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累！
大安朝，豐澤三年，三月初三。
齊州，熙城，城門口。
“啓禀王爺，驚雀傳來消息，雲少爺被林君華帶着去參加武林大會了，現在應該已經到了恒林劍派。”何如明對着坐在馬上風塵仆仆的人說道。
說出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心裏松了口氣，自少爺不見之後他每日都過着提心吊膽的生活，就怕王爺做出什麽事來。
雲少爺不見第二晚在龍騰軍和驚雀的共同努力之下他們找到了雲少爺的消息，可惜趕過去的時候人已經被帶走。
之後很長時間他們都在跟擄走雲少爺的人鬥智鬥勇，走了許多錯路，繞了好大的彎，才确定對方要帶着雲少爺來齊州。
經過這麽長時間的追蹤他們也才發現，帶走雲少爺的并不是他們認為的雲家人，反而是曾經救過雲少爺的林君華。
此人行蹤莫測，武功高強，就連驚雀都在他手上吃了不少虧。
為了雲少爺的安全，王爺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他們這才一路追到了齊州。
幸虧荒州現在穩定，皇上同意王爺可以暫時悄悄離開荒州，要不他還不知道要用什麽方法攔住王爺，他真是太不容易了！
“其他人按計劃行事，你與我去恒林劍派。”喬十方翻身上馬，急切的向恒林劍派奔去。
雲守禮走到恒林劍派的大門處，擡頭看去，這是他第一次以一個非恒林劍派人的視角來看這個門派。
高大的山門真的很能讓人産生敬仰之情，一路上他已經聽到好幾個小門派的弟子對恒林劍派發出贊嘆。
高高在上、讓人仰望的感覺或許真的很讓人上瘾，所以才有那麽多的人為了名利不惜一切代價。
“繁繁在想什麽？故地重游是不是頗多感慨？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不願意回家，但是來都來了，好戲馬上就要開場，開心一點。”
林君華站在雲守禮旁邊，見他一時沒有向前走，出聲說道。
雲守禮扶了扶頭上的帏帽，小心地不讓別人看到他的長相。
幸虧江湖上的奇人異士很多，奇裝異服并不稀奇，他戴個帽子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事到如今，我還能有其他選擇？林君華，看在你救過我的份上，我只勸你一句，別讓自己後悔，別讓仇恨毀了你一輩子。你還年輕，你的人生不應該只有報仇。”
林君華這次收起自己臉上常帶的笑容，回道：“可是有了這些，我才活了下來。”
說完這句，林君華又揚起了笑容：“繁繁，有沒有人個你說過，你有時真的不像個年輕人，說起話來老氣橫秋的，真有意思。不過你說這些是擔心我呢，還是擔心我會對恒林劍派做什麽？”
雲守禮勸兩句真的是出于救命之恩，至于擔心，這裏有什麽人用得着他這個身嬌體弱的人擔心，有什麽人值得他擔心？
他沒經歷過什麽讓人無法自持的愛恨情仇，沒見識過燒腦的陰謀詭計，可他看了那麽多影視劇、小說，都說藝術源于生活，有時候藝術高于生活，有時候生活也有藝術想象不到的甜蜜和黑暗。
他不知道林君華身上有什麽樣的故事，經歷了什麽樣的黑暗，說實話，就算林君華把他強制的帶回來，他打心底并沒有把林君華當成敵人看待。
他有時能肆無忌憚的嘲諷和勸誡，也是篤定林君華并不會拿他怎麽樣。
出于對林君華這半個朋友的珍惜，他真的不希望對方為了所謂的恩怨情仇，作出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來。
“就我這身份說擔心你，你信？反正我就說一遍，你愛聽不聽。”
“繁繁說的我怎麽會不聽，放心吧，沒事的！走，我還是第一次來恒林劍派，這麽遠跑來，不好好看看豈不是虧了。”
武林大會是整個江湖的大事，除了洛書閣和其他一些真的不太理江湖事物的門派之外，就連佛門和道門都派出了代表來參加，更別提其他門派。
小門派都是派自家門派中的中堅力量來參加，就怕在武林同仁面前失禮。
像在江湖上地位僅次于恒林劍派的青刀門，鐵拳幫等更是派了老中青三代前來參加。
老一輩來是為了和各大門派商議之後五年的合作，還會為比武切磋做評委。
門派中的中堅力量和青年一代，就純粹是為了比武，展示本門派的實力。
并且作為幫派中的新生力量，青年一代的到來，不僅是為了展示武藝，更多的是為了增長見識。
所以在雲守禮看來，武林盟單從立意上來說是個非常好的民間組織。
它一方面制定規則，約束武林中人，減少恃武行兇事件的發生，一方面又相互交流合作，促進各門派向更好的方向發展。
但是再好的想法，都需要人來執行，而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人會思考，有七情六欲。
當利益和道德規則糾纏在一起的時候，很少有人能經得住誘惑堅持自己的底線，才會有了各種恩恩怨怨。
這就導致武林盟明面上是可以主持正義的地方，可暗地裏已經成了一小撮人掌控江湖的工具。
不管什麽社會，很多時候都以實力說話，以追求高深武功的武俠世界更是如此，所以那一小撮掌控江湖的人自然就是那些擁有獨門絕技的名門大派。
每次武林大會，武林盟中僅次于恒林劍派的其他五個門派就會提前到達恒林劍派，名義上是為了自家沒見過世面的新收弟子。
早點到，好讓門派中的弟子早些與其他門派弟子交流切磋，實際上則是與恒林劍派秘密商議一些無法對外言說的事情。
