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的名字

A市最大的公立醫院門口人來人往,商陸在醫院門口莊嚴肅穆的大柱子站了許久,才扶着錢叔邁步進去。

大廳的長椅上坐着等待的人們,他們憂心忡忡,愁眉不展,眉宇間隐藏着人世間的苦難,商陸将手裏的保溫飯盒放回錢叔手裏,囑咐他在椅子上坐好,自己去挂號處挂號。

走在充滿消毒水味的走廊,時間仿佛穿越回十幾年前,牆壁上貼着嶄新的醫師照片,商陸擡頭望了望,仿佛看見父親水墨般的眉眼印在玻璃窗裏,他曾那樣俊朗的出現在這裏,俊朗到讓人一眼就能注目。而在父親照片的下一行,就是慈眉善目的席叔叔。

挂號的小護士正在修指甲,懶洋洋的将單子推出窗口讓她填,可能是用力過大,單子貼着大理石臺面便落在了地上。小護士冷冷的看了看商陸,繼續修指甲。

商陸默不作聲的彎下身去,将單子撿起來,光潔的額頭上狼狽的垂下一縷頭發。

時間過得真快,她已經不再是那個一來到醫院就有一大群叔叔阿姨給糖吃的小公主了。

折騰了一下午終于能拿着片子在大夫面前坐下,大夫看看片子,再看看商陸,語氣是專用于美女的輕快利落。

“比上次檢查嚴重,痰多嗎?”

錢叔笑着說:“不多。”

醫生抽出鋼筆邊寫邊說:“我給你開點藥,一會去拿。家屬留個電話吧!”說罷,擡眼看向商陸。

商陸第一次聽說醫生要家屬電話的,愣了兩秒,會意,最終對醫生笑了笑,将自己的號碼給了他。

沒想到剛送走了錢叔,商陸便接到了一通陌生號碼來電,滑開解鎖,青年醫生的聲音果然纏上了耳朵。

“嘿,記得我嗎?”

商陸平靜的答道:“劉醫生您好。”

“記性不錯,我叫劉宸,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您還真是直接。”

“很久沒遇見讓我動心的女孩了。”

所謂心動,不過是看她長得好看罷了,如果說女人是靠耳朵談感情的動物,那麽男人則靠的是眼睛。

“那我們算是認識了?”商陸跨過一個小水坑,褪色的帆布鞋濺上了幾滴惡心的泥點。

“好啊,做個朋友如何?”那個醫生有些受寵若驚。

“可以,我想問你個事。”

“你說你說。”

“你們醫院有沒有一個叫席崇華的醫生?”

“拜托,”醫生輕笑,“席崇華可是我們老院長,不過今年退休了。”

席叔叔做了院長?商陸的記憶裏席叔叔一直是和父親關系最好的外科醫生。

“那你知道在哪裏能找到他嗎?”

“這個我不太清楚,倒是聽人說他最近懸壺濟世,在濱湖路附近開了家藥店,免費給人診斷...”

醫生話音未落,商陸的手指便涼薄地滑上屏幕,瞬間斬斷了聽筒裏的聲響,這串號碼也随即被拉進了黑名單。

我們的生活中常常出現入侵者,他們站在你即将出現的下一個轉角,他們停泊在你旅行将至的港口,命運的不期而遇會讓你們成為朋友、成為敵人,然而不管是哪一種,你都在高度戒備。

人從剪斷臍帶的那一刻起就迫切的需要躲避的外殼,嬰兒被裹在棉被裏才不會哭鬧,少年要戴上頭盔才被允許開機車,老人要早早的為自己備好棺椁。

所以,一個人的外殼越是堅硬,他曾承受的疼痛就越深刻。

相比于商陸,對于袁婷這樣的女人來說,根本用不上防禦,她天生就是受人歡迎的,富貴的家室,白皙的皮膚,溫柔的性格,優雅的談吐…

可偏偏永遠無法在一個男人那裏奪冠,即使她有足夠洞察人心的名校心理學學位,即使她有朝夕相伴的時間,但她始終無法透視那顆裝裱在高處的心。

每次沈井原來姨媽家裏吃飯,袁婷都會在姨媽姨夫面前強裝微笑,可是每當被人追問她和沈井原的關系時,袁婷都會如鲠在喉。

于是袁婷将姨媽段冰支開到廚房去,自己坐在沙發上,安靜的聽着沈井原和姨夫談論茶藝。

段冰在廚房準備着鮮榨果汁,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和那兩個年輕孩子交談甚歡,心裏格外竊喜,她越來越覺得沈井原漸漸融入到這個家庭,越發的期待能夠将自己最最寵溺的外甥女嫁給這樣一個優秀俊朗的男人。

