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我在 “淮淮,你信我

密室外傳來緩而穩的腳步聲, 而後那腳步聲隔着些距離,斷在她身後。

謝書聽見,然她不曾回頭。她盯着滿牆的畫像, 任由淚水簌簌而落。

身後傳來一聲嘆息, 而後謝書聽見一道溫和且無奈的聲音,響在寂靜的暗室中, 無端讓人心口發疼。

“抱歉, 讓阿書發現了。”謝書感覺他靠近一步,聲音低上幾分:“吓到阿……”

他忽然失語,而後略微僵硬地看向,忽轉身撲到自己懷中的謝書。

謝書将他摟得很緊。她感覺自己的心是空的,只有當抱着他時, 才有一種滿足感。

季淮僵住的身體, 漸放松下來。他輕擡手,頓一息後, 終是落到她背上, 貼着輕拍了拍,道:“莫怕。”

謝書方止住的淚水再次湧出,她将額頭抵在季淮的肩上, 咬緊牙關才不至于露出哭音。

然季淮顯然誤會她落淚的緣由, 不自覺停下動作,而後才很輕地開口, 若怕驚動什麽。

“別怕,以後……不會了……”

“為何不會?”謝書又氣又心疼,氣他到了此刻,仍搞不懂她的感情,也心疼他明是那般尊貴的天子驕子, 卻為了她委屈克制自己。

他是多傻,多不自信,才會覺得自己對他的感情皆是愧疚,覺得她不愛他,甚至于此時還想着對她道歉,怕把她吓着。

為何以為會吓着她?是因為他的愛意太過沉重麽?可是……可是……謝書死命忍耐,也未忍住哭音。

她喜歡啊,只要是他,怎麽樣,做什麽,她都喜歡。

謝書太心疼了,心疼到想把能有的一切都給他,只要他能夠自信些,欣悅些,莫要把她的情感全都看作愧疚。

她對他即便是有愧疚,但哪有愛來得深沉炙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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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季淮顯然不懂,他為何就看不出呢?

對啊!他為何會察覺不出。謝書不禁反思自己。

除卻前世因果,思及今世她的言行。謝書瞳孔放大,隐約明白些什麽……

若非以往的隐忍克制全是……錯的?

她暗自皺眉。一心為他好,想要彌補他,不惜委屈自己,可是卻未曾真正知曉,他想要的是什麽,以致于讓他心中如此不安。

上次西域公主的那件事,她沒忍住流露出真實情緒,表現了些醋意,然季淮的反應還挺欣悅?反之此次,皇帝送來美人,她努力壓抑自己,假裝大度與不在乎,卻讓他失态至此,甚至說出她從未愛他之言。

難道她應做的就是表現出真實的自己,真實的情感。莫要再隐藏一分一毫,從而讓他清晰感受到,她對他到底有多喜歡。

越想越有道理,謝書忽地恍然大悟。

她趴在季淮懷中,察覺出他身體再次僵硬起來,估摸方才那句問話又讓他理解岔了。

“孤……”他欲言又止。

謝書等待片刻,将臉擡起,擡手按在他肩上,措不及防地踮腳親在他下巴上。

唇上的肌膚光滑,謝書未離去,對他的心疼像是沖去一切羞澀,她就着這個姿勢與他對視。

很明顯地看見季淮眸中的錯愕,他的身體愈發僵硬,一動不動。

于是謝書緩緩将唇向下落在他頸上,最後停在他的凸起的喉結上,感覺到他的喉結輕滾了滾,仿佛是在回應她的主動。

謝書的聲音自唇縫溢出,輕柔地若怕驚動什麽:“淮淮,我喜歡的。”

季淮垂下眸,濃睫顫了顫,不知是因那個稱呼,還是她的‘喜歡’。

許是,皆有。

見他沒有回應,不知他相信沒有。然季淮誤解她的感情這般久,一直都處于患得患失的不安狀态,想要幾句話讓他相信并安心,很難。

故謝書毫不失望,她已經打定主意,要讓季淮心定,不就是将自己完全展示給他看?即便要做個嬌蠻善妒的太子妃,也不是不行!

想着謝書彎眸,轉身走到畫前。

暗室裏,本尊凝視着滿牆自己的畫像。這本是一件詭異的事情,然謝書明亮的雙眼與燦爛的笑容,讓黑暗顯出溫情。

“畫得真好。”她的手指撫過畫上女孩的臉,随畫中人一同笑起,然後側眸擡起手,示意季淮過來。

季淮打量着她的神情,直到确認她未有嫌惡和害怕,他才擡腳上前,卻依舊同她隔了幾步距離。

“可惜……”謝書故意頓了下,見季淮黑眸一錯不錯地看着自己,似隐約有些緊張。

謝書心中抽疼。原來他真的這般脆弱不安,她一直覺得他溫柔強大,直到此刻才知他将情緒藏得多深。溫柔只是表象,若非那個夢和讀了那些信,她許此生都難發現。

謝書忍住鼻尖的酸意,對他放輕聲音道:“畫中沒有你。若你将自己畫上便好了,這般……”

她轉眸,眼神柔和:“它們才算完整。”

