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偌大的階梯教室裏，沒一會兒的功夫，就都占滿了座。
平日裏無人問津的老頭子，換成了S大招生簡章上的封面人物鹿梨，一下就引爆了人氣。
更何況底下還坐着個會閃閃發光的風雲人物——徐兮鶴。
簡單的白T和破洞褲，全靠一張臉撐着，十分任性。
“天吶，這是走了什麽狗屎運，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和大神一起上課。”
“兮鶴學長都大四了，應該是在實習吧？這一年幾乎都沒在學校看到過真人，我要發給我的小姐妹看啊啊啊啊。”
“學長的品位還是幾年如一日，但就是套個麻袋也帥嗷！”
底下學生們拿着手機不動聲色的偷拍，一張張臉蛋飛着紅暈，難掩激動，竊竊私語傳到了鹿梨耳朵裏，惹得鹿梨忍不住會心一笑。
這就是青春啊。
當年的傅盛京也是如此。
鹿梨不經意就和二代校草徐兮鶴撞了目光，猛地就陷落在那漆黑瞳孔裏，男生的臉就像夏栖言說的，是天菜，優秀的五官比例，眉骨深邃，一下就勾起了那晚混亂卻激情無比的記憶。
嘴上說着約翰?皮爾龐特?摩根一系列的“摩根化”過程，滿腦子都是夏栖言那句小腰真得勁兒。
到中間讓大家自由分解論題，趁着所有人埋頭時，鹿梨才暗暗舒了一口氣。
手機的屏幕亮起來，始作俑者發來微信：這麽盯着我看，我很難把持得住[嘆氣表情]。
這是認真解題的人能說出來的話？！
鹿梨清咳了一聲：“還有十分鐘，待會請同學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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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一陣低呼哀嘆。
“阿梨學姐不是從來不整點名這套的？一定是趙導帶壞她了嗚嗚嗚。”
“好想和女神近距離貼貼啊，我哥和女神是一屆的，私藏了好多她的活動和比賽照片，生圖都超能打的，我都給裁下來做了集冊，整整三大本，阿梨學姐是我本命，其他的都是牆頭嗷。”
“可惜名花有主，話說，阿梨學姐和傅盛京已經好多年了吧，聽說一塊創業合開公司，現在應該已經修成正果了吧？”
“兩人是S大的金童玉女，當時S大有句傳聞，只要阿梨學姐在的地方，不出十分鐘，就能看到傅盛京，那畫面可賞心悅目，籃球場上學姐的手繪塗鴉現在是小情侶的打卡聖地，還有傅盛京沖冠一怒為紅顏，暴打變态追求者……”
鹿梨聽到後來，哭笑不得，大概時間久了，當初和傅盛京幹過的蠢事都被蒙上了一層青春濾鏡，卻猝不及防對上了徐兮鶴恍然的清澈目光。
瞬間将人拉回失足修羅場。
鹿梨那被勾起來的一點悲春憫秋在那目光裏，湮滅了個徹底，只想一走了之。
四十五分鐘的時間變得異常難捱，好不容易撐到鈴響，鹿梨剛要撤退就被一群熱情的小迷弟迷妹們給團團圍住了。
“學姐，聽說你當時主修服裝設計，後來選修的金融學，結果雙科第一，趙導跟林教授他們都撕起來搶人，沒想到你跟傅盛京跑了。”大概是意識到形容得不對，小男生紅了紅臉，“我的意思是你跟他一起創辦了公司，還能拿到碩士學位，是怎麽分配平衡時間的？”
“聽說你只要睡四個小時，是不是真的？”
“老趙頭對誰都兇巴巴的，學姐你有沒有什麽偏方，能逃過他的小作文？”
“學姐，拖延症怎麽治……”
