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意外
這天天空有些陰沈沈的,像是要下雨,沈睿修走出家門把車子開出地下車庫,驀然有一種非常糟糕的預感。
記憶裏印象最深的一天,一樣是這麽陰沈的天氣,然後還是個孩子的他被綁架了。
幸運的是他獲救了,因為一只八哥叼來了一張紙片,上面寫著他被綁架的地方,那就是玄公子。
剛發動車子遠處就有一只鹦鹉領著一群鳥飛撲過來,看得沈睿修一呆,心想這是氣候異常嗎?結果灰鹦鹉往他車蓋上一站就開始猛啄車玻璃。麻雀們也叽叽喳喳圍著他叫個不停。
沈睿修熄了發動機打開車門,走出車子,這群鳥……究竟是怎麽了?
麻雀們叽叽喳喳地,還焦躁地在他的車上亂跳,那只灰鹦鹉突然開始說話了:“喂,你叫沈睿修是吧。”
看到一只鳥類說話并不是什麽令人難以接受的事情,可是可怕的是它看到沈睿修點頭之後十分有邏輯地開始稱述:“快點快點,白齊被綁架了,剛好路邊的麻雀們看到了就來店裏通知。我沒敢告訴白齊他爹,他丫也幫不上什麽忙,就指望你了!”
“綁架?”沈睿修一愣,搭在車門上的手驟然收緊。他到底還是連累他了。
“知道在哪嗎?”沈睿修問道,聲音低低沈沈的,卻帶著一種從未有過的煞氣。
“喂,別以為長了翅膀的都是天使了,就是上帝也沒這麽萬能的!有兩只麻雀跟上去了,到時候會來消息,你準備好随時救人!”灰鹦鹉瞪他,憤憤道,“都是你,早聽小巴說了你們家不是什麽善茬!看吧,白齊家清清白白的怎麽會無故被綁架,肯定是被你害的。”
沈睿修沈默了半晌說道:“抱歉,我發誓這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切,先把人救回來再說吧!”灰鹦鹉斜眼瞪它。
沈睿修微微垂下眼睑,濃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烏黑的眼睛,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陰悒,甚至是陰沈沈的森冷感。
那些家夥,當真以為沈家是金盆洗手了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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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齊醒來的時候驚恐地發現自己完全動不了了,手腳被綁住了,眼睛上蒙著黑布,連嘴都被膠帶貼住了。他試著動了動,然後沮喪地發現他只能小範圍地挪動一下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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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還暈得厲害,整個人都不太清醒,他試著回想了一下不久前發生的事情。早上照常起來買豆漿油條當早餐,穿過小巷回家的時候身邊一輛停著的黑色轎車突然打開了門,他幾乎沒能反抗就被拉了進去。然後一塊布蒙上了他的臉,再接下來他就完全沒了意識。
醒來就是一片黑暗,空氣中微微的海腥味和淡淡的黴味讓他感覺自己是在海邊,很可能是一個廢棄的倉庫。
周圍很安靜,是那種死寂得讓人心慌的安靜。
恐懼和慌亂因為這種安靜而更顯得可怕,完全陌生的環境,完全不能反抗的處境。白齊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些事情,只是本能地告訴自己要冷靜下來,現在情緒失控對他而言才是最糟糕的。
麻雀的叽喳聲忽然在某處響起,白齊擡頭去看,可惜被黑布蒙著眼睛什麽都看不見。
【小齊小齊你醒了?別怕別怕,小七已經去找人幫忙了,我在這裏陪你,你千萬別亂動,外面有人!】
白齊不認識那只麻雀,不過那只麻雀卻認識他,應該說楓山公園附近的麻雀都認識他。
【這裏的鐵絲窗我進不來,你別怕,很快就會有人來救你了。】麻雀锲而不舍地在窗外叽喳著。
在黑暗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種煎熬,周圍安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那種帶著恐懼的顫栗感,呼吸急促,胸腔不停鼓動著,有種莫名的要窒息的感覺。只有那只不知道名字的小麻雀的叽叽喳喳讓他覺得心裏安定了不少,也漸漸冷靜了下來。
【有人來了,白齊你快裝死!】麻雀發現敵情趕緊吼道。
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停在了門外,白齊心頭一跳,安靜地躺在地上裝作還沒醒來的樣子。
門開了,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音漸漸靠近,停在了白齊的不遠處。白齊心頭狂跳,生怕被發現他已經醒來。
“就是他?”一個略帶嘶啞的聲音問道。
“沒錯。”另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
“确定人會來?”
