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進行時

白齊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柔軟的枕頭和被子像是在誘惑他多睡一會,他也确實翻了個身企圖用眼睑隔絕陽光再去夢裏一游。

唯一讓他覺得疑惑的是他的硬板床什麽時候換成了席夢思。不過這對一個輕微宿醉大腦還沒完全清醒的人來說,并不是多麽嚴重的事情。

“醒了?”

“嗯……再讓我睡一會。”白齊往被子裏縮了縮繼續睡。

三秒锺之後白齊唰地睜開了眼睛,噌地一下從被子裏跳了出來。

“你你你你……”白齊哽住了,瞪著眼看靠在床頭翻報紙的沈睿修。

“早上好。”穿著睡衣的沈睿修回給他一個溫柔笑容。

白齊默默低頭看自己身上的這件不屬於他的睡衣,臉上的表情宛如酒後亂X之後次日醒來。

大概是他臉上那種緊張取悅了沈睿修,他反問道:“我像是這麽禽獸的人嗎?”

白齊的大腦還沒有開機完畢,麻木地說:“據說黑社會的人紳士起來比紳士還紳士,流氓起來比流氓還流氓!”

沈睿修聞言大笑,突然俯身吻住了白齊的唇。白齊呆住了,愣愣地任由他親吻,最後還聽到他用戲谑的聲音問道:“是這樣嗎?”

白齊的大腦當機再重啓,最後皺著一張臉一副被蹂躏的樣子痛苦地憋出兩個字:“……流氓!”

男人的腦袋支在他的頸窩上,笑得渾身都在顫抖。

“喂,有什麽好笑的!”白齊炸毛了,支起膝蓋踹他,“你起來,很重!”

原本暧昧的氣氛被破壞得一幹二淨,沈睿修頗有些無奈地坐了起來,對躺平并且不斷翻白眼的家夥說道:“我去洗個澡,你餓了那邊有點水果,先吃了墊墊肚子,待會我做早餐給你吃。”

“你會做飯?!”白齊瞪大眼睛問道,像是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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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做給我吃也行。”沈睿修從善如流地說。

白齊立刻挺屍躺平兩眼一閉說道:“我死了,逢年過節記得供點東西給我,做飯什麽的下輩子吧。”

“下輩子做給我吃?那好啊。”沈睿修立刻說道。

“喂……”白齊無力地抗議道,沈睿修已經笑眯眯地下床拿好衣服去浴室了。

白齊摸了摸被親吻過的嘴唇,莫名地……欣喜與不安。

浴室的門又打開了,白齊扭頭看去,沈睿修拎著裝了兩只鹦鹉的籠子挂在了浴室門旁,說道:“這兩只小家夥從昨晚起就鬧騰不休,大概是見到你太興奮了。”

【白齊你別理他啊,他觊觎你觊觎你啊,昨晚我親眼看見他趁你喝醉睡過去的時候親你了!老婆你給我作證!】小巴立刻扯著嗓子吼了起來,還一邊焦躁地拍著翅膀呼喊道。

沈睿修完全不清楚他的寵物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就這麽出賣了他,還把手指伸進籠子裏去逗小巴,被毫不領情地啄了一口。

“我去洗個澡。”沈睿修抽回被啄痛的手指,再次關上了浴室的門。

白齊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故作鎮靜地起床去茶幾那裏拿了個蘋果開始削──蘋果皮七零八落的,然後一塊塊切小了塞給兩個聒噪不休的小家夥。

【還要還要!】小巴撲棱著翅膀索要蘋果,它本來就嘴饞,蘋果花生栗子它樣樣都喜歡。

【小齊啊,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小菲歪著腦袋問道。

“我也不知道……”白齊小聲說道。

他承認,他對沈睿修确實很有好感,可是,他心裏那種隐隐的不安讓他一直在逃避著。越想靠近,就越害怕。對於感情,他并不是個勇敢的人,也無法确定沈睿修對於他,究竟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

【喲,看來是王八對綠豆,對上眼了。】小巴陰陽怪氣地說道,【那趕緊去表白啊,表白啊表白啊,看你老爹不打斷你的腿。】

【诶诶,老公你別這樣啊,不能歧視同性戀。】小菲在一旁擡起小細腿踹了小巴一腳,【小齊你別理他,喜歡就去表白吧,我看他也挺喜歡你的。】

小巴樂了,拍拍翅膀叫道:【表白~表白~表白~表白~表白~】

白齊心口一悶,用手裏削蘋果的水果刀指著它怒道:“再羅嗦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小巴低著頭嬌羞道:【相愛相殺?】

白齊的手一抖,恨不得用手裏的水果刀給它來一下!

