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夏栖言哭累了,借着酒意睡了過去。

臉上用頭發捂着揉過,想蒙住臉擋去狼狽,可遮不住滿身的絕望。

鹿梨看着歪倒在沙發上的人,幫她把頭發捋了捋,露出底下憔悴蒼白的臉,兩眼紅腫像是核桃,泛起一陣心疼。

她把人挪到了自己的床上,聽着她夢呓似地問為什麽,那些年的不甘早已化作執念,也許追逐的不是那個人,而是那個答案,可偏偏是遲來的,再無意義的答案。

“疼……”夏栖言蜷縮着,無意識地呢喃。

鹿梨回過神,給她眼睛敷上了,又幫她掖好被子。夏栖言最愛漂亮了,要是腫厲害了,明天準保哭得更傷心。

冰袋的冷讓夏栖言打了個顫,分不清底下淌出來的是眼淚,還是冰袋化了的水。

鹿梨坐在床邊,看着夏栖言走了神。

那時候的夏天似乎很漫長,暑假的到來和期末考讓人又緊張又期待。

周亦禮是校田徑隊的,長胳膊長腿的,陽光帥氣,夏栖言總要拉着鹿梨穿兩條走廊,再繞過籃球場去田徑場給他送水。

某一天,英語老師拖堂晚了點,鹿梨去找夏栖言彙合,路過籃球場就被砸了,準确來說,在籃球砸到她的前一秒,她先昏過去了。

男生抱着她去醫務室,迷迷糊糊中,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後來醫務室的小趙醫生說是低血糖,男生接了個電話就走了,鹿梨恢複意識的那一秒只來得及看到一個俊挺的側影,撲面來的幹淨清爽,還是讓她心跳漏了一拍。

再後來,她被夏栖言拉着去給周亦禮的比賽加油吶喊,在路上被人攔住了去路。

“鹿同學。”

“不記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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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碰瓷我籃球的那個。”

男生又高又帥,笑容裏卻帶了點痞氣,直接給顏狗鹿梨來了個正面暴擊,鹿梨的臉在他的注視下一點一點紅了起來。

“總要感謝下救命恩人吧。”

“啊?”

“請我吃飯吧。”

鹿梨被男生挾帶着走了,彼時鹿梨還不知道即将陷入一場遙遙無望又刻骨銘心的暗戀,而傅盛京剛和家裏的老頭鬧翻,被斷了生活費,沒皮沒臉地賴上了鹿梨。

最後的高中日常就是在成堆的習題冊裏,鹿梨陪着夏栖言去看周亦禮訓練,然後,夏栖言再陪着她去看傅盛京打籃球,痛并快樂着。

有時候明明離得那麽近,卻又感覺那麽遠,有時候只是一個眼神交彙,一個不經意的碰觸,都能帶來久久的悸動,為了偶爾能得到的一點糖屑,周而複始,越陷越深。

手機嗡嗡震顫,打斷了鹿梨的回憶,她把冰袋取了,夏栖言已經睡沉了,眉頭還緊鎖着,并不安穩。

她悄悄阖上門,走到了客廳。

徐兮鶴問她睡了麽,看到她的回複,很快又發來一段語音。

鹿梨點開,男生低沉磁性的聲音在黑夜裏響起,“一首好男人送給你……”

伴着一聲短促低低的輕咳,像是清了清嗓子。

“?”

“好男人不會讓心愛的女人受一點點傷,絕不會像陣風東飄西蕩在溫柔裏流浪……好男人不會讓等待的情人心越來越慌,孤單單看不見幸福會來的方向……”

鹿梨聽完,撲哧一下就笑了,徐兮鶴五音不全但全程找調的努力,讓鹿梨嘴角的笑怎麽都收不住。

像撥雲見日,驅散了籠罩在心頭那片陰郁。

那條一分鐘的語音很快就被撤回,企圖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的,發來了一段笑話。

“我聽到了。”鹿梨的心情好了許多,有了和徐兮鶴開玩笑的心思,“唱得很好,下次不要唱了。”

徐兮鶴發來一個貓咪委屈的表情包。

下一秒,他直接打了電話過來,“還不睡?睡不着?”

“嗯。”

“那我給你講睡前故事?”

鹿梨都能想見電話那頭徐兮鶴說這話時候嘚瑟挑眉的樣子,她輕輕扯了嘴角,“嗯”了一聲。

“醜小鴨生下來很醜,誰都不喜歡他,他從小被其他鴨子欺負,他無奈離開了媽媽,獨自流浪,遇到狂風、暴雨、獵狗…… 但醜小鴨沒有畏懼,他頑強拼搏,努力學習,最終,人們發現,他雖然不好看,但還挺好吃的。”

“還有呢。”

“……小紅帽殺死了狼,在集市上賣狼皮……”

鹿梨問他:“有人說你的笑話很冷嗎?”

“沒有。”徐兮鶴答得很快,一般也沒人有這個榮幸,“只有人告訴我,不能讓女孩子傷心,要哄。”

鹿梨微怔,随即勾起了嘴角:“你這一套套的,到底從哪兒積攢的經驗?”

“姐姐說錯了。”

“诶?”