“這……沈家的人,狠起來誰也說不準。”那人似乎也有些不确定的樣子。
“用不上就處理了,別落下把柄讓沈明晏給逮著。”原先那個聲音嘶啞的男人說道,說道沈明晏三個字的時候也頗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兩人沒有久留,也沒難為白齊,關上門就出去了。
【怎麽還不來,急死人了。】麻雀惱怒地開始啄牆壁,跳著腳叽喳道。
白齊反而冷靜了。看來他們是沖著沈睿修和沈明晏來的。
沈睿修……
想起這個名字白齊莫名覺得複雜。起初他只是覺得這個來買鳥的客人儒雅俊美,卻沒有太在意,來來往往的客人多了,他只是略略多注意了他一些;如果不是那只烏鴉叽裏咕嚕說他會出場車禍使得白齊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他們或許從此都不會有什麽交集。
是啊,他們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這樣的差距在白齊去了沈睿修家中後更加鮮明了。沈家的祖宅,那時白齊坐在車裏遠遠看見了,心裏有種無言的失落和悵然。
因為發覺彼此的差距了吧。
在沈睿修病房裏蹭空調的那個夏天或許是他們最融洽的一段日子了,那時候彼此都不知根知底,可是他卻莫名對這個總是面帶溫和笑容的男人心生好感:他一直锲而不舍地教兩只鹦鹉說話,偶爾會和白齊聊天,說的也都關於養鳥,而且,從不像白老爹一樣嘲笑他愛看動物世界──他甚至津津有味地和他一起看。
實在是個很有趣的人,相處得越久就越被他打動。小巴一次次提醒他別和沈睿修走太近了,可是他卻漸漸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
即使到了現在這樣的處境,他也沒後悔過。他相信沈睿修會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那只陪著他的小麻雀都叫累了,恹恹地趴在玻璃窗外瞅著白齊,不時還緊張兮兮地回頭看看有沒有人靠近。
這個廢棄倉庫有人看守著,就算白齊掙脫了繩子也逃不出去,更何況他還被綁了個嚴實。
【啊,來了,啊啊啊啊,打起來了!】麻雀突然精神了起來,尖叫道,開始給白齊直播戰況。
已經不用它直播了,遠遠響起的槍聲讓白齊心頭一跳,緊張地挪動著身體靠著牆坐了起來。
【啊,來了來了,啊喂,那是誰?就是那個傳說中你的姘頭嗎?威武,好身手,這個閃避技能好,主角果然都是有自動偵測躲子彈的功能的,我就說嘛。哎呀,糟糕,他好像受傷了!】麻雀跳著腳叫道。
白齊努力挪動身體,可是還是站不起來,只能靠著牆壁挪動,沒挪多少路就撞上了木箱子。
大門被一腳踹開,白齊的眼前依舊是被黑布遮蓋的黑暗。一片黑色之中,一個人的腳步聲向他靠近。
白齊擡起頭,什麽都看不見。
一只手撫上了他的臉,有點冷。白齊唔唔地想要發出聲音,可是只有喉嚨裏模糊的呻吟。嘴上的膠布被輕柔地撕開了,那人沒有說話,溫柔而急迫的親吻卻落在了白齊的唇上,甚至帶著一點慌亂。只有親吻能夠安撫彼此這一刻的躁動和恐懼,唇齒交纏的瞬間,一切的彷徨和無措都被撫平了。
白齊的眼前是一片黑暗,這一刻只有狂熱的親吻像是他生命的全部。
多麽熟悉的吻,多麽熟悉的氣息,在他嘴裏肆意進出的舌頭像是巡視著自己領地的領主,焦急地确認著自己的財富是否安然無恙。
來不及吞咽的唾液沿著嘴角滑落,白齊的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身體不安地扭動著,沈睿修終於終止了這個深吻,喘息著在白齊的臉頰上輕啄著。
“對不起……”沈睿修抱著他,在他耳邊喃喃說道。溫熱的呼吸落在白齊的耳後,微微的酥麻和顫栗。
“你受傷了?”白齊急急問道,被剝奪的視覺和淡淡的血腥味更讓他緊張不已。
“一點擦傷,沒傷到骨頭。”沈睿修溫柔地說道,還親了親他的發燙的耳朵。
“……”白齊沈默了幾秒,然後突然吼了出來,“白癡,還不拿下眼罩松了繩子!”
