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負重前行
粉紅大臉貓,曾經一度在沈井原的童年留下不可磨滅的陰影。母親過世的早,父親又另娶他房,很小的時候沈井原對于家的概念只有一個惹是生非的妹妹沈西珂,沈西珂在幼童時代曾經是幼兒園一霸,欺淩弱小強吻男童之事時有發生,其所在幼兒園退園率逐天增長,最後園長被迫勸退,沈西珂便被父親提前送入了小學。
沈井原還記得沈西珂第一次來他小學的情景,她穿着小涼鞋從父親的車上蹦下來,三年級的沈井原拉着她的手将她帶至所在班級。終于有一天,沈井原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小學老師打電話給父親:沈西珂突然迷戀起Hello Kitty,經常往考試卷子上印貼紙,最惡劣的是搶了很多女生帶有凱蒂貓圖案的書包挂件、玩偶、文具盒、抱枕。父親大怒,把沈西珂的房間全部搜查了一遍,勒令将其歸還,沈西珂不從,父親只好讓同學校的沈井原代為歸還。
沈井原能夠清晰地回憶起小小的自己垂頭喪氣的拖着一整袋子的“粉紅大臉貓”出現在沈西珂教室時的情景,全班小女生都在捂嘴笑。
真是不堪回首...
可能是遺傳她母親的基因,那個和沈西珂如出一轍的小女魔頭在電話裏得知自己的舅舅即将送給自己一個HelloKitty限量版玩偶的時候,興奮的差點把酸奶灑了她爸整個西褲。
寧叢風用大手抿去女兒下巴上的酸奶,用紙巾擦了擦手,突然提前十幾年意識到了女大不中留的悲痛。
已經好久沒去看延愛了,沈井原突然有些想念那個日日揚言非自己不嫁的外甥女。
入夜,雨已停歇,他買下的那所公寓就在不遠處,像是一所巨大的墓碑。商陸提着錢叔的保溫飯盒往家走,最近身上總覺得被什麽東西壓着,感覺很累。
戚樹就快放假了,錢叔得病也漸漸穩定,她也是時候離開這個男人找回自己的生活了。這種壓抑的感覺毫無疑問來自沈井原,每每回到他買的公寓,就像是回到了巨大的孤寂的籠子,每每穿上他送的睡裙,她都會如繭束縛,喘不過氣。
她曾一度想逃離這層不堪的關系,可是見到他冷漠寡言的樣子,就怎麽也不敢開口。
今天是她的生日,或許是時候勇敢些,抛開身上本不屬于她的重量。
或許我們每個人都在負重前行。
我們背負家人的寄托拖着拉杆箱來到寄宿學校,我們為了愛人奢侈的玫瑰加班熬夜,我們親手碾壓了心中的理想,以典當支付每日生存在世上的高額租金。
而商陸最甜蜜的負擔,是戚樹。她對擺脫這陰郁生活的唯一希望全部寄托在戚樹那過目不忘的驚人頭腦。他有夢想,商陸也有,多希望有一天能看見他穿着白大褂出現在醫院裏,淡然樸實的如常人般工作生活。
電話響起,鈴聲回蕩在寂靜的小區裏。
來電顯示是戚樹經常打來的號碼,商陸立刻清清嗓子,去散心中的陰郁,将電話放到了耳邊。
“戚樹同學?”
“咚咚。”電話那頭響了兩聲,商陸知道是戚樹在用食指敲聽筒。
這是戚樹對商陸的回應。
“這麽晚打給我,讓我猜猜,是要祝我生日快樂的嗎?”商陸嘴角溢滿笑意。
電話那頭又傳來兩下響聲,商陸又說:“跟你講電話真的很詭異,過幾天我買只手機送給你,我們發短信會好一些。”
電話那頭好久都沒有聲響,商陸叫了聲:“戚樹,你在嗎?”