浴室的水聲停了,門被拉開,沈睿修穿著浴衣看著站在門口手持水果刀一臉猙獰的白齊,愣了愣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麽?”

白齊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手上還拿著一個蘋果核和一把水果刀。

被鹦鹉深度洗腦的白齊嘴巴一張一合,從裏面蹦出了一個讓他恨不得想死的詞:“表……表白。”

“……”沈睿修淡定地回道,“嗯,不過你放心,就算你不拿著刀我也不會拒絕的。”

白齊默默扭頭,淡定地把果核扔進垃圾桶,然後抽了張紙巾擦水果刀,整理完畢後對沈睿修說:“你剛才聽錯了。”

看得出來,沈睿修已經很努力地在忍笑了,可是最後還是忍無可忍地大笑出聲。

白齊貌似淡定實則羞惱地說:“我去做早飯。”

於是沈睿修第一次嘗到了白齊的手藝──三倍鹽分的白粥一大碗,沒有配菜。

&&&(那句紳士起來比紳士還紳士,流氓起來比流氓還流氓是XQ某位姑娘說的,這裏注明一下,這……算引用吧OTZ)

烏龍的表白之後,白齊好一陣子不敢見人,沈睿修的電話堅決不接,最後對方改變策略變成短信問候和上門服務,還說沈老爺子挺想他的,請他去吃飯。

白齊怏怏地點頭同意了,總不能拂了人家的好意,再說了,躲得一時躲不了一世。可是看著沈睿修笑眯眯成竹在胸的小模樣他就窩火,憑什麽這幾天他想破了腦袋糾結來糾結去肉都掉了二兩這家夥卻滋潤得只差再長兩斤肉了?

到了沈睿修家依舊是這樣的程序:吃飯,下棋,遛玄公子。

和沈老爺子下棋壓力一如既往的大,主要是生怕次數多了老爺子看出什麽端倪來了,那樂子可就大了,不知他是會被送去解剖還是抓去當間諜,危險都是大大的。

今天玄公子沒什麽精神,和白齊在花園裏逛的時候只是無精打采地啄著他的耳朵索要水果,白齊只好一路削蘋果喂它。

“怎麽了,看起來蔫蔫的?”白齊問道。

玄公子啄著切開的蘋果無精打采道:【大概是要變身了吧。】

“啊?”白齊懷疑自己聽錯了。

【修行了百餘年了,差不多可以成人了。】玄公子啄著蘋果懶懶道,【再過個幾個月也許你就能看到一個帥哥出現在你眼前了。】

“……作為一個養鳥多年但是從來沒見過成精的鳥類的人,我覺得壓力有點大。”白齊咕哝道。

曾經聽老爹提起過,玄公子是妖,修行多年了,現在是真的快成精了。

【诶,小子,你和沈睿修是怎麽回事?】玄公子歪著腦袋啄了啄他的耳朵問道。

“啊?我們挺好啊。”白齊裝傻道。

耳朵上立刻挨了玄公子一啄。

【少裝傻,我聽到沈睿修和沈明晏攤牌了,這小子老早出櫃了他爹也拿他沒轍,結果丫居然看上了你。你悠著點,這一家子可不是什麽善茬,別看沈睿修整天對你好言好語的,這家夥狠起來特有他老爹的範兒,指不定那天就把你綁床上愛死愛慕了。】

白齊呵呵幹笑了兩聲,內心淚流滿面,怪不得沈明晏今天看他的眼神那麽詭異,敢情人家是在鑒定兒婿?白齊頓時覺得這個地方是沒法呆了,他還是夾緊尾巴跑了吧。

【這年頭年輕人就是喜歡胡來,切記切記,太祖說過,一切不宜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你們倆流氓來流氓去也流氓不出個崽來,談個毛戀愛!】玄公子一派過來人的氣度,站在白齊肩上指點江山。