大概是白齊的中氣十足讓沈睿修放下心來,摘下來他的眼罩割斷了綁住他手腳的繩子。白齊的視線一下子明亮起來,沈睿修的臉逆著光,被深深勾勒的輪廓更凸顯出他俊美之下的淩厲和果決。他竟然有一瞬間看呆了。他從沒發現這個時常笑彎了桃花眼,無時無刻不帶著惑人氣息的男人是如此鋒芒畢露。
一直停在鐵絲窗外的麻雀也飛了進來,在離白齊不遠處的地上歪著腦袋看著他。
白齊對小麻雀使了個眼色表示感謝。
小麻雀笑嘻嘻地說道:【一年份的面包屑,要葡萄幹當配菜。】
白齊怔了怔,顯然是想起了這只索要葡萄幹當配菜最後被駁回乖乖吃小米的麻雀。
【可別忘了哦,以後我會天天問你要債的。】小麻雀說完,歪了歪腦袋,拍拍翅膀飛走了。
“它在說什麽?”
“它說它要一年份的面包屑加葡萄幹,天天要。”白齊說道,然後一愣,呆呆地看著沈睿修。
沈睿修面帶了然的笑意。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白齊小心翼翼地問道。
“如果你見過一只鹦鹉對你口吐人言要求救人之後,你就什麽都淡定了。”沈睿修笑笑說,垂落的睫毛蓋住了眼底的一絲落寞。或許,是有一絲的失落,因為白齊的防備。
他忽然明白了為什麽白齊一直神神秘秘的,總像是有什麽秘密的樣子;為什麽玄公子這麽喜歡他;為什麽他總是自言自語地跟鳥類說話──不是自言自語,而是真的在和它們交流著。
外面的打鬥聲和槍聲都已經停止了,沈睿修拉起白齊說道:“先回家吧,待會警察就該來了。”
白齊看著門外一排打手狀的人,然後再看看某笑容滿面的家夥,然後嘀咕道:“果然是流氓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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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可以老實交代了吧。”沈睿修泡了一杯花茶遞給白齊問道。
白齊在沙發上不安地換了個坐姿,捧著心形的瓷杯說道:“這個杯子真好看。”
“其實你一緊張就會轉移話題,通常還很僵硬。”
“啊哈哈,是嗎。”白齊幹笑了兩聲,然後恹恹地吹著杯子裏熱乎乎的紅茶。
沈睿修也不急,靜靜地看著他一口一口地啜著紅茶,直到喝得一幹二淨。
“你的傷沒事吧。”白齊看著杯底精致的花紋,心知實在拖不下去了,只得開始沒話找話。
“一點小傷,子彈沒卡在肉裏骨頭也沒斷,包紮好就沒事了,你要是不放心我也可以脫了讓你檢查檢查。”沈睿修帶著笑意的調侃讓白齊一下子血氣湧上臉,紅了。
【調戲小齊?!太差勁了!】一旁籠子裏的鹦鹉小巴拍著翅膀叫道,【小齊這男人絕對不是好東西啊,別理他別理他!他三天都不給我吃花生米,小氣得要死!一邊削蘋果還拿刀子在我面前比劃來比劃去,讓我幼小的心靈大為驚恐,簡直太差勁了!】
白齊看了看籠子裏的兩個小家夥,又看了看老神常在的沈睿修,深深覺得他需要小心這個男人。
“它們在說什麽?”沈睿修問道。
“它們說你三天沒給花生米,拿刀子威脅它們,很差勁。”白齊翻譯道。
【哦不,小齊你怎麽可以告訴他!】小巴痛苦地捂著腦袋往小菲身上蹭,【老婆,男人果然都是見色忘義的。】
【你好像也是公的。】小菲冷冷吐槽道。
【呃……】
“你等等。”沈睿修突然站起身來,拎著鳥籠把兩只小家夥關進了浴室,然後說道,“現在可以繼續了。”
白齊看著緊緊關著的浴室門,裏面傳來的小巴的叫罵聲,再次深深覺得鳥類也需要推廣和諧語言。
“從哪開始?”