“咚咚。”
“你在就好,最近在紙盒廠找到一份工作…那個…”商陸轉了轉眼睛想想怎麽說謊:“就是專門給禮品盒塗膠水的活兒,挺輕巧,也穩定。”
沒錯,商陸每次對戚樹說謊的時候都很心虛,當初錢叔之所以同意讓戚樹念大學,是因為商陸與錢叔私下裏定了約定,商陸答應錢叔去夜總會工作,賺來的所有薪酬全部給錢叔養老,并且支付戚樹所有的學費。
到底是養父,錢叔在很多時候需要保全自己,只有金錢才能讓體弱的他獲得安全感。商陸理解,但也不想原諒。
果真戚樹不負衆望考上了重點,而商陸卻在夜總會裏被人高價買走了初夜。
商陸回過神來,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叮囑道:“臭木頭,你在大學裏不用太刻苦,我現在的工資夠你交學費的,不要出去打工注意身體,還有啊,你這種過目不忘的腦子不知道騙了多少獎學金,最近流行給室友下毒,你可小心着點。”
電話那頭的戚樹笑了,嘴角的拉扯漾起了一個好看的酒窩。他笑她,笑她一向橫沖直撞的腦細胞。戚樹同寝的室友葉飛一臉八卦的看着他講電話,不時的回頭和其它人猜測這小子借電話到底打給了誰,笑得這麽甜蜜。
戚樹挂斷電話,将手機丢給葉飛,起床穿衣準備去快餐店上夜班。
葉飛一臉賤笑的攔住他,道:“又去打工,這個禮拜睡了幾天好覺?不許去!”
戚樹的個子高出葉飛一個頭,笑着将修長的指頭彈上他的腦袋,葉飛不服氣,兩個男人打做一團,寝室裏其它幾個哥們眼看着葉飛被戚樹三下五下就虐服了,都無奈的搖搖頭。
戚樹拍了拍手上的灰,沖癱在床上的任飛無奈的攤了攤手,拿起外套出了寝室。
戚樹的家世不好,卻還是在這所重點大學裏深受歡迎,他功課認真,是獎學金青睐的優質醫科男,最重要的是,人長得精神帥氣,是很多女孩子寝室夜談的傾慕對象。
只一點,讓很多女孩望而卻步。
戚樹不會說話。
因為戚樹的失語問題,商陸幾乎猶豫了一天要不要用沈井原的這張卡為他買部電話,可又怕自己買給戚樹他會生氣拒絕。于是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A市的道路四處都在翻修,每逢下雨天都要跟闖關一樣跳過一個又一個小坑窪,以至于商陸的帆布鞋已經濕得慘不忍睹。她擰開門鎖打開燈,抖了抖雨傘上的潮濕,立在鞋櫃處,正要脫鞋,卻聽見卧室裏傳來一陣腳步聲。
誰?這個時候家裏不應該有人?
商陸立刻警惕起來,恰逢一道閃電劃破夜空,門突然被打開,吓得商陸手裏的保溫飯盒一下子落在了地上!
沈井原穿着白色的寬大睡衣,站在門口,皺着好看的眉毛望着她。商陸一下子更加失措,心想:他昨晚才來這裏,一般都會隔上個兩三天才會再來,怎麽今天連個電話都沒有就突然出現?
還是在她如此狼狽的時刻出現。
商陸窘迫的蹲下身去想收拾破碎的飯盒,不時用手掖回散落的發絲,卻望着一地的慘敗的雞蛋卷不知如何下手,她站起來滿臉歉意的對沈井原說道:
“抱歉,您先進卧室吧,我得洗個澡…我今天沒什麽準備…”
沈井原凝視了她半晌,什麽話也沒說,去廚房拿來工具,想幫商陸掃掉這一地的淩亂。
她很少以這樣窘迫的樣子出現,每次他來的時候,她都會洗完澡化好妝,穿上他買給她的絲綢睡衣,然後…直奔主題。
“我來!”商陸攔住他的動作,接過工具,客氣的笑笑,示意他進卧室去。
沈井原放下工具,安靜的進了卧室,關上門的一剎那,他無意看見那個女人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從破舊的飯盒殘渣裏往出撿雞蛋卷,最後一顆一顆的放到盤子裏…那種感覺,像是在挽救破碎掉的寶貝。
沈井原關上門,坐到床上随手拿起一本雜志翻看。
五分鐘的光景,她已推門進來,精致的妝容在燈光下閃出耀眼的光,身上的黑色蕾絲睡衣襯得她肌膚勝雪。
她路過桌上的禮物盒時,看到了一條裙子和一個HelloKitty的玩偶,于是駐足了一秒,問沈井原:“這個玩偶也是送我的?”