白齊除了傻笑還能幹嗎?論年齡他就算翻個倍也沒人家一半,長輩要訓話他就聽著呗。

“在笑什麽?”沈睿修的身影從身後傳來,白齊一轉身就看見他站在不遠處,笑眯眯地看著他。

“沒什麽。”白齊一下子收緊了面部表情說道。

沈睿修的眼神帶著淡淡的笑意,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轉而開始逗玄公子。阿玄啄了啄他的手指就不予理會了,還蹭了蹭白齊的腦袋表示它更喜歡白齊。

“奇怪,我和玄公子相處了這麽多年,它竟然還是比較喜歡你。”沈睿修不解道。

那是因為你聽不懂它內心的聲音啊,白齊默默想。

玄公子哼了一聲對白齊說道:【你們倆小年輕就談情說愛吧,我走了,不奉陪!】說完振翅一飛,鑽進了二樓的窗子裏找自家主人去了。

留下白齊直愣愣地看著沈睿修,然後幹咳了兩聲開始看天:“今天天氣真不錯。”

“嗯,不過晚點時候可能會下雨。”

因為他說得實在太自然了,完全沒有意識到這樣的對話是多麽無聊似的,白齊反而更加窘迫,看看天,再看看地,最後開始埋怨落跑的玄公子。

“很不想見到我?”

“不是,我只是……”白齊哽住了,頓了頓嘆氣道,“我只是不知道怎麽面對你。”

沈睿修沒有回答,只是走上前來,站在白齊面前。

這個距離超過了朋友之間的界限,卻還沒有到達戀人的親密無間,難言的暧昧。

“你……”白齊擡頭想說什麽,卻有一瞬間被沈睿修眼中難以言述的幽深所撼動。

“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而我還不是那個可以與你分享的人。”沈睿修的聲音很輕,可是每個字卻都好像落在了白齊的心上,“你可以不告訴我,可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靜靜地看著白齊。

白齊低下頭,耳邊響起沈睿修的聲音:“白齊,我喜歡你。”

很久以後,白齊應了一聲:“嗯。”

戀愛這個詞離白齊一直比較遙遠。他從小乖乖聽話和女同學保持距離,早戀這個詞與他無緣,好不容易到了大學可以光明正大戀愛了,他又發現自己的性向不對勁了,這下可好,擰不回來了。

白齊活了二十多年連封情書都沒收到過,被表白倒不是第一次了,大學的時候遇上過同個社團的學妹來表白,當時他愣了愣神,糾結了一下自己的性向,毅然婉拒了,心裏還想如果來個小正太指不準他就忍不住随大流加入戀愛大軍去了,結果整整四年他都沒脫離“情侶去死去死團”,每年光棍節還和幾個同為光棍的好友去吃拉面,一邊互相吐槽人生真他媽寂寞如雪,也不來個妹子安慰一下他們受傷的憤青之心──當然白齊想的是男人。

大學畢業回家看鳥店,整天伺候一幫叽叽喳喳愛八卦的大爺,小日子倒是挺愉快。但是戀愛嘛……楓山公園附近花鳥店的大媽們對他的終身大事抱有極大的撮合熱情,但是大媽們再熱情也不會介紹個男人給他認識啊,白齊就這麽在一群大叔大爺中默默懷揣著自己彎掉的性向糾結不已。

然後沈睿修出現了,在一個正确的時間正确的地點,遇上了白齊。

長得好看的總是占盡便宜,沈睿修那張臉給他加了不少印象分,加上溫雅謙和的氣質更是不斷挑戰白齊的審美上限。如果他是楓山公園旁的花鳥店裏賣花的,白齊二話不說立馬倒追,十分認真地去倒追,什麽死纏爛打的招都使得出來,勢必要把沈睿修拿下。

可惜他不是。

白齊嘆了口氣,窗外的雨快停了,他百無聊賴地托著下巴坐在窗前發呆。

他覺得傷春悲秋實在是太不爺們兒了,可他居然真這麽傷感起來了。

回想起一周前在沈家祖宅裏沈睿修的表白……白齊沒法把它當做一個玩笑,沈睿修說的時候很認真,他并不像是一個會拿感情當兒戲的人,他們相處了一整個夏天,彼此并不是一無所知,白齊相信他是認真的,可是就是因為這種認真,他反而不知道要怎麽樣去回應。

