還有什麽,都留着,買新的還浪費錢。”

詠誠捏捏我的鼻子,笑着卻不說話,車還是沒打到,我們只好沿着馬路慢慢往前走。我把手塞在他大衣口袋裏,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春節跟不跟我回辰州?”

“你說回就回,我巴不得呢。不過我除夕還是得在家過,大概可以在辰州住三四天。”

“好,那我趕緊跟我爸媽說。他們還不知道我和歐陽山分手了呢。”

“那太突然了,你快說吧,我也要跟我爸媽說咱倆的事……他們也不知道我跟童桦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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