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夏亦寒

風蕭蕭兮易水寒,一十載兮不複還。帝王不習帝王道,滿腹醫理無處用。

“主子,今兒是您回宮的大日子。”淺淺十指在夏亦寒的發間舞動,靈巧地替夏亦寒挽發。

鏡子裏的人生得一張冷清的臉,如同寒冬之梅,天然一股傲氣。只是此時她似乎還未睡醒,明眸半睜,倒有幾分少女該有的稚氣。

“替我端盆涼水來,我有些困,回宮的時候我以紗帽遮面,那東西,以後是用不到了,燒了罷。”夏亦寒看看這四周,她在這裏過了八年平靜的日子,終于到了要回去的時候,似乎,還有些不舍。

先帝夏城狂養了她五年,便送她來到帝師蔻雪處學習。大概是那時還年幼的緣故吧,夏亦寒對五歲以前的記憶實在是少得可憐。她明明是個女孩,卻取名為亦寒,也不知先帝是怎麽想的。聽蔻雪說,先帝只有她這麽一個女兒,倒是自古以來子嗣最為單薄的一個皇帝,而她的母後,在她五歲那年便因病去世,自此後宮空無一人。

她知道,父王尤其寵愛薛丞相的兒子。幾日之前父王駕崩的消息傳來,她便知道回宮的日子快近了,只是不知道父王所下的遺诏是什麽,大概是讓她嫁給丞相的兒子,然後再讓丞相的兒子名正言順的繼承王位。對于八年未見的父王,夏亦寒不知道該怎樣形容她的感受,思念?悲傷?她的感情似乎特別的淡薄。

“主子。”淺淺輕喚一聲,将夏亦寒的思緒拉了回來。

“先叫我殿下吧,主子這稱呼該是不能用了。到了宮中,也不知道是個怎樣的情形呢。”夏亦寒接過淺淺遞來的帕子,借着帕子上的涼意,讓腦子徹底清醒過來。放下帕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許久不着墨,銅鏡中的一身墨色倒有些不習慣了,戴上紗帽,她又是詠川國最尊貴的女子了。

詠川以墨為尊,尋常人家吃穿用度均不能使用黑色。

“恭迎陛下回宮。”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男子,透過黑紗,夏亦寒的眼中也不由劃過一絲驚嘆,這世上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絲毫不遜于女子,只是要忽視掉他身上的氣勢。

“陛下?”夏亦寒輕喃,怎麽可能?

“先帝遺诏,我詠川的下一任國主便是陛下,而我,受先帝之托攝政輔君。”薛以墨似乎是看出了少女的遲疑,簡單地解釋道。

“淺淺,扶我進去。”夏亦寒淡淡的吩咐道,雖然是意料之外,但夏亦寒還是很快的接受了。

“諾。”淺淺柔柔應道。

“陛下,您應該自稱孤。”薛以墨淡淡的提醒道,游戲既然已經開始了,他又怎會允許主角沒有在游戲中的自覺呢?

“殿下,這是在宮外。”少女的話帶了一絲的冷意,言下之意便是說這攝政王管的太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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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薛以墨倒是極滿意少女的回答,游戲嘛,有人投入了才好玩。

夏亦寒坐的是馬車,到帝都大概要十日的光景,一路上十分安靜,也沒有什麽可以消遣的,因為攝政王的在場,她連跟淺淺說句話的自由都沒有。平日裏她也是一個人的,只是那時還有花花草草的陪伴,她成天呆在藥蘆裏倒也沒覺得時間是這麽難熬。

“明日就到帝都了,今晚就在這裏紮營休息。”薛以墨吩咐下去,侍衛便都訓練有素的動起手來,倒是個不錯的。

夏亦寒讓淺淺扶着下了馬車,她極少有機會出來欣賞這大自然的美好風光,難得有機會自然不能放過。想來,回到宮中,便再難出來了吧。

“殿下,我在這附近轉轉。有淺淺陪着。”意思就是你可以不用跟過來了,沒等薛以墨做出回答,就自顧自走遠了。

等薛以墨吩咐完手頭的事情,兩人的影子已經很小很小了,真是個麻煩的丫頭,薛以墨搖頭輕嘆,跟了上去。雖然淺淺是經過帝師訓練的,他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這不是在宮中,而前朝的遺孤還是沒能肅清,便追了過去。

面前是一望無際的洛水,夕陽的照射下,粼粼的波光閃爍着,跳躍着,令人看了不又感到一陣舒心,夏亦寒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融化了一臉冷清。

水天相接的地方,一輪紅日正緩緩下沉,每下沉一點,天色就黯淡幾許。

夏亦寒回頭,卻看見了薛以墨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臉色微僵,她無比慶幸自己沒有把黑紗帽摘下。有些僵硬的轉過頭看着日落,卻總覺得不自在,大概是一個人呆久了,突然身後多了一個人,而那個人又一動不動的盯着你,總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覺。

“陛下,該回去了。”薛以墨淡淡的提醒道,少女在夕陽的光輝下似乎披上了神的彩衣,美好而動人,他竟然有些不忍心打破。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你為美景而淺笑,殊不知,你已成了身後的人眼中的一道美景。

“殿下,你真啰嗦。”夏亦寒心中不滿卻還是沒有拂了他的意,乖乖的起身準備離開。

啰嗦?薛以墨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啰嗦,他不過是提醒了一句,這丫頭的脾氣可真不讨人喜歡,該改。

這時候,突然從樹林裏沖出許多蒙面人,手執大刀,不過轉身的時間,已經将他們團團包圍住。為首的一個神情倨傲,“不過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孩子,妄想當女帝,跟你那謀朝篡位父親一個德行!”