因為他覺得,他對沈睿修并不是沒有感覺,可是他沒有走更遠的信心。

從未得到過,卻開始憂心失去。

屋外的雨停了,白齊長長嘆了口氣,八哥黑仔從籠子裏鑽出來在他的肩膀上站定,還蹭了蹭他的耳朵。

【人類就是麻煩,老看到你們唉聲嘆氣的。】黑仔啄了啄白齊的耳朵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後說道。

“是啊,我也覺得當人挺麻煩的,下輩子投胎當只鳥好了。”白齊玩笑似的摸了摸八哥的腦袋。

【我代表八哥歡迎你。】黑仔一本正經地說。

白齊忍不住笑了出來,又摸了摸八哥的腦袋。

【想吃蚯蚓。】八哥憂郁地嘀咕道,【好久沒吃到了,強烈抗議你們不提供蚯蚓的夥食!】

“喂喂喂,蚯蚓很貴的!你們不是又要我去挖吧?!”白齊驚叫道。

這下好了,整個店裏的鳥都叽喳起來了:【小齊快去挖啊,我也想吃!】【一直是小米和碎玉米,我都吃膩了,我要蚯蚓,起碼三根!】【我也要我也要,快點去,現在雨剛停泥土裏很多蚯蚓的!】【你是主人要負責伺候好我們,讓我們自己去找食物是不人道的,還會弄髒我美麗的羽毛。】

白齊頓時無奈了,只好小聲抗辯:“可是很難挖啊,一下午成果也不大。”

【那是你笨啊,找點洗衣粉兌到水裏,往泥土裏一澆,蚯蚓都會自己爬出來的!讓你不愛看生活節目,沒常識了吧!】黑仔鄙視道。

白齊被這群磨人的小家夥弄得沒轍了,只好乖乖找了兩個小塑料桶,再拿一把小鏟子一雙筷子準備去弄一小桶蚯蚓回來喂這群壞家夥,屋裏的鳥兒們頓時樂了,嘻嘻哈哈地給他鼓勁。

被鳥兒們欺負出來的白齊仰天長嘆,又是一個要和蚯蚓渡過的下午。

結果剛一出門就看見從山下走上了的沈睿修,今天他穿了一身很休閑的襯衫,看見白齊還對他揮了揮手。

“你這是去做什麽?”沈睿修看他手上提著兩個塑料桶,還拿著一個小鏟子,不由好奇地問道。

“挖蚯蚓!”白齊咬牙切齒地說。

“給你的鳥加餐?”沈睿修看了看停在窗臺上叽叽喳喳地鳥兒們問道。

白齊回頭瞪了它們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我來買點鳥食。”沈睿修為自己的到來找了個理由。

“……相信我,你家附近的菜場就能滿足小巴和小菲的一切需要,我記得我告訴過你它們吃什麽。”白齊說。

沈睿修毫無被拆穿用心的尴尬,他很淡然地承認了:“順便來看看你。”

這下白齊沒話說了,只好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幫我挖蚯蚓?”

沈睿修彎起嘴角笑著問道:“能加印象分嗎?”

白齊被他意有所指的笑容鬧得臉上微微發燙,別過臉嗯了一聲。

結果沈睿修還真挽起袖子幫他拎塑料桶,還殷勤地詢問挖蚯蚓的方法。在他的認識裏蚯蚓都是在地下爬來爬去的,要把它們挖出來勢必需要耐心和摸索,或許還要加上一點技巧。

“要挖一整桶哦。”白齊恐吓道。

“我有一下午的時間。”沈睿修微笑道,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樣子。

“你小時候挖過嗎?”白齊好奇地問道。

沈睿修搖搖頭。白齊也知道他這樣的大少爺是沒可能跑去地裏挖蚯蚓,只好改口問道:“那蚯蚓總見過吧。”

“見過,漁具店裏,一小包就可以釣上兩三天。”沈睿修說。

“……”