“從我車禍開始好了。”沈睿修微微笑道。
其實最初他懷疑白齊和那場車禍有關,但是調查他的結果卻更讓他好奇:清白的身家,單親家庭,從小在花鳥店裏長大,與鳥類頗為有緣,但也僅僅如此而已。沈睿修自然不信白齊能掐算,可是如果車禍與他有關,他又何必提醒他小心?他迷惑不解,也越發好奇。起初他抱著試探的心思任由他接近,甚至暗中推波助瀾……
然而随著對彼此了解的加深,他越來越有一種荒唐的預感,而這個預感最終被證實是真的:白齊聽得懂鳥語。
事情似乎一下子明了了,他在花鳥店外偶然聽到的白齊的話,并不是他與某人在通電話,而是……和鳥類在交流。
他也終於知道為什麽白齊總是對著它們自言自語,時而神情恍惚,時而面帶微笑。
因為他聽得懂另一種生物的語言。
白齊摩挲著瓷杯上的花紋開口道:“其實你會出車禍的事情是一只烏鴉告訴我的,它能預感到別人會發生的倒黴事。剛好我們認識,它就來我這裏蹭吃蹭喝順便告訴我一些将會發生的事情──全都是不幸的。”
說到這裏白齊又想起了這只倒黴烏鴉被麻雀追打的英姿,不禁笑了起來。
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沈睿修微微垂下了眼睑,長長的睫毛掩住了他的眸子。白齊,他終究還是和鳥類更親近啊。
“你是天生就聽得懂鳥語?”
“嗯,小時候我以為大家都聽得懂,可是上了幼兒園才漸漸發現原來只有我一人會和鳥類交流。在別人看來我就是個怪人,總是自言自語地和鳥類說話。那時候老師甚至還懷疑我有妄想症,建議我爸帶我去看心理醫生。”白齊扯了扯嘴角,卻沒能笑出來,“那時候我才知道為什麽我爸不讓我和別人說這些事,因為這原本就不可能被人理解。我們一家都是這樣,天生就聽得懂鳥語。我媽是個徹頭徹尾的唯物主義,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她從不相信,我爸也一直瞞著她,後來有了我。我那時候還小,一直在和她說這些事情,最後我爸和她攤牌了,她覺得我們倆都瘋了。”
白齊端著瓷杯想要再喝一口,裏面卻已經空空如也,只能怏怏地放了下來。結果沈睿修把自己的那杯紅茶遞給他,還對他眨了眨眼。
兩人坐得很近,也因為湊得近了,白齊注意到沈睿修的眼睛十分漂亮。桃花眼,睫毛很長,低下頭的時候能蓋住眼睛,沖他眨眼的時候又從一貫的溫雅之中透出幾分戲谑。
白齊低喃一聲謝謝,接過了他的杯子。
“後來她越來越無法忍受我和我爸,就離開了。我想一般人或許是真的很難接受吧,這樣的異類……”白齊低著頭,聲音越來越低。
他不敢對別人說起,因為沒有人會相信,於是只能一個人默默地守著這些小生靈們。有時候他也會覺得恐懼,也許這一切真的只是他的一個臆想。也許他是真的病了,一旦好了,他就會發現他站在人類的世界裏,聽不懂鳥兒們的鳴叫究竟代表了什麽。
那種無言的恐懼茫然和孤獨,他從來不曾與別人說起。就算是對自己的父親他也不敢提起。
沈睿修忽然起身抱住了他。
或許只是那一刻來自另一個人的體溫讓他覺得被包容被理解,他回抱了沈睿修,低聲說道:“謝謝你。”
“只有謝謝?”
白齊推開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後深吸了一口氣陰恻恻道:“好,我不管你是混黑道的還是洗白了的,也不管你是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總之你給我洗幹淨等著,等我回來娶你!”
沈睿修愣了愣問道:“你要去哪?”
白齊把杯子和茶托往茶幾上一放,站起身正色道:“上廁所!”