季淮的眸光微動,卻依舊沉默。

謝書注意到他的這種狀态,再看着眼前與夢中相似的暗室,猜測他此刻将前世和今世弄混,情緒一時留在前世,難以脫身。

季淮靜盯她許久,眸色很黑也很空洞。

謝書心疼至極,卻沒有驚擾他,任由他将自己盯着,好似在辨別她是真的存在。

最後,他終于移開視線,朝畫上瞥了一眼,再看向謝書時,眸光溫柔許多。

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她的臉,而後停在半空,輕喚了聲:“阿書……”

謝書眼眶立刻紅了,她兩手握住季淮伸出的手,向自己的臉上貼去,讓他真正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我在。”她努力揚唇,讓自己顯得高興:“我一直在。”

季淮手微頓,而後眸色愈發柔和,他的手指點了點謝書的臉頰。

指腹下的肌膚柔軟細嫩,不再是摩挲多年的畫紙觸感。他終于回過神來,眼下是在東宮,不是在承啓殿,他也不是那個孤獨的皇帝,而是有人陪伴的太子。

她還活着,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季淮想着,彎起唇,擡手将她攬入懷中。

他攬得很緊,宛如找到失而複得的珍寶。

謝書被勒得略微難受,卻沒有阻止,反而擡手搭在他的背部,順着輕撫,似要撫平他一切惶恐不安。

最後,謝書拉着季淮從暗室出來。走過長而黑的隧道,若穿越時光,從前世走到今生。

書架緩緩并上,将隐藏在暗無天日中的沉沉愛意封存,似也将那個脆弱不安,孤寂多年,心頭早已千瘡百孔的君王留在黑暗裏。

他轉眸時,又是眼前溫潤如玉的太子。

“阿書怎發現的?”說話時,兩人還牽着手,他順勢摩挲着謝書的指尖。

剛在暗室中鼓起的勇氣,在光亮下一瞬間散去許多。謝書醞釀片刻,擡眸笑道:“淮淮,你不想我發現嗎?”

聽着這個稱呼,季淮又頓一下,而後笑着嘆口氣:“孤是怕吓着阿書。”

謝書下意識答:“怎會吓着我?只要是殿下,我就不怕。”

季淮聞言彎起唇,卻沒有明顯的愉悅。

謝書微怔,瞬間反應過來,他又将那話當成她因愧疚、而産生的容忍了。

愧疚……與喜歡的區別?展現自己的情緒?謝書思索一瞬,有了抉擇。

她忽擡手甩開季淮,露出不高興的情緒,嬌嗔道:“我就是不怕,你不信算了。”

說着她嘟唇大步走出去。

她的脾氣來得讓季淮始料不及,他先是怔住,而後哭笑不得地擡腳跟上。

出了書房,季淮很快追上謝書,走在她身邊,見她依舊一副不高興的模樣,不禁無奈解釋道:“阿書莫惱,孤沒有不信。”

謝書扭頭“哼”一聲。

季淮欲再說什麽,謝書卻已将注意力移到某處。她看着迎面走來的幾位美人,此刻心中沒有昨日那般難受,倒有了其它想法。

季淮也看見那幾位美人,記憶回籠,笑意漸消,情緒漸低沉下來。

謝書暗道不好,她連忙先發制人偏頭道:“她們怎還在這兒?”

走近正欲請安的幾位美人,聞言後:“??”娘娘你失憶了,不是你把我們留下的麽?

季淮黑漆漆的眸光,靜對向她。

說演就演,謝書在季淮質疑的眼神下,硬着頭皮演到底。她眼尾向下一拉,癟嘴露出委屈的神色:“淮淮,你竟沒把她們送走?所以你真的要收她們嗎?”

季淮默然不語。

謝書再接再厲,她垂下頭,放低聲音:“我以為你會把她們送走的,我以為……”她梗住,神情失落起來:“原來你是真的要收美人。”

“也是……”謝書若自語道:“你是太子,自然不能只有我一個,是我癡心妄想了。妄想獨占你……”

明是在作戲,謝書卻莫名把自己說出了委屈。

季淮終于開口,語氣略微不确定:“你以為孤會将她們送走,所以才替孤收?”

謝書點頭,思考後解釋:“畢竟是父皇賜下,我不便拒絕,但我以為……”她耷拉下眼角。

“既是如此,昨日孤問你,為何對孤那般說?”提起昨日之事,季淮神色淡下來,他上前一步,反問:“東宮冷清?”

謝書被噎住,她眨着眼睛,試圖把這事給圓過去,最後還是決定說出真實想法:“我那時心裏難受。”

她看着季淮輕聲道:“說得都是氣話,我從未覺得東宮冷清,不是真心想讓你收美人。”

說着謝書上前,拉住季淮袖口,小聲道:“淮淮,你信我。”

季淮笑了笑,未言。

謝書已經忘記自己還在作戲,真心實意地緊張起來,而後見季淮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些什麽。

她再緊張片刻後,忽然回過神來。哦,不對,她明明是在作戲來着。

想着謝書松開手,看向幾位美人:“你沒将她們送走,就是想把她們留下。”她擡眸看向季淮,眸光濕漉漉中透着可憐:“淮淮,你不要我了嗎?”

她低下頭,似喃喃:“你不喜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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