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江師豔給之前關心她的幾個影視圈的前輩發了感謝短信。娛樂圈雖然金錢當道，人心叵測，但是仍舊有人心懷赤誠和善意。
無論是為了藝術追求還是職業操守，很多人都在努力地創作着一部部優秀的影視作品。
給章龍導演回複的時候，對方很快就回了消息，詢問她方不方便打電話，江師豔一個人在家，對方很快就打電話過來：“喂，小江老師？”
“章老師好。”
章龍是江師豔之前在酒局上認識的一個青年導演，兩個人都不會喝酒，一起溜出去的時候剛好搭了個夥兒，談了幾句發現志趣相投就交換了聯系方式。
章龍以前多是做一些地下的東西，偶爾接活兒拍一拍MV，沒錢了就去拍短視頻，雖然很有才華，但是過得很散漫。
後來通過一部小成本的文藝片在影視行業占據了一個高位。成為當下最先鋒的青年導演之一。
“小江老師，您最近有沒有空，我有個項目想跟你談談。”
“我最近倒是空着的，是什麽項目？”
“我想拍一部小說。”章龍頓了一下“你應該聽過，《巨塔》。”
江師豔愣住，一下子反應過來他想做什麽，當即驚訝：“您想把《巨塔》拍成電影？”
“是。”章龍回答地很肯定。
《巨塔》是現當代的文學大家龔權所作一部長篇小說。龔權老師被多次提名諾貝爾文學獎，但是一直未獲獎。直到老年時期，寫下這部《巨塔》，震驚了文壇。這部著作一直以來被世人評為他的最高成就，寫完《巨塔》之後，龔權老師就宣布封筆，從此再也不寫小說。
而一直以來，無數導演想要拍攝巨塔，到現在為止，一位行業內的頂級電視劇導演已經拍攝了電視劇版的《巨塔》，制作團隊空前盛大，精細挑選實力派演員，但最終呈現出的作品在觀衆眼中仍舊還有瑕疵，可見大家對于它的期待和高要求。
而電影版的巨塔已經拍攝過一部，當時一經上映，罵聲一片。從此，面對這個赤手可熱的大IP，也沒有導演再敢輕易嘗試。
所以也不怪江師豔這麽驚訝：“章龍老師，您想請我做改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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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想請你做主編劇。”
江師豔毫不猶豫地拒絕：“我不能答應。”
“為什麽？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我也很看好你。”
“我沒有這個能力。”《巨塔》是文學史上璀璨的一部著作，而她只不過是一個畢業不到兩年的小編劇罷了。
“我相信你的能力，而且我不也只是個年輕的導演？”
“章老師，話不是這麽說的……”江師豔還想再說，那邊章龍已經急急地要挂斷電話：“小江啊，這件事兒你再考慮考慮，咱們過段時間當面聊，我現在有點兒事兒也不和你說了 ”
“唉章老師——”江師豔看着被挂斷的電話，一時無言。
“啪嗒。”
江師豔回頭，是開門聲，程鴻回來了。
江師豔從昨天開始就沒有再和他碰到，早上起來就不見了人，晚上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下了。她以為今天也一樣，所以做了晚飯也沒有和他講讓他回來一起吃。
現在再見，程鴻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進了卧室。
江師豔張張嘴，剛想說晚上她做了飯，他可以一起吃。但是根本找不到說話的機會。
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是走到他緊閉的房間門口敲了敲門：“程鴻，我做了晚飯，你要一起吃嗎？”
過了片刻，裏面傳來他低沉的嗓音：“我已經吃過了。”
空氣裏蔓延着尴尬的氣氛。
江師豔悻悻地走開。
将廚房裏已經有些冷掉的飯菜放到微波爐裏加熱，再一盤盤端到桌子上。看着眼前的菜，江師豔卻有些沒胃口，草草吃了幾口就停了筷子。
房子裏明明住了兩個人，但是卻一片寂靜。
