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習字 謝書的杏眸忽盈出羞意的水光
……
仲秋節沒有宵禁,故雖時間漸晚,城街上行人依舊往來不絕。
茶樓中——
鬧劇來了一波又一波,所有能遇見的巧合,都讓他們在今晚撞上了。喝茶看戲本是件愉悅之事,然牽扯到自己,做了那個被看的人,就不太妙。
此茶樓隔音實在差,衆人已經懼怕隔壁再傳出些什麽,讓氣氛凝滞,那真是太使人吃不消了。
但此刻沒人提出要走,就只能不尴不尬地坐着,直到廣闊的上空忽然飄起無數天燈,承載着生靈之願的萬千燈火,如星辰點綴着天幕,映照得蒼穹如晝,恍如夢境。
謝書呢喃一聲:“燃燈了。”接着看向季淮,笑道:“殿下,我們下去看看吧。”
季淮點頭:“随你。”
兩人前腳走,後腳其餘人也跟着出來。
衆人出了茶樓,城街上,百姓都在仰頭看着燈海,幾人也跟着看着。
“我們也來放一個吧。”孟若珍的語氣有些興奮,言畢她已經跑到攤鋪前去挑揀了。
“阿書,想試試嗎?”季淮轉眸笑問。
謝書大眼微眨,輕輕點頭。
“好,跟孤來。”季淮牽起謝書的手,帶她走到攤鋪前:“挑一個自己喜歡的。”
謝書從中挑選了一盞精致漂亮的天燈,而後轉身彎眸看向季淮:“殿下,這個。”
季淮點了下頭後,封一連忙付了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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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販在側,看向面前恩愛般配的小夫妻,不禁笑着提醒:“郎君,夫人,這正向是可以題字的,你們有什麽願望寫上便是,菩薩看見定會幫你們實現。”
“阿書有什麽願望?”季淮問。
謝書未答,卻是問:“殿下呢?殿下有何願望?”
季淮笑了笑,而後擡頭看向天燈,許久,他才若自語般道:“孤的願望……”
此生恐再難實現…
那被迫向前的十幾年,至終無涯的黑暗,帝王至尊至貴,卻是他此生不得斜下的枷鎖。
季淮目視天燈,眸中沉寂無光,直到聽見謝書的輕喚聲,才在一瞬若銀河傾斜,眸中星光驟起。
“殿下?”
謝書猶豫輕喚着,見季淮望來,她頓了下,終是放棄再問,而是彎眸笑道:“殿下,我們燃燈吧。不必将願望寫在紙上,放在心上即可。心誠則靈,上蒼會聽到的。”
“好。”季淮擡手摸了下謝書的額發,而後從她手中接過燈。
天燈緩緩升起,逐漸融入萬點金輝,在它即将消失的那刻,謝書終于擡起手,放在胸前,緩緩閉眼。
她有三願——
一願夫君,兄長,父親長安無憂。
二願殿下順利登上帝位。
三願殺季召,報得血仇。
在謝書閉上雙眸的那刻,望着天燈的季淮忽回眸望來。他看着謝書卷翹的長睫,精致的桃花眸中緩緩溢出一抹柔色。
前一願已注定難成,那現有一願,他願……
往後漫長的帝王路上,燈火長明——
長夜已深,街上行人終于散去不少。
幾人也感覺到乏累,便紛紛告辭散去。
謝聲離去,季召同蘇妙音先行,離去那刻,季召忽地回眸,看了謝書一眼。
謝書垂下眸光,她攥着手中冰冷的瓷瓶,眸色冰冷。
季召的第二個任務……
謝書對着面前的筆墨紙硯,一臉大寫的生無可戀。
上次季淮教她習字,因故被打斷,臨走時他言改日再教,謝書以為那是玩笑話……哪知仲秋節方過,她就被叫來書房。
季淮在書架前尋書,回頭見謝書大眼低垂,雙唇微嘟,一副不大情願的模樣。他的眸光動了動,而後轉身笑道:“阿書以為,孤之前說教你是玩笑話?”
他怎麽知道?謝書詫異擡眸,然口中卻道:“沒。殿下一言九鼎,怎會食言。”
季淮薄唇微勾,沒追究她的口不對心,只道:“你先試寫幾筆,孤判斷下水平。”
謝書緩緩點頭,而後遲疑地執筆在幹淨的宣紙上落下墨跡。她一筆一畫寫得很慢,謝書發誓自己很少如此用心地寫過字,她試圖以此讓自己的水平高一些。
終于她放下狼毫,對着宣紙上的兩個大字,耳根悄悄紅了。
好像還是不行……她輕抿了下唇。
木蘭淡香襲來,青年站在了謝書身後。謝書的神經在一瞬間繃緊。
鼻尖滿是青年身上的香氣,謝書餘光瞥見一片繡着銀線的潔白衣角,如雲煙一般。
淡雅,精致,且高貴。
撞入眼簾的那一刻也落進心裏。這片雲落入心中,化作軟而潔白的羽毛,一下一下地撥動着心尖,留下顫動與癢意。
謝書的赧然淡去,卻被另一種情緒所取代,然還未等那種情緒發酵,季淮終于開口了。
他的嗓音帶着笑意,輕而撩人:“阿書啊……你的臉是靠你的字換來的嗎?”
這話說得微繞,謝書反應一瞬,才明白過來。他在誇她長得好看,也是在變相說她字醜。
字醜,謝書是知道的。她垂下雙眸,赧然再次悄悄爬進心底。
身後的木蘭香忽更濃了,原是他彎下腰,離謝書更近。
謝書能感受到耳後淡淡的呼吸,好似貼着肌膚,她的耳根更熱,謝書不知它紅了沒有。
“阿書寫的孤的名字?”季淮的聲音響起。
謝書輕應一聲,注意力卻落在他撐在桌案上的兩只手上。
“阿書字練得少了,落筆軟而無力,墨跡不連貫,看着便不大美觀。”他溫聲評價着。
這般姿勢,他幾近将她攬進懷中,卻仍目不斜視地盯着謝書的字,心無旁鷺地對其評價着。
與他的公事公辦相比,謝書的胡思亂想,心旌搖曳便顯得不合時宜。她微覺羞愧地咬了下唇,而後強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習字上。
“臣妾曉得了,請殿下教教臣妾吧。”謝書擡眸,認真地看着季淮道:“臣妾也想寫出像殿下那般好的字。”
她的認真讓季淮輕怔。他垂眸看着女孩幹淨清澈、不含半分雜質的杏眸,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勾一下。
而後他笑起,聲音比初時更低更溫柔幾分:“好啊,孤教你。”
謝書感覺到後背靠上一片溫熱的胸膛,青年靠她更近,他一手撐在桌案上,一手握住謝書的手。
她的手被季淮帶着在宣紙上游移。他的手很穩,帶着謝書的手也穩了起來。他的掌心溫涼如玉,卻讓謝書的手心滲出薄汗,而他講解的聲音動聽悅耳,吐息清淡,若三月風輕拂耳畔,而被那撫過的肌膚,一寸寸升溫發燙。
謝書的杏眸忽盈出羞意的水光。
她羞愧極了。
殿下教得那般認真,她卻一直在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