“我們真的是在戀愛嗎?”沈睿修看著油膩桌子上的豆漿和油條問道。
“當然。”白齊啃著油條說道,“快點吃吧,這家店的早餐很正點。我一直都是在這裏吃的。”
“你的示愛方式真是特別。”沈睿修小聲嘀咕道,“上次是挖蚯蚓,這次是大清早把人拖下床,下次是什麽?”
确實很與衆不同,比如大清早一個電話把沈睿修從床上拖起來一起吃早飯,地點還是在一家早餐店。還好他沒穿著一身西裝過來,不然真是丢臉丢到某種境界了。
“戀愛嘛,當然是吃飽了肚子才有精神去戀愛。空著肚子大談柏拉圖那不是神經病就是二愣子。”白齊斜了他一眼,自顧自啃著油條。
“小齊你朋友啊?”白齊顯然是早餐店的熟客了,老板還沖兩人打招呼。
“是啊,他懶,我拖他出來早煉呢。”白齊嘻嘻笑著說道。
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沈睿修很想解釋下他真的是個熱愛鍛煉的好青年,一般工作日他都會早起晨跑,然後洗個澡再去上班。休息日就沒這個習慣了,一般會起很晚。
“喏,嘗嘗這裏的生煎,很不錯。”白齊夾了個生煎給他,沈睿修嘗了一口,确實鮮美。
“吃完了去哪?”沈睿修問道。
“楓山公園最近有菊展知道吧。”
“嗯。”
“去那轉轉吧,我倒是去過很多次了,你大概沒去過吧。”白齊篤定道,他就住在那裏,為期一周的菊展他已經逛了三五次了。
“好。”
剛走出巷子就遭遇了兩只麻雀,其中一只在牆上跳著腳叫道:【小齊小齊,面包屑和葡萄幹,你答應我的,今天我一大早就去要了,你居然不在!不許賴賬啊!】
白齊笑了笑,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紙包,往地上一倒,赫然是面包屑和葡萄幹。
“我可是随身帶著呢。”白齊得意道。
【這還差不多。】小麻雀滿意地跳下來和同伴一起啄食,一邊得意洋洋地向同伴炫耀道,【看吧,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你就從了我吧。】
另一只麻雀邊啄邊嘀咕道:【比起面包屑我更喜歡小米。】
【啊?小齊小齊,一年份的面包屑和葡萄幹可不可以換成小米啊?】小麻雀急道。
白齊看了看沈睿修攤手道:“你不介意多養兩只麻雀吧。”
“我想沒什麽問題。”
“那就好,喏,你以後就認準他吧,保準有你吃的,叫上你的同伴別客氣。這家夥是個有錢人,吃不垮的。”白齊指著沈睿修對麻雀說道。
【哇,你仇富啊。】小麻雀笑嘻嘻地說道。
“對,我就是仇富。”白齊哼哼道,拉著沈睿修走遠了。
【我也仇富。】一直啄著面包屑的那只小麻雀嘀咕道。
【親愛的,我的就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你還仇什麽富吶,有錢同使啊。】小麻雀一跳一跳地過去啄了啄它的腦袋說道。
【不許私藏小米面包屑葡萄幹,不許和其他麻雀眉來眼去,不許和其他麻雀生蛋蛋,不許離家出走幾天不回……】
【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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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山公園的菊展區并不大,繞了一圈也就看過去了,兩人并肩走著走著就上了山。楓山公園既然名叫楓山自然有不少楓樹,加上正是秋季,滿山的楓葉飄紅,看起來也別有一番熱情爛漫。
藏在樹林中的鳥兒們叽叽喳喳著,白齊面帶笑容聽著它們的聒噪,渾然把他身邊的人給抛到了腦後。
“它們在說什麽?”沈睿修出聲問道。他一直走在白齊身邊,可是對方臉上的表情顯然已經忘記他的存在,正滿心歡喜地聽著這些鳥兒們的八卦。
“它們在抱怨菊展人太多,吵得厲害;那邊那群在讨論最近這裏多了好幾只野貓,天天和原本占領這塊地的野貓打架,半夜咋咋呼呼吵個不停;還有那幾只……”白齊看了看不遠處的楓樹上的麻雀,然後對沈睿修笑,“在說我們呢。”
“哦?”