白齊又找了個小鏟子給他,然後開始給他普及捉蚯蚓的方法:“其實呢蚯蚓也不難挖,你看我拎了一通撒了洗衣粉的水過去,只要到了泥地裏随便倒上一點,蚯蚓就都爬出來了。”

“原來如此,長見識了。”沈睿修是第一次知道有這種簡便的法子,點頭稱奇。

窗臺上的鳥兒們頓時很不給主人面子地嘲笑了起來:【現學現賣,現學現賣,羞羞羞!】

惱羞成怒的白齊立刻扭過頭去對用眼神暗示這群小家夥們都安靜點,不然沒有蚯蚓吃。鳥兒們都乖乖的不吱聲了,一只只都拿好奇的大眼睛盯著他們。

白齊被看得受不了了,小聲對沈睿修說:“走吧,去公園後面的山上找找,現在剛下過雨蚯蚓很多。”

兩人繞過公園大門來到後山,那裏本來就人跡罕至,平日就是有名的熱戀男女親熱的好去處,加上剛下過雨,更是四無人煙,很适合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

兩人偷偷摸摸地找了塊長滿了野草的土地除掉一小塊雜草,白齊從沈睿修那裏接過了摻了洗衣粉的那桶水,往泥土上倒了少許。

果然沒一會兒,蚯蚓紛紛從地底鑽了出來,扭動著胖乎乎的身軀想要往四周逃竄,白齊拔出筷子一雙,刷刷幾下就把亂竄的蚯蚓們都捉拿歸案塞進空的那只塑料桶。

沒一會兒就捉了十來條了,白齊對這個效率十分滿意,這可比胡亂刨蚯蚓快多了。

沈睿修也用鏟子逮了不少蚯蚓,這會兒他看著桶裏的蚯蚓嘀咕道:“如果我把蚯蚓吃下去能加多少印象分?”

白齊黑著臉說:“扣一千分!”

沈睿修不由笑出了聲:“這麽大的犧牲還要倒扣分?”

“浪費我家的鳥的口糧,罪不容誅!”白齊正色道。

“那多攢點口糧呢?給加分不?”

“給!”

沈睿修作勢挽袖子,精神滿滿地努力抓蚯蚓,兩人刨掉了不少野草,逮到了不少蚯蚓,眼看就快小半桶了,也不過個把小時,可比白齊一個人挖的時候快多了。

白齊還偷眼打量沈睿修,他挖得很認真,就好像這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他忽然想,如果是第一次見到沈睿修的時候,他會想到會有這麽一天嗎?和他一起挖蚯蚓?

沈睿修拿著小鏟子的手上沾了些許泥巴,不過他似乎完全沒注意到這些,一臉興致盎然的樣子。

白齊越發覺得他不懂這個人了,如果這是有心的讨好,他不得不說他選對了方法。

“你……”白齊剛想說什麽,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我注意你們很久了……”

兩人齊齊回過頭,負責管理公園的老大爺漠然地看著他們倆說道:“在這裏破壞公園綠化。”

白齊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他一躍而起指著老大爺身後說:“大爺,您二閨女!”

趁老大爺扭頭查看的那一剎那,白齊左手拎了裝蚯蚓的塑料桶,右手拉住沈睿修奪路而逃。

沈睿修的反應也很快,他将地上的兩把鏟子往裝水的桶裏一丢,被白齊拉著一起落跑了。

身後傳來老大爺的罵聲,在風中傳了老遠。

從後山跑到了更隐僻的角落,兩人邊笑邊喘氣,白齊更是笑得停不下來,靠在樹上拼命吸氣以挽救疼痛的肺部,他覺得好久沒這麽開心過了。

沈睿修也終於笑夠了,深吸了口氣也靠在樹上:“第一次這麽落荒而逃,對象還是一個老大爺。”

“怎麽?有損你黑道太子爺的形象?”白齊調侃道。

“我可是正正經經的生意人。退一步再說老爺子有令,被埋伏了趕緊跑路,小命第一。跑得再怎麽難看能有被子彈打得滿身洞難看?”沈睿修輕笑了一聲說,落跑時被緊握的手更是反握住了白齊。

