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28)
池袋臨也的公寓裏
“真是的,丢下一堆事務,也真好意思。”寬大的皮椅上坐着一頭黑色長發的成熟女性。
堆在桌上的資料印着讓人眼花缭亂的主題,“嘛,先吃夜宵去,也不知道誠二怎麽樣了。”
雙手并用攏着紙張,整理成摞以後在桌上拍拍放好。
桌上原來被蓋着的便簽紙顯露出來——“池袋郊外XXX路XX貨倉左邊第三門☆11:00p.m.”
“真是讓人作嘔的五角星。”波江披起外套瞥着紙張。
高跟鞋脆生生地敲在地面上,聲音在樓梯間漸遠,“不過,郊外的話沒多久就該回來了……算了……管他去死。”冷冷的女性嗓音糅雜進幽靜的回廊。
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裏,關東煮被挑挑揀揀放入一次性的紙杯,灌上冒着熱氣的鮮湯,“速食的話還是随便吃點吧。”波江單手拿着紙杯,掏出紙鈔。
店員正待找零,店門外傳來的巨大爆裂聲讓人震耳欲聾。
波江挑挑眉,接過500円的硬幣,“靜雄麽?”
想到那個跟自己上下級的聒噪家夥總是念叨的名字,才發現最近臨也已經許久不提及他了。
有點……不習慣。
意識似是找不到重心一樣四處漂移,黑暗中沒有支撐點。
好痛……
臨也掙紮着尋找最後一絲清明,卻無濟于事,只沉淪進更深邃的漩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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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
如果某一天,你突然發現一直以來興致勃勃的聊天話題有1/3都是廢話,那麽你會選擇怎麽辦?
答案其實很簡單,什麽都不會改變。不會。
如果有一天,你突然發現一直從來有意挑釁的宿敵是你喜歡已久的人,你與他的相處模式會就此改變?
不可能——
這些都是已經成形的東西,它保持着一切微妙的平衡。
一旦妄圖改變,就如向平靜的水面投一塊石子,
水面的倒影扭曲成異樣的情形,平衡被打破得原本的樣子再也看不清。
一切早就已經面目全非了。情緒說不清道不明地在胸腔炙燒煎熬,平衡的分界線早已萎靡不堪。不,不,也許在更早更早的從前,帶着繞有興致的笑意纏上那個易怒的有趣獵物時,自己已經淪陷進去了。
埋藏于心底的,近乎如罪歌般癫狂的愛語,癫狂到變質了那顆空曠到嘔血的心靈。
“為什麽要做那種卑劣的事情!”戴着黃巾的少年因為憤怒緊握雙拳。病房裏少女無聲地躺在潔白如雪的床上,沒有生氣。
“啊~因為我愛着人類啊。”自己閑閑說着,将嗓音輕擦過滿是酒精味的空氣。眉眼微曲,調侃地笑着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惬意。
不甘心,為什麽你們能獲得那種甜得發膩的愛情?是因為......你們是人類麽?
就由我來考驗你們好了,就由我來親眼見證好了,人類好笑得要命的愛情。看吧,脆弱得不堪一擊。
但好像一切并不如自己所預想,孱弱的人類歷經幾次分分合合,最後依舊能笑着牽起對方的手。
“也許,我喜歡帝人君吧。”文靜的少女垂首低聲自語。
“誠二先生和我的愛是最強的!”頸上留有疤痕的少女笑了。
“恩,新羅是不會愛上除我以外的無頭女的啦。”搬運工略帶羞澀地在PDA上打着字。
啊啊,怎麽這樣...
在被均勻格畫的棋盤上回首望去,空無一人,原來,一直以來自己只是一個人津津有味地盤旋于棋子将王之間,這只是場——一個人的游戲。
“前輩。”金發的白人女性平靜地跟在靜雄身後。就連那個孑立于池袋的暴力男人都有了所謂的“後輩”,自己還是一個人。
靜雄,為什麽啊?
為什麽同為怪物,你的境地卻與我大相徑庭。
你那非人的力量是容不下別人的啊。你沒有同伴的,你應該孤單一人的,然後啊,你就只剩下我了。
我啊,不害怕你喲。
我啊,只讨厭你呢。你知道嗎?你是我唯一真心實意喜歡,提起到嘴邊卻執拗地變作最讨厭的惟一者。
“Iza—ya—!滾—出—池—袋—啊!”伴随着一聲怒吼,兩米高的交通路牌被應聲拔起。
真是的,你總是不善于表達感情,對我卻能那樣精辟準确地用兩個字總結出自己感官神經傳輸的信息集合體——厭惡。
黑色的夜幕裏,我透過鐵絲網在天臺上看池袋夜景,放手一搏玩弄人類的感情,“哈哈哈,人類真是太有趣了。”厭惡嗎?我才不會在意,恨我吧~來吧。不論是人類,還是靜雄你,只要你們用和愛一樣同等強烈恨意傾注于我,就可以了。
小靜,我明白呢。你其實并非我的同類,你不算是怪物呢。
因為你有一顆屬于人類的心,或者說是較之人類更加溫柔的心。
你從天臺那頭的陰影處淩烈走來,那場争鬥,你終于用了全力。我看着你認真的眼神,我知道,我這次注定栽在你身上了。
啊啊,真的好不甘心......
我早已一敗塗地,屢屢用各種卑鄙的手段加深我在你腦海的模樣,終是遭了報應。
帶着僥幸的心理低聲詢問出自己一直想要問的話語:“你會永遠記住我的吧?XiZiJiang?”
男人的身子聽後一滞,似是想開口,卻又找不到敷衍的文字。
腹部、胸膛在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感之後是麻木,意識困乏酸澀得想要睡去,那句話也一同沉睡進夢裏,“不用回答我,我想留下一點妄想呢。”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烏漆抹黑的密醫診所,男人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見。大概是搬運工什麽的一個好心腸把自己帶到這裏診治,手去摸傷口時,疼得抽氣。并不單單是身體的疼痛,一直以來結痂的喚名為孤單的情緒像是被人惡意摳破不停流膿——是時候該放手了。我望着頗有空間感的黑暗得出這樣的結論。
如果這故事情節是演繹于狗血小言裏,那麽自己是不是該流着如同斷線珍珠一樣的眼淚,聲情并茂地感嘆:“啊……我們早就不複當年。”可是真可笑,事實對于我們而言,連當年都不存在,沒有牽到過的骨節分明的手,從未走入過的內心。真是......我們之間到底存在過什麽呢?嘲諷、争吵、欺騙、愚弄,哈......有夠糟糕的。
既然事實已經這麽蒼白的擺在眼前,那麽幹脆點吧,松開一直以來盡全力攥緊的男人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