周圍叽叽喳喳的，鹿梨笑着一邊給小朋友簽字：“睡眠不足的話，脾氣會很暴躁。”
“打不過就加入，寫着寫着就會了。”
旁邊圓臉的小女生紅着臉小聲問：“那學姐，我以後可不可以去你的工作室實習呀？端茶倒水掃地我都行！”
大家紛紛點頭，實習什麽的另說，主要是想沾沾仙氣。
此時，坐在教室第三排的男生将桌上的本子收起來，放進黑色單肩包裏，朝講桌走了過來。
鹿梨餘光裏留意到，下意識屏了下呼吸。
大家看着被連續點名的大佬，紛紛讓了一條道出來。
“學長也要簽名嗎？”圓臉小女生默默騰了地方。
一米八五的身高壓制，讓鹿梨一下繃緊了神經，卻見徐兮鶴點了點頭：“是啊，不過我沒帶本子……”
正當身旁這些小女生要拿出本子給他時，徐兮鶴向鹿梨伸出了胳膊，微笑望着她：“小鹿老師，要不簽我胳膊上吧。”
橫在面前的男生手臂很白，線條修長有力，惹的四周一陣低呼，小女生們恨不得能抓着把自己銀行卡密碼都寫上去。
鹿梨的臉不受控制熱起來，看着那胳膊上像被狗啃過的結痂印子，轟了個徹底。
“學長家裏養寵物嗎？”有女生問。
徐兮鶴的目光沒離開過鹿梨，嘴角勾着笑：“招了只貓兒，吃完就不認人了。”
同養貓愛好者狂點頭：“給完小魚幹就甩屁股，無情！”
“要不然怎麽叫貓主子，學長的貓是什麽品種的呀？”
鹿梨眼看話題畫風越來越詭異，二話沒說拽住那胳膊，直接把人拉出了包圍圈：“今天就到這了，我跟我小侄子去吃飯，我們下節課見。”
小侄子三字咬牙切齒。
徐兮鶴挑了挑眉，啧，輩分下降得真快。
走到學校花壇，鹿梨火速松開了手，徐兮鶴跟在她後面，手一頓，泰然自若地插回了褲兜裏。
“姐姐，快到飯點了，再不去，食堂排隊能吓死人。”
鹿梨用眼神詢問“我就是找個借口你看不出來嗎”，但看對方完全我看不出的姿态，深呼吸了一口氣：“都是成年人，該自己解決好嗎。”
“哦。”可眼神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分明是在控訴無良教師言而無信。
旁邊路過的，因為鹿梨和徐兮鶴顏值過高，已經有人偷偷拿起手機拍，鹿梨怕給母校招黑，只得把人往偏僻的地方帶。
徐兮鶴指了前面不遠的重機車，笑容純良：“姐姐，前面小巷子，有家很好吃的面館，我帶你去呀。”
鹿梨暈陶陶地坐上了徐兮鶴的機車後座。
嗐，又奶又欲的小弟弟真是讓人無法抗拒啊。
徐兮鶴說的面館，鹿梨很熟，離學校五六分鐘的路程，藏在商業街靠近居民區的小巷子裏，哪怕是畢業後，很長一段時間，解決了鹿梨的溫飽問題。
店鋪門面不起眼，看着破破舊舊的，裏面收拾得十分幹淨，一共四五張木頭桌子，沒什麽客人。
老板娘從布簾子後面看到來人，過來招呼：“小阿梨啊，好久沒來了，要吃點什麽？”
“一碗牛肉面，多加牛肉和香菜。”鹿梨十分熟稔，惹得徐兮鶴多看了她兩眼，然後道，“和她一樣。”
“兩碗牛肉面，馬上。”老板娘的大嗓門依舊，沒一會兒廚房裏面傳出鍋碗瓢盆輕撞，彙成人間煙火氣。
鹿梨看着老板娘的方向，臺面上還有醒着的面團，上面撒滿了面粉，老板娘是地道的東北人，很會做面食，給學生的面量多還便宜，十塊錢一碗的牛肉面，怕吃不飽還能免費再續一份面條。
當時畢業沒多久，她和傅盛京的錢都投在了公司裏，水電煤氣，布料打版機器，每一樣都是錢，兩人卡上都是負債狀态，十塊錢的一碗面，兩個人吃。
那日子終歸是一去不複返了。
她從附近50平米的出租屋，搬到了市中心地段的江景房，和傅盛京走到了分道揚镳的結局。
不免有些唏噓。