白齊試著把手抽回來,卻發現沈睿修握得太緊,他掙不開。他不由去看沈睿修,他正含笑看著他,那雙幽深的桃花眼裏似乎流淌著他難解的情愫,那是白齊從未見過的、深情的眼神。

他忽然很怕他開口說話,任何話語都會将這一刻的溫柔和暧昧破壞殆盡。可是他也不能開口,因為這一刻……他覺得他無話可說。

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的心情嗎?既溫柔,又憂慮。他溫柔地看著你的時候,你會忍不住用同樣溫柔的視線回應他,甚至開始期待一個意料之中的吻。

唇上溫熱柔軟的觸感傳來,他閉起眼睛接受了一個同性的親吻。

或許是這一刻的氣氛太美好,他覺得他無法拒絕,又或許是他無法忽視自己的心情,至少此時此刻,他不想停止。

濕熱靈活的舌頭撬開了白齊的唇,在他的齒間一掃而過。沈睿修看著白齊緊閉著眼睛一臉緊張的樣子,不由起了逗弄的心思,舌尖掠過白齊的舌頭,在他的上颚輕輕一舔,白齊緊閉的眼睑微微一顫,身體都繃緊了。

沈睿修更是得寸進尺,在他的內牙龈上悠悠摩挲著,靈巧的舌尖擦過口腔中敏感的地方,白齊頻頻往後退縮,卻被抵在了樹上動彈不得,當下更不敢睜開眼睛,只能讓沈睿修為所欲為。

對白齊有所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是難得能稍稍得償所願的沈睿修自然沒放過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卻又把吻控制在白齊不會惱羞成怒的範圍內。

一吻終了,白齊的嘴唇都紅腫了,上面還有可疑的液體,沈睿修從他的臉色上估摸了一下他的心情,然後溫柔地問道:“要回去了嗎?”

這句話緩解了白齊此刻尴尬的心情,他忙不疊地點點頭,也不敢看沈睿修,提起裝滿了蚯蚓的水桶大步離開了這片樹林。

沈睿修看著他的背影笑得意味深長。

萬裏長征第一步順利邁出,接下來就是趕緊鞏固成果聯絡感情,力争早日拿下白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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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去秋來,轉眼已經是中秋了,楓山公園有不少桂花開得比往年早些,中秋這會兒就已經香飄十裏了。

中秋這天天氣晴好,估計晚上要欣賞一下滿月沒有問題。

“老爹,月餅呢?”白齊翻找了一下家裏的櫥櫃,卻一無所獲。

白老爹在樓下搖著扇子小憩,聽到白齊的聲音懶洋洋地說:“月餅?那東西咱家不都十六才吃嗎?中秋一過月餅買一送一,買一送二的都有,多合算。”

“好歹買兩個回來應應景吧。”白齊有些無奈了。

“随便你,公園外面的超市就有,去買幾個回來就是,哦,別被店裏那群小兔崽子們發現了,不然肯定又要鬧騰。”白老爹打了個哈欠,将報紙蓋在臉上繼續睡覺。

白齊嘆了口氣,找了錢包去附近買月餅過節。

走到公園門口的時候剛好看見沈睿修停好車走了出來,看到白齊杵在那裏似乎也有些意外。

“你能算到我的出門時間嗎?”白齊有點麻木地問。

沈睿修挑了挑眉:“碰巧而已,不過我更喜歡管這個叫緣分。”

這種把肉麻當有趣的行為遭到了白齊的白眼,

“你家的鹦鹉又缺糧了?”白齊問道。

“這次是來送食的。”沈睿修揚了揚手上的月餅禮盒,“今天是中秋啊,應該一起賞月吃月餅。”

“……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情吧。”

“偶一為之也未嘗不可。”說著将月餅盒塞給了白齊,“回去帶給伯父,店裏還有一群小家夥等著分吃呢。”