“想知道?”白齊擡頭看著沈睿修笑眯眯地問道,一臉狡黠。
“我忽然有點猶豫了……”
“哪有給人免費當翻譯的,這年頭同聲翻譯多稀缺啊。我翻譯的還是鳥類語言,全世界能找出幾個人來給你做鳥語翻譯?所以我可是很貴的。”白齊嬉笑道。
沈睿修面帶縱容的微笑,俯身在他的唇上一啄:“這個算定金。”
白齊緊張地環顧四周,還好這裏比較隐蔽沒什麽人,然後在他的腳上一踩:“大庭廣衆朗朗乾坤你給我收斂點!”
“這裏明明很僻靜……”
沈睿修還沒說完就被臉色發青的白齊給打斷了:“僻靜?這裏沒人,但是有鳥!”說著指著幾處樹枝說道,“這裏,這裏,還有那裏!”
回應它的是鳥兒們的調笑:【喲喲,青天白日打啵摟抱,羞羞羞。】【你們人類就喜歡到小樹林卿卿我我的,真是,瞎我們的鳥眼。】【嘿嘿,當心我告訴你爹去。】
白齊郁卒了一下,他原本還想瞞著白老爹,結果人家一早就知道了,一直不動聲色,某天吃飯突然說道:小齊啊,什麽時候把人帶來給我看看吧。
當時可把白齊給吓懵了。他果然太天真,他老爹平日就喜歡聽鳥類八卦,什麽事情瞞得過他?不過綁架的事情好歹沒讓他知道,不然恐怕不會這麽輕易默許他和沈睿修的事。
一擡頭正對上沈睿修的眼睛,他眼中微微的笑意讓白齊局促了起來,他幹咳兩聲說道:“反正都在一起了,什麽時候跟我去見見我爸吧。”
“好啊。”沈睿修倒是很痛快地答應了,“說起來要不是伯父開了這麽一家花鳥店我們還真遇不上呢。”
白齊斜了他一眼說道:“那也未必,其實有件事情你一直不知道,我也沒告訴你。我以前救過你的小命。”
沈睿修面露不解之色,看著白齊等他繼續說。
“你小時候不是被綁架過嘛,那時候有只八哥──也就是玄公子──來找我爸,結果他人不在,所以它就委托我寫了張紙條,上面寫的就是你被關的地點。哼哼,要不是我幫忙你哪這麽容易被救出來?”白齊得意地撇撇嘴說道。
沈睿修一愣,然後反問道:“那你在病房的時候就知道我是誰了?”
“廢話,你跟我說起來的時候我還吓了一跳,心想竟然這麽巧。”事到如今白齊還覺得命運真是神奇,多年前的一張紙條的緣分竟然成全了他們兩人。緣分二字,當真妙不可言。
“那你是挾恩圖報要我以身相許咯。”沈睿修笑道。
白齊咧開嘴笑得快意,還拍拍沈睿修的肩膀響亮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說道:“對,你就從了大爺我吧。”
回應他的是沈睿修的吻,溫柔而強勢。白齊想,或許這個人就是他一直在等待的,能夠與他走過漫漫此生的伴侶。
鳥兒們兀自聒噪著:【啊啊啊啊,瞎了瞎了,我一定會長針眼的!】【喂,我記得上次你還跑去偷看過白齊洗澡。】
【圍觀圍觀,火速圍觀啊,太激了!居然青天白日就在小樹林裏打啵!】【這有什麽,上次我還看到一對野戰呢。】
【讨厭啦人家剛破殼才三個月,好害羞嘛!】【少裝了,上次還看到你和隔壁街區的阿蒙親熱呢。】【口胡,你偷窺?!】
白齊忍無可忍地推開沈睿修怒道:“誰再羅嗦今天起別想去我那騙吃騙喝!”
鳥兒們安靜了,沈睿修無奈地看著白齊。白齊總算記起剛剛被他一把推開的戀人,讨好地眨眨眼問道:“要不,我們繼續?”
沈睿修捏了捏白齊的臉,拉著他走出了楓葉林。有些事還是回家拉上窗簾做比較好,唔,還得把家裏那兩只鹦鹉關進浴室裏。
原來他們很早之前就有了聯系,雖然彼此都不知情,雖然相隔多年不曾知道他們有過那樣一段緣分,可是經歷種種機緣之後他們還是走到了一起。
其實緣分來得比他們想象得更早,幸而他們彼此沒有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