“就算是啞巴,遇到喜歡的人,也會努力比劃手腳告訴對方自己的心意,只是用心和不用心的區別而已。”徐兮鶴一笑,合上面前老六親著的愛情大寶典,直接進階。

這一晚,鹿梨枕着徐兮鶴講的那些冷笑話進入夢鄉。

而有些人,自從峰會結束後就再也沒睡過一個好覺。

盛京公司內部,這兩天的氣壓有些低,一開始的起因是損失了一名客戶,是亞太地區某個奢侈品服裝的調研員,在和盛京接洽的時候出了岔子。

負責與對方接洽的是岑瑜,傅盛京破天荒地在辦公室裏沖着她發了火。

“MR鐘在酒店裏等了你足足兩個小時,最後給我打的電話,而你現在卻沒法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岑瑜默不作聲,似乎有些出神。

傅盛京就是看到她這個态度,才忍不住發了火,他按捺着脾氣下了最後通牒,“當時是你主動提出安排的,也是你說有信心拿下那塊市場的,現在也該由你去挽回造成的損失。”

“對不起。”事情到最後,岑瑜也只有這一句,她現在……不能出國。

傅盛京看着她,眼底不掩失望。

直到他辦公桌上的內線響起,秘書告知一位姓唐的客人找岑瑜,才讓她出去。

來人是周亦禮的未婚妻唐靜雯,先前在盛京定制婚紗,是岑瑜負責接待,今天過來是因為婚期将近,最後來試試婚紗。

然而唐靜雯對費勁穿上的婚紗,并不滿意,她的腰圍比原先預量的大了兩寸,勒緊了腰腹之後顯得十分臃腫,她對着鏡子照了照,“這跟我設想的不一樣。”

岑瑜又走神了,滿腦子都是徐兮鶴給鹿梨暖手的畫面,是她從沒見過的溫柔。而她彈那首曲子,他直接離場時那冷漠至極的眼神……

“岑小姐?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唐靜雯叫了幾次,但對方的毫無反應讓她隐隐冒火。

旁邊的助理也暗暗詫異岑總監的反常,這兩天像丢了魂一樣,她連忙向唐靜雯解釋:“唐小姐,高定的婚紗每一寸,每個細節都是為您量身定做的,會存在些許的誤差空間,但像這短時間內增……”

這位姑奶奶第一次來的時候就要求這要求那的,就差把他們上下給挑剔個遍,要多看不上就多看不上。

這也導致,什麽鈴蘭花的細節啊,腰線收緊啊,都照着這位姑奶奶說的來,不敢有絲毫的偏差。

結果這位姑奶奶自己胖了。

唐靜雯當然知道,但她這是特殊情況,她也沒想到過了孕吐期後,體重會一下長了這麽多,可對這場婚禮期盼已久的她來說,絕對不能忍受這樣的婚紗。

“我不管,這是你們的問題,從頭到尾我的要求都是最适合我,也是因為你們老總和亦禮是好同學,好兄弟,才選擇你們,是信任你們,結果你們就是這樣敷衍了事的?”

“我們沒有敷衍……”

岑瑜看着唐靜雯一會提到傅盛京和周亦禮的交情,一會又質疑起她的不專業,忽然內心一陣煩躁,漠然打斷了助理的話:“唐小姐是因為懷孕的緣故,才着急辦婚禮吧。”

“你什麽意思?!”唐靜雯像是被戳到了痛處,猛地淩厲地看向她。

因為懷孕的關系,她的情緒并不穩定,尤其是從朋友那知道周亦禮的前女友和盛京關系匪淺時,再聯系周亦禮賣力推薦,讓她就像卡了一根魚刺一樣難受。

岑瑜脫口嗆了一聲後,就回過神,有些後悔,但唐靜雯卻不依不饒起來,“你們盛京對客戶就是這種态度?我懷孕有什麽讓你不滿意的,還是你們做高定的歧視孕婦了?要是真的,我就給你們好好宣傳宣傳……”

“找你們的負責人出來!”

岑瑜皺着眉頭,站在一旁不吭聲了,唐靜雯看着更氣,指着他們說店大欺客,要以服務态度投訴,這動靜驚動了傅盛京,等他過去的時候,就看到唐靜雯捂着肚子給周亦禮打電話哭訴,有人欺負她。

“怎麽回事?”

唐靜雯看到傅盛京就像是看到救星,“傅盛京你來了就好了,你這員工可太厲害了,我來這兒一杯茶沒有就算了,給我試衣服,全程板着個臉,活生生像我欠了她幾百萬似的,剛才還勒着寶寶,她是跟我有仇呢。”

說着說着,就委屈上了。

“我看是誤會了,小岑年輕,做事情顧慮不周全,你別往心裏去。”畢竟是周亦禮未來老婆,傅盛京自然是要給面子的,又是讓人給她搬椅子,又是讓人送吃喝的過來,好一通安撫。

就在人落座安靜下來的時候,岑瑜扔下一句“我伺候不來王母娘娘”走了,轉眼又把唐靜雯給點了。

岑瑜聽着後面唐靜雯破口大罵夾雜着男人的道歉,狠狠皺起的眉頭,腳步更快,像是要遠離這個讓她覺得心煩氣躁的地方,索性直接離開了盛京。

坐在出租車的剎那,手機鈴聲響起,岑瑜以為是傅盛京來電并不想接,卻在掃到上面的陌生號碼時,鬼使神差地接了起來,“喂?”

“岑小姐?我是徐韞文的秘書,顧秀麗,方便現在見個面聊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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