自打做沈井原的心理醫生以來,袁婷已經陪在他身邊有幾個年頭了,這期間兩人是否擦出火花段冰不得而知,然而她僅知道兩人都沒有交往過其它人,這就足夠了。

優雅如她,段冰相信自己一手疼愛大的袁婷全然配得上賢淑達理四個字,嫁給沈井原是絕好的歸宿。

段冰把鮮榨的果汁端到茶幾上,調笑的對自己的丈夫說道:“這麽多年我跟你在一起也沒習慣喝茶,你現在又把兩個年輕人拉攏到你的老古董戰線,真是的,來,井原,瞳瞳,喝點西瓜汁解暑。”

“謝謝阿姨。”沈井原禮貌的接過果汁,不經意的問:“總是聽您叫袁婷瞳瞳,哪個瞳字?”

袁婷接話道:“目字加一個童字,姨媽從小就這麽叫我。”

沈井原也就順口一問,衆人也就沒在意,然而此時的段冰握着水杯的手卻猛然一抖,鮮紅的果汁便濺到了沈井原的襯衫上。

段冰從失神中清醒過來,才發現袁婷正手忙腳亂的幫沈井原擦拭襯衫,而一旁的席崇華滿眼責怪的看着自己莽撞。

“真是不好意思,阿姨最近身體不太好手握不穩東西,瞳瞳,你帶井原去席無的房間換件襯衫。”

沈井原看了看身上大片的西瓜汁,想着一會臺裏還要個會要開,于是跟着袁婷進了表哥席無的房間。

席無是席崇華夫婦的獨生子,是位年輕有為的建築師,其妻子蘇挺在席崇華的醫院做護士,夫妻倆十分和美,白天都上班所以不在家。

袁婷一邊為沈井原系着新衣的扣子,一邊問他:“你最近有心事?”

“啊?沒,怎麽了?”沈井原不知為何袁婷這樣說。

袁婷道:“自從你做制片以來,就經常見你發呆。”

“我有麽?”沈井原笑笑,若問這世上誰能一眼洞悉自己的心理,大概只有袁婷一人了吧!

只可惜,有些東西她始終看不清。

“怎麽沒有,剛才姨夫問你上次你們頻道報導的醫院的糾紛案最後怎麽處理的你半天沒回話。”

“哦,那可能是太累了。”沈井原岔開話題:“你表哥對面的房間有女孩子住?我看門上貼着粉紅大臉貓。”

“那間屋子空了十幾年了,當時是給我姨夫的同事家的孩子準備的,那孩子父母都過世了,姨夫就将她收養在自己身邊,姨媽也很用心,親手為她布置的可愛房間。”

“我來這麽多次也沒見她?”

“她失蹤了,已經很多年了,當時姨媽特傷心生了場大病,姨夫也愧疚于沒替故去的朋友照顧好女兒,就一直留着這個房間不讓動。”

“是這樣。”顯然沈井原沒什麽興趣,只是随口問問。

袁婷雖然習慣了他這副對什麽都不感興趣的表情,可還是想努力活躍一下話題,笑着說道:

“你知道嗎?我小的時候很羨慕那個女孩子,她名字特好聽,一點不像我的名字這麽普通,而且她特別聰明,也很漂亮,你知道嗎,她的名字是一種有毒的植物,叫做…”

袁婷話未說完,就聽見席崇華在喚沈井原。

“井原,換好了嗎?”席崇華突然在門外喊,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好了,這就出來。”沈井原回答。

只聽段冰姨媽在外面小聲的責怪自家老頭:“你真是老糊塗了,人家小年輕的在房間裏多待會,說點悄悄話,你喊什麽喊!”

“我這不是找井原喝茶嘛…”席崇華不滿的嘟囔。

袁婷和沈井原全都很尴尬,尤其是袁婷,臉色漲紅一片。

什麽在房間裏說悄悄話,姨媽真是…

“你幹嘛一直盯着我不說話?”沈井原突然問道。

“那個…”袁婷不知怎樣掩飾自己的羞赧,慌亂中指了指對門貼着的卡通圖案說:

“我就想告訴你,那個…那個叫做HelloKitty,不是什麽粉紅大臉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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