“前朝外戚專政,百姓苦不聊生,父王是應時而出,遂了民心,得了民意,乃我詠川之明主,豈容爾等放肆!”夏亦寒本就是個冷清的女子,一席話,更是有了身為君王的霸氣。

“殿下,這地方莫不是太髒了些,孤倒想知道,殿下可是徒有虛名?”夏亦寒話鋒一轉,似笑非笑的看着薛以墨,等待着他的反應。

“微臣知罪,望陛下責罰。”薛以墨暗嘆面前的女子的一個七巧玲珑心,這群賊人,若不是他有心放入,又怎能出現在這裏,上演一出跳梁小醜的好戲。

“我倒是要看看你們還有沒有這個命回宮!”男人見自己說不過面前的小姑娘反倒是被她忽視了,不由惱羞成怒,直接動手。黑衣人收到他的命令,也都沖了上來。

夏亦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果然是無用之人,一點氣都沉不住,這樣的人,還妄想複國,癡人說夢!

“殿下,速戰速決,孤倒是要看看你的本事。”夏亦寒示意淺淺在身邊呆着,把所有敵人都留給攝政王一人。

薛以墨眼角輕挑,這算是下馬威嗎?他可是薛以墨,速戰速決,那他就速戰速決,他倒是想看看這個女帝的膽量。

薛以墨輕松解決了所有人,只留了那個領頭人被五花大綁,“陛下,可還滿意。”

“殿下果真是我詠川的曠世奇才。”夏亦寒倒是毫不吝啬的贊美,這個男人确實強大,他的衣角連一滴血都沒有沾到。

“多謝陛下誇獎,臣愧不敢當,還請陛下移駕。”

不敢當?可笑!夏亦寒拂袖而去。

先帝剛駕崩,夏亦寒也不想太過招搖,便只從偏門悄悄回宮。

“這是陛下的寝宮,你過來。”薛以墨指了一旁站着的一個太監,吩咐他過來,“陛下剛回宮相比不太熟悉,這太監便給陛下使喚了。”

這個太監生得眉清目秀,給人一種使人幹淨的感覺,不驕不躁,沒有因為受到攝政王重用而又高傲之色,對她這個初來乍到的女帝也還算是恭恭敬敬,是個不錯的,到是可惜了。

“你可有名字?”夏亦寒問道。

“請陛下賜名。”

“便叫離錦吧。離愁的離,錦緞的錦。”

“謝陛下賜名。”離錦行了一禮便跟在淺淺身後。

“我不喜歡這些個繁文缛節,淺淺,帶他下去,順便告訴他我的規矩。”夏亦寒示意淺淺下去。這宮中一路走來竟鮮少碰到宮女太監,想必是眼前這位攝政王大人的功勞了。傀儡皇帝嗎?盡管一再壓抑,她還是可以看得出攝政王眼中的恨。怪她嗎?搶了他的王位。若是可以,她寧可在帝師閣裏過一輩子。

“離錦倒是個好名字,陛下好才情。”薛以墨贊揚道,面上該做的功夫他向來喜歡做足,這小丫頭倒是沉得住氣,游戲是更有意思了。

“殿下在這宮中呆了多久。”夏亦寒靠在錦榻上,手裏是今年剛送上來的雲頂金針,入口清香四溢,皇宮裏的茶确實都不是凡品。眼角的餘光細細打量着薛以墨,若他是個女人,定是這片大陸上的第一美人,可惜了這幅好皮囊,竟裝着這般的心思。

“臣今年正好雙十,十三歲時被先帝送到軍中歷練,去年才回到帝都為父分憂。”薛以墨的語氣平平靜靜的,他也在打量着他準備輔佐的女帝,精致的臉頰,白皙的皮膚,唇不抹而朱,眉如遠山之黛,那雙眼睛并不像同齡的少女一樣盛滿純真,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那淡淡的疏離與冷傲,好一個如梅女子。

“那你父母可健在?”夏亦寒有種感覺,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先帝彌留之際,父親日日在龍榻前照料,先帝駕崩,父親也随他去了,母親悲傷過度,也去了。”薛以墨的拳緊了又松,不動聲色的縮進袖子裏。

“孤替父王高興,有此賢臣,我詠川興矣!”夏亦寒的視線不經意間掠過薛以墨的袖口,似乎什麽都沒有看到,“你們都下去吧。”

“諾。”宮人倒都有秩序的下去了,夏亦寒表示挺滿意的。

“殿下應當知道孤不喜宮中生活,帝師教給孤的只有醫術,孤怕是會讓殿下失望。”夏亦寒把玩着手中的瓷杯,目光飄忽不定。

“自然,所以先帝封臣為攝政王,輔佐陛下。”薛以墨安然不動,小丫頭終于沉不住氣了。不過也由不得她。

“孤以為殿下比孤更合适,這江山,孤只是一介女流,自然是要能者居之。”夏亦寒知道眼前的人能夠知道她的言下之意。

“先帝打下的江山自然是姓夏的,為人臣者,不敢逾矩。”薛以墨并未跪下,只是行了一禮,“帝王該懂的,臣必定傾囊相授。”

“殿下可別草率下了決定,我要的藥蘆準備好了嗎?”

“陛下請随臣來。”

藥蘆裏藥材應有盡有,倒也不錯,“殿下,午膳就送到這裏來吧。到時候給我你的答案,這江山,父王自然是不想毀了的,還請殿下慎思而後行。不送。”不等薛以墨回答,夏亦寒便下了逐客令,她已經習慣了藥香。

夏亦寒素來淺眠,她習慣枕着藥香入睡,初回宮中,自然是不習慣的,她才讓薛以墨準備了這個藥蘆,為的就是配些安眠的熏香。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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