江師豔躺在床上，她的床剛好靠牆，後面就是程鴻睡的卧室，以前還能聽到那邊傳來的動靜，現在卻是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江師豔突然覺得心裏咯噔一下，體味了半天自己的情緒，發現是有一些委屈。
但是也不知道自己委屈在那兒，江師豔自嘲地笑了一下自己的多愁善感。
————
江師豔走去窗邊，外面黑漆漆一片，看不清手機摔在了哪裏，她擡手關上了窗。
第二天劉雲京和程浩又是一副恩恩愛愛的模樣。
程浩時常外出夜不歸宿，據說程浩為了娶劉雲京和家裏斷絕了關系。兩個人之間的争吵越來越多。
但是非常奇怪的是，過了一段時間，這種争吵突然停止。繼而迎來的兩人一起經常性對的外出、甚至長時間不回家。家裏的傭人也接連被辭退，江師豔有一次回家看見劉雲京在翻找家裏的珠寶首飾。
“媽？你拿這些做什麽？”
“你知不知道有哪些可以賣二手貨的地方啊？”劉雲京一邊拉開抽屜，快速地在裏面翻找，一邊問江師豔。
江師豔心中微驚，有種不好的預感：“我不知道。你是要把這些東西拿出去賣嗎？你現在不是很有錢嗎？你的錢呢？”
劉雲京不耐煩地把抽屜裏的雜物扔到床上：“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江師豔：“程浩要跟你離婚？他不給你錢了？？”
劉雲京去衣櫃裏拿出藏在深處的一個小木盒，打開盒子，裏面有幾根小金條，她拿出來一根踹進口袋，其他的小心地藏回遠處：“沒有，我跟他根本沒領證。”
江師豔震驚：“你們辦了婚禮沒領證？”
劉雲京嘲諷地冷笑：“你覺得程浩他們家會讓我這種人上他們的戶口？當然，你也不行。”
她匆匆地帶着那些東西出了門，江師豔愣愣地看着她離開的背影。
年關将近，江師豔高三的課程越來越緊，她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程浩除了前兩個月給她打了生活費，後來就斷了。
江師豔一直都是靠着學校的獎學金和補助金過活，加上學費全免，學校給她了很多優惠政策，她也沒有問劉雲京要過錢。她幾乎和那個家斷了關聯。
這個短暫組建起來的家隐隐已經有了飄零的跡象，江師豔有意識的忽略那裏的一切，專心學習。
但是很快，她就無法不去面對這一切。
除夕夜，劉雲京和程浩趁着追債的人放松警惕，卷走了所有的錢跑了。
江師豔和難得一見的程鴻坐在沙發上，沉默地看着茶幾上的一張字條。
上面寫着“你們照顧好自己，小心追債的人。”
“他們在賭博？”江師豔開口。
“這可要問問你的好媽媽劉雲京，就是她教會程浩那個傻B賭博的。”程鴻冷笑一聲。
江師豔沉默。她知道劉雲京賭博，她是和上一任男朋友沾上賭博的，但是她沒想到這麽嚴重，也許是以前沒有錢賭，所以瘾也不大，和程浩在一起後有錢了，就賭得越來越大，上了瘾。
賭博這東西，只要上了瘾，沒有人會贏。
“程浩現在沒錢了。”程鴻站起來，把一樓的燈一盞一盞打開：“我已經看過了，手表首飾、鞋子包包、屋子裏值錢的早就被賣了，程浩的車、其他地方的幾棟房子也沒有了，如果追債的過來，這棟房子恐怕也要被抵押變賣。”
江師豔坐在那裏，難得地露出茫然的表情。
“那現在應該怎麽辦？”
“我不知道。”程鴻打開冰箱“我有點兒餓了，你要不要吃東西？”
江師豔搖搖頭。
保姆早就被辭退，冰箱裏也沒有什麽東西，只剩下一些不知道什麽時候買的牛奶。
程鴻拿了牛奶，走了過來。
江師豔盯着他突然走了神，他走路慢的時候看不出坡腳，她想。
“我賬戶裏還有幾萬塊錢。”程鴻說“也不知道能做什麽。”
“我沒有錢了。”她上了高三就沒有空再兼職，之前程浩給過她錢，後來都被劉雲京要走了。現在真的只是靠着一點兒學校每個月發的補助過日子。
程鴻驚訝地看着她：“你很窮嗎？”
“對，我很窮。”即使母親嫁給了富二代，她還是很窮。她從小窮到大，一件衣服只有實在穿不上了才扔。
現在的衣服還是以前在社區的垃圾回收站她偷偷撿的。
程鴻擡眼冷笑：“怎麽可能，劉雲京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門，到處買奢侈品，她不給你錢花？你媽賴上了程浩，搞得他破了産，現在又被追債，你可別跟她一樣又賴上了我。”