“姐姐以前和男朋友經常來嗎？”對面的人忽然開口。
“跟戰友。”鹿梨沒好氣道。
不過喚回了思緒，鹿梨想了想，有些事還是得說清楚，于是一臉正色道：“那天晚上，是我喝多了。”
對面的男生擡頭看了過來，鹿梨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你也知道，酒精作用下，很多事都做不得真的，你不也喝了酒……”
徐兮鶴：“我沒喝醉。”
鹿梨嗆着，咳嗽着去抓紙巾，他已經遞到了自己手上，還不忘表态，“還是姐姐不滿意？”
默默把水杯推開的鹿梨清了清嗓子：“那個，總的來說那天晚上的事就是個意外，你別放在心上。”
“可你那天還說喜歡我這樣的。”
“我都說我喝多了。”
話音剛落，老板娘端了兩碗熱騰騰的面出來，看了看鹿梨，又看了看鹿梨對面坐着的男生，忍不住道：“小鹿啊，你這樣始亂終棄可不好，別像小傅那個孩子一樣，隔三差五換個女生帶來這裏，四年下來都記不清多少個了。”
鹿梨一愣，她還以為，這是充滿自己和傅盛京回憶的地方，結果一切還是那麽可笑。
“這個小傅是姐姐的……戰友？這樣子玩弄女生感情不太好吧。”徐兮鶴正經評價道。
老板娘連連點頭：“就是，怎麽能仗着年輕好看就胡來呢，那些小姑娘後來來我店裏，哭得可傷心了。”
“讓女孩子哭，更不能原諒了。”
“現在很少有男孩子能像你這麽想的了，談戀愛跟菜場買菜一樣，真是不行了。”
“阿姨，我家教嚴。”修狗狗說着，還看了鹿梨一眼。
老板娘一副“嗑到了”的表情，捂着嘴呵呵笑着走了。
鹿梨：“……”
哪怕是鹿梨後來再解釋，老板娘都是一副“我懂”的過來人表情，還多送了一碟牛肉。
鹿梨索性埋頭幹面，反正她說清楚了，一個大四不着校的，忽然跑來聽課，鹿梨毫不懷疑他是來蹲自己的，又覺得自己太過陰謀論，可能是老趙的魅力呢？
在這樣的糾結中，鹿梨擡起頭，看到男生慢裏斯條擦了擦嘴，那手可真修長好看，從長相到氣質都戳在了鹿梨的心巴上。
然後那只手伸了過來，攤開手心。
“來。”
“？”
鹿梨看着這動作，和奶呼呼的弟弟，想起某音上最近很火的托臉殺，撇嘴，“你幼不幼稚。”
徐兮鶴催促：“快點啊。”
鹿梨瞥了眼四周無人，又想起夏栖言“香弟弟”言論，鬼使神差的竟然有些心動，就當是陪弟弟玩……
正當她猶豫不決，稍稍往前湊過去下巴時，徐兮鶴臉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賬單。”
“什麽賬單？”
“修理費的賬單，我轉賬給你。”
鹿梨從耳後蔓延去的紅，一直到了脖子根，惱羞成怒，“不用了。”妥妥的一貧窮貴公子形象，能有什麽錢。
徐兮鶴拿出手機，下一刻，鹿梨這邊就收到了他的轉賬：“那就按市場價算，一萬。”
“真的不用。”鹿梨也沒想到他真給自己轉了，就要退回去。
“不，這是原則問題。”徐兮鶴堅持，扼殺原則是非常嚴重的事情，鹿梨被說服了。
“這可是我下半年的生活費了，姐姐，從現在開始，我沒錢吃飯，也交不起房租，月底就要被趕出去了。”徐兮鶴轉瞬就露出了可憐兮兮的神情，“求收留，我很好養活的，吃泡面就行。”
“活好話不多，能幹。”徐兮鶴認真補充。
鹿梨面無表情地點了收款，又給他退了兩千五，随即晃了晃手機：“六食堂的飯菜出了名的便宜，夠你吃幾個月的，租不起房子，還能回宿舍，這算是姐姐贊助你的，不用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