沈井原擡眼看過去,唇邊漾起一絲寵溺的笑:“不是,是送延愛的。”
商陸不知道延愛是誰,是個女孩或是女人,也許他在外面還有別的女人也很正常,反正男人送女人禮物,永遠都是要圖點什麽的。
商陸坐到床上對他說了聲“謝謝”,掀開被子躺下去。
沈井原也在被子裏,身上還穿着白色的睡衣,長腿交疊着,放下雜志。
商陸黑亮的頭發散開在枕頭上,像是段冰涼失溫的絲綢緞子。她轉頭看了他一眼,溫柔暧昧的笑了笑,然後收回目光閉上眼。
一笑一颦間白皙的脖頸轉動,如脂如玉,玉頸生香。
沈井原擡手關上床頭燈,傾身覆上去,覆蓋住她的身體,他熾熱的呼吸由鼻息間傳來,卻絲毫渲染不了商陸冰冷的體溫。
欲望如張狂猛潮般席卷全身,他的肌膚熾如烙火,觸及之處總能讓人顫栗不安。
可是就在欲望即将燃引的前一刻,商陸突然想起件事,便豎起手指撐住了他即将壓過來的胸膛。
“稍等一下…我忘記把卡還給您了。”
沈井原被她口中的敬語熄滅了大半欲望,讓開身子,看她匆匆下了床去。
她今天格外生疏客氣,不像往常一樣偶爾會開上半句玩笑,或是需要用錢的時候嬌媚的看着他。她惴惴不安的潛藏情緒似乎在害怕什麽,猶豫什麽。
她在床下的包裏翻找的空當,白皙的小腿□在綢緞外面,他目色一沉,即收回目光,突然問道:
“你在怕什麽?”
商陸翻找的動作驟然停頓,小心翼翼的平和着稍顯粗笨的呼吸,勉強的抽抽嘴角笑道:“我怕把您的卡弄丢,幸好,翻到了!”
他接過那張卡握在手裏,前後看了看,甩到地板上去,那張燦燦的卡片脫離他的指尖滑出一個完美的弧度,勾起沈井原唇邊的一抹冷笑。
商陸頭皮一硬,沉默的看向角落裏的那張卡,那種被棄之如履的感覺蔓延全身。
她不想惹他不悅的,可是這種關系真的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不能。
沈井原掀開被子看着她,示意她進來,商陸乖巧的坐上去,重新躺回床上。
“為什麽從來不穿我買給你的衣服?”沈井原問。
話指她今天在公車站的寒酸打扮,他和她的見面只限于在這間公寓裏,她的絲質睡衣,她的沐浴露體香,至于在這間房子之外的她,他今天還是頭一次見。
清純,素雅,一身清冷的黑色。
她明白他為什麽會這樣問,他一定覺得平日裏在他看不見的日光下,她一定像大多數被有錢人包養的女孩一樣,拎着Givenchy的女包在商場裏血拼,晚上回到藏嬌的金屋裏等待奉獻自己年輕的肉體。
商陸閉上眼去,悵然若失:“沒有為什麽。”
住在這間房子裏已經如牢如獄,難道還要在白天讓她的靈魂被那些華美的衣繭所束縛嗎?
“我們定個規矩,”沈井原很嚴肅的說:“以後不要用‘您’,這樣顯得我好像是在猥亵未成年人。”
商陸睜開眼睛,同樣嚴肅的點點頭,擠出個笑來:“我知道了,不會再那樣了。”
沈井原滿意的躺下,傾身壓住她柔軟的軀體,與她鼻息相聞。
薄唇即将落在她的脖頸時,突然停了下來。他突然對這張冰冷美豔的臉蛋失去了興趣,尤其是在他每次準備親吻她而她卻緊緊的閉上眼睛的時候。
他深吸一口氣,擡手打開床頭燈,房間一下子亮了起來,讓已然習慣黑暗的商陸不适應的睜開眼睛,卻發現他正目光深深的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麽。
“怎麽了?您…你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倒杯熱水?”
商陸的語氣像足了高級餐廳裏溫柔的服務生小姐,讓沈井原厭惡至極。
“我們再定個規矩,”沈井原雙手撐在商陸身體兩側,看着她的眼睛命令道:
“做、愛的時候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