“謝了。”白齊也不和他客氣了。

現在月餅送到了,人也可以走了,可是看著沈睿修微笑的臉白齊實在說不出趕人的話,果然是拿人家手短嗎……可是不收……會更生分吧。

白齊忽然意識到,他淪陷是遲早的事情。

“我以為你好歹會請我上去喝杯茶什麽的……”沈睿修忽然說,語氣有點傷感。

“我正打算,來吧,別嫌棄粗茶就好。”白齊撓撓頭,拎著月餅盒帶沈睿修回店裏去了。

白老爹還在門口睡午覺,臉上蓋著一張報紙打著輕鼾,兩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在他肩頭密謀什麽壞事,白齊依稀聽到“烏鴉”“抽打”“小心喜鵲”等詞彙,心想下次烏鴉來了一定要提醒它小心麻雀們。

“它們在說什麽?”沈睿修的聲音忽然在白齊的耳邊響起,溫熱的呼吸落在敏感的耳後,白齊被突如其來的“襲擊”驚了一驚,退開了兩步才吞了吞唾沫說:“沒什麽。”

沈睿修的眼睛因為微笑而微微彎了起來,看起來一派溫和無害,可是白齊總覺得他似乎……知道些什麽。

錯覺,一定是錯覺。

店裏的八哥黑仔從窗子裏飛了出來,停在白齊肩膀上用鳥語嘀咕道:【這家夥又來幫你挖蚯蚓?這年頭人類一個比一個自虐,真奇怪。】

白齊摸了摸它亂動的腦袋對沈睿修說:“拆一個喂鳥吧。”

“随便你。”

黑仔意識到了有食物,轉悠著小眼珠上下打量兩人,白齊手上的月餅盒迅速吸引了它的注意力。白齊拆了一個蓮蓉味的掰了一半給沈睿修:“你也一起吧。”

沈睿修剛接過月餅,兩只相思鳥已經從窗臺上撲到了他肩膀上,還有一只大膽的就停在他手上,沈睿修第一次和不熟悉的鳥這麽親近,他有些小心翼翼的,生怕吓跑了這些小家夥。

“別緊張,它們不怕人的。”白齊看他束手束腳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

相思鳥紅紅的小嘴在月餅上啄了啄,它似乎挺滿意這個味道,招呼更多的夥伴來品嘗,下這好了,整屋子的鳥都飛了出來,沈睿修一瞬間有種被丢進鳥窩的錯覺。

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全都圍著他轉悠,白齊反倒是被忽略了──他光顧著看沈睿修的笑話了。

“放輕松,放輕松,這些只是問你索食的鳥,不是端著槍的土匪。”白齊笑嘻嘻地說。

“土匪倒還好,我怕一個不小心弄傷了這些小家夥,那你還不跟我急?”沈睿修苦笑了一下,細心地碾碎月餅皮灑在了地上,大大小小的鳥兒們都撲騰著翅膀降落搶食吃。

從鳥類的包圍中解放出來的沈睿修松了口氣,趕緊碾碎手上剩餘的月餅往地上灑,一邊小心翼翼地從鳥群中退了出來。

白齊坐在一旁的石椅上對他笑,将手中剩下的半個月餅也抛給了他:“接著喂啊,機會難得。”

“你今天就打定主意看我笑話了?”沈睿修回頭看著那些在地上跳來跳去的鳥兒們,有些無奈地說。

“這個機會更難得啊。”白齊含笑擡起臉,直視沈睿修,他看著在地上搶食的鳥兒們,嘴角一直抿著一抹笑意。

秋日的午後陽光和煦溫暖,透過樹葉和枝桠落在沈睿修的臉上,光影斑駁。

白齊忽然覺得,他一開始就錯了。或許從很早之前,他就開始迷戀一個與他毫無交集的人,因為太遙遠,所以不會去奢望什麽。善意的預警也好,給自己借口去探病也好,一起去酒吧喝酒也好,他從一開始就在期待著一份不可能的愛情,在它突如其來的時候他才會這麽手足無措。

他們的相識就像是一個不可預知結局的故事,期待越美好,現實越顯得殘酷。他彷徨又不可自制地沈迷,每一刻都在擔心下一秒就是令人措手不及的終結。

對於愛情,他期待得太多妄想得太多,他小心翼翼地端著自己的心不敢去交換,因為他害怕換來的只是一場欺騙。好聚好散,說得容易,可是他覺得他做不到。

他厭惡這樣患得患失的自己。

許久,沈睿修的嘴唇動了動。

“白齊……”

“啊?”

“你又超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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