他不擔心自己以後的生活，他母親也是世家子弟，雖然和程浩早就離了婚，但是總不會讓他這個未成年人在外面獨自漂泊。即使程浩和家裏斷絕了關系，家裏也不會放棄他。
江師豔聽到這話擡頭，她的瞳孔顏色很深，此刻一動不動地盯着程鴻。
他感到一陣心慌，躲開了她的目光。
江師豔緩慢地站了起來，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裏面還殘留着半杯冷水。她向着程鴻的方向擡起手，程鴻下意識地閉眼旁邊躲，預想中冰冷的水并沒有潑到自己的身上，睜開眼，江師豔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喝了一口水，滿臉譏諷地看着他。
“你知道我為什麽很少理你嗎？”江師豔開口“因為不在同一個層次的人，是很難交流的。”說完，轉身上樓。
程鴻僵直地站在那兒，一股羞惱的怒火從腳底升起。他擡頭冷冷地看着江師豔的背影，一言不發。
喜慶吉祥的除夕夜，這個偌大空曠的別墅卻是死一般的寂靜。
除夕夜，程鴻和江師豔不歡而散。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屋子裏沒有動靜，江師豔以為程鴻已經走了。在廚房裏翻找出了一些吃的，随便吃飽了，然後出門找兼職做。
春節大部分人都回家了，但是很多商鋪還是在營業，好找臨時的活兒幹。江師豔在附近的一家便利店做營業員。
因為身上真的沒有多少錢了，她直接就開始上班。
晚上的時候遇到了來便利店買東西的程鴻，程鴻看見她有些驚訝，但是想起昨天她說的話，便裝作不認識，拿了幾瓶啤酒和一大袋子的零食就付款走人。
江師豔也公事公辦，不和他有其他交流。
便利店的老板住在附近，春節期間也沒有其他的員工，江師豔留下來加班，能拿三倍的工資。
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阿姨，看着她年紀小，心疼她一個人過年，讓她留到10點就關門，但是江師豔不想回去，一直待到12點才打了烊。
把店裏當天過期的面包偷偷拿了回去，當作晚飯。推開門裏面的燈亮着，程鴻在家。
程鴻暈暈乎乎地坐在沙發上，面前的茶幾上倒了好幾罐空酒瓶，電視機開着，裏面的節目聲音很大。
江師豔看了他一眼，直接繞過去。
“你現在可以笑話我了，我也沒人要了。”
江師豔腳步一頓。
“程家不願意接我回去，我媽那邊也嫌棄我。”程鴻笑“原來我也什麽都沒有。”
“你有錢。”江師豔開口。
程鴻從沙發上坐起來，轉身看她：“錢算什麽？”
“錢不算什麽，但是沒有錢什麽都不算。”江師豔把手裏的面包拎起來“沒有錢，只能吃店裏過期不要的面包。沒有錢，過年也要去打工。沒有錢，我連下學期上學的生活費都沒着落.”
程鴻愣愣地看着她。
“但是你有。”江師豔轉身上樓。
“是啊，是啊，至少他們還給我錢。”程鴻低頭喃喃，自嘲地笑笑。
第二天江師豔去上班，發現廚房裏多了很多吃的。冰箱也被塞滿，她昨天帶回來的面包被丢進了垃圾桶。
她拿出來冰箱裏新鮮的面包吃掉。
房子裏沒人收拾，還保持着被洗劫一空，亂糟糟的模樣。等到江師豔下班，她開始收拾屋子。
程鴻下樓的時候看到她的動作：“讨債的人很快就會找到這裏，我們住不了多久了。不如早點兒把房子賣了。”
“我之後住學校。”江師豔手上動作沒停，繼續打掃“随便你怎麽做。”
“那你周末也不回家？”
“我可以一直呆在學校。”只剩下一個學期了，然後就能去念大學。
“那你大學怎麽辦？學費出得起嘛？”
“不用你管。”江師豔冷冷地轉過身。他突然對她過分地關注，讓她感到有一些無所适從。
程鴻冷哼一聲：“我不會把你趕走，看在你現在這麽慘的份上，還可以借你一點兒錢。”
本以為以江師豔的性格她會毫不猶豫地拒絕，但是她卻看向他：“你會借我錢？”
“當然。”程鴻仰起脖子。“反正我不缺錢。”
“好。我會算出我需要借多少，到時候也會打借條，按時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