這次武林大會也不例外，武林大會召開的前十天，五個門派的人就齊齊來到了恒林劍派，與其他門派不同的是他們不必去住恒林劍派安排的客棧，直接住進了恒林劍派。
武林盟說是一視同仁，可從住宿安排上其實已經分出了高低貴賤。
至于他們到底私底下商易了什麽，除了他們自己或許只有那些有心又有能力的人才知道了。林君華顯然就是這樣一個有心又有實力的人。
趁其他人不注意，雲守禮帶着林君華到了恒林劍派內一個假山上的小亭裏。
這個地方非常巧妙，四周有作為裝飾的花草樹木，他們可以清楚地看到武林大會中人的一舉一動，而那些人卻很難發現他們。
這個地方是雲守禮無意間發現的，因為地方偏僻，恒林劍派的人很少來這個地方，所以他們待在這裏比較安全。
雲守禮坐到石凳上，看着正在陸續進場坐到自己位置上的江湖中人，再看看坐在一旁石凳上的林君華，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麽，只希望不會發生他不願意見到的事情。
“繁繁不愧為雲家的三少爺，竟然能找到如此适合看戲的地方。好、好、好，我不說還不行，別瞪我啊。
你不要總板着個臉，反正現在武林大會還沒有開始，幹坐着也沒意思，不如我們來說些有意思的事情。”
雲守禮看了林君華一眼，他深深的覺得能讓這位覺得有意思的事，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果然就聽林君華說道：“繁繁，你知不知道每次開英雄大會之前，江湖上排名前五的門派和江湖地位超然的恒林劍派都會秘密座談一番。”
雲守禮表示他在恒林劍派就是個隐形人，重要的事不會有人跟他說，他怎麽會知道。
好吧，就算他偶爾聽過一兩句，又為什麽要說呢？他就是不想搭理林君華。
“好吧，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不知道。不過你不知道并不稀奇，江湖上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因為他們所說的事，可不能輕易的讓人知道。
你知道嗎，這些道貌岸然的僞君子，平常一幅悲天憫人，匡扶正義的樣子，實際上每次武林大會之前他們都要齊聚一堂，商量如何打壓不服管教的幫派，如何搶奪更多的資源。
都說窮文富武，一個門派想要壯大，靠的不僅僅是絕世的武功，還需要大量的錢財，沒有豐厚財力支撐的門派永遠無法成為一個大門派。
為了門派的發展誰會嫌棄錢多？于是這些站在江湖頂端的門派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打擊其他門派。
不過他們身為道德的楷模、武林的典範怎麽能光明正大的做這些事？于是他們就像貪得無厭的耗子，暗地裏聯合。
每次武林大會之後，總有一些門派不是消失，就是沒落，說沒人為的因素誰信呢？
不過這次他們沒有商量要弄垮哪個門派，而是說了別的，繁繁猜一猜他們說了什麽？”
現在雲守禮一聽林君華說話就覺得心累，腦子累。這人總是在不正經的話裏夾雜一些看似無用其實非常重要的信息。
讓人既要忍受他的瘋言瘋語，還要費勁吧啦的去提取有用的信息，真是要多累又多累。
被折磨的多了，雲守禮開始學着看開，學着躺平，一個眼神過去，自己體會。
愛說不說，反正以他的能力個改變不了什麽，他操碎了心又能怎樣。
“繁繁，你又不理我。明明以前話挺多的，怎麽現在話越來越少了？”
雲守禮忍了又忍，終于憋出一句：“你不挺愛說的，自己慢慢說吧！”
“繁繁，別嫌煩。很快你就不用聽我說話了。好了，我不賣關子。這次武林大會的目的可不簡單，不過我先要問個問題，繁繁知不知道朝廷對武林盟的态度是什麽？”
“不知道，但是我聽過一句話叫「俠以武犯禁」，我想對于每個皇帝來說，民間有一群武力不俗，不受掌控還團結一心的人都會寝食難安。”
“俠以武犯禁！真是一句再貼切不過的話。每個坐在龍椅上的人會這樣想。
十九年前，要不是武林中的正邪兩道都為大安朝的統一出過力，而且天下初定，百廢待興，不宜再承受動蕩，現在應該早就沒有武林盟，沒有平沙丘了。
可是十九年過去，天下安定，國力強盛，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江湖上那些不太受控制的組織，必然不應該存在下去。
朝廷從很久之前就在慢慢的消弱江湖勢力的影響力，那些老奸巨猾的正派人士和本就奸詐陰險的邪門歪道怎麽會感覺不出來。
他們用各自的方法想與朝廷抗衡，甚至偶爾還會聯合起來，可惜即便這樣依舊是單力薄。
現在他們表面上看起來風光無限，其實已經面臨分崩離析的局面。
繁繁，你這麽聰明，你說面對這樣的情況他們會怎樣做？”
雲守禮想了想，回道：“當對峙的雙方一方有絕對優勢時，另一方只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繳械投降，說不定還能得到優待俘虜的政策，另一個就是負隅頑抗，臨死之前拉點兒墊背的。”
“繁繁果然聰明，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事情的發展确實會如此。現在看來這些被利益蒙蔽了眼睛的人，選擇了第二條路，他們以為自己還有勝算，豈不知等待他們的是萬丈深淵。
繁繁，你再猜猜這些人負隅頑抗的手段的手段是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