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護宗大陣崩毀, 雲景明臉色大變,欲抽身後退, 奈何闕清雲牢牢鉗着他的手腕,不給他掙脫的機會。
玉潋心的靈識遍布引魂宗後山,壓制魂骸的那股力量迅速衰減,祭臺四周數名引魂宗高手只覺呼吸一窒,漫天黑霧吞噬了他們的身體,痛覺未來得及激活,意識便随風而散。
沒了陣法影響, 玉潋心便化作一尊殺神, 近其身者,皆非其一合之将。
雲景明見勢不妙,心頭惶急之下,狗急跳牆, 竟不惜自斷一臂,從闕清雲手中脫身,身形一掠數十丈遠, 燃燒體內精血,亡命而逃。
闕清雲傷勢頗重,被雲景明用力推開之後踉跄退了幾步, 欲追已力有未逮。
眼看雲景明飛身撲出百丈, 身影就要沒入山野之中,忽然,幾根青黑的藤蔓自他腳下破土而出, 閃電般卷住他的腳腕,不等他掙脫,便又有新的青藤飛快生長出來, 鎖住他的喉嚨,束縛他的軀幹。
青藤表皮的尖刺劃破他的衣衫,漸次收緊,刺入皮肉,血跡斑駁。
本就在同闕清雲的交手之中受了重創,過了精血燃燒的時效,雲景明被擒之後奄奄一息,已毫無反抗的餘地。
鏡虛魂骸封了雲景明周身大穴,糾纏的青藤卷着他回到祭臺。
引魂宗的高手們死的死,傷的傷,還剩下幾個能喘氣的,眼下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的宗主被人綁得像條死狗,再無往日風度。
玉潋心緩步走向這位引魂宗的宗主,青藤将其牢牢纏縛。
她手腕一翻,取出一把刃長半尺的匕首,一語不發,熟練地挑去其手筋腳筋。
雲景明喉嚨裏咕哝一聲,四肢抽搐,疼得額角暴起青筋,面目猙獰而扭曲,卻咬着牙沒叫喊出聲。
玉潋心冷眼瞧着他,然後繞到此人背後,順着脊梁骨,一節刺一刀。
這樣的痛,便是雲景明也難以忍受,刺到第七節 脊椎,他終于忍不住發出痛哼。
“殺人不過頭點地。”雲景明死咬牙關,兩只眼睛通紅一片,“要殺便殺,既是成者為王,今日本座也沒什麽好說。”
“呵。”玉潋心冷笑,然後面不改色又紮下一刀,“你想死便能死麽?哪有那麽容易?”
雲景明疼得肩背痙攣,脖子上的青筋宛如虬結的樹藤。
“引魂宗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都不該我管,你想擒我、殺我我也都能理解。”玉潋心語氣平靜,仿佛在與之閑話家常。
“但是……”她忽然逼近雲景明,話鋒一轉,逼音成線,“傷吾師,就算将你千刀萬剮,碾成碎末,亦難解我心頭之恨!”
話音未落,又是接連兩刀刺進雲景明的脊骨,後者喉嚨裏溢出慘烈的哀嚎,渾身筋骨都縮成一團。
雲景明不堪受辱,求死之心迫切,艱難喘勻氣息,又道:“可你在此地耽擱,就不怕……皇帝為東冥氏所殺,屍骨寒涼麽?”
玉潋心笑,呵呵哈哈毫不在意:“死便死了,大不了我替他收屍。”
東冥樂要殺國君,難不成現在她們趕過去就能救得及?
什麽天下大勢,國之興亡,于她而言,無足輕重。
她剜開雲景明的胸腹間的劍創,将已然破損,血肉模糊的心髒掏了出來,紮在匕首上舉到雲景明眼前,嘴角一勾,露出一個詭谲的笑。
“你……”雲景明語塞,擡眼對上玉潋心的冷血無情的眼睛,這才真的感到怕了。
玉潋心要他生不如死,卻求死不得。
不知哪裏來的力氣,他又開始掙紮,縛在胳膊上的青藤竟被其大力扯斷。
他一瞬間沖破封禁的穴關,體內氣息瘋狂攀升,兩眼突出,肉身膨脹,是要自爆之相。
玉潋心臉一沉,冷笑道:“休想!”
數條青藤刺進雲景明的身體,欲在其引身自爆之前,扯碎他的肉身。
忽然,眼前銀芒一閃,數道冷銳的劍光呼嘯而來,唰唰幾下,将雲景明斬成數段,連束縛于其體外的青藤也遭了無妄之災。
碎肢殘骸散了一地,好在玉潋心躲得快,沒讓那血濺到她臉上。
不遠處,闕清雲執劍而立,抖落劍尖沾染的血跡,收劍回鞘,對玉潋心道:“此事已了,帶上雲姑娘,回皇宮吧。”
玉潋心撇撇嘴,并未玩得盡興,但瞧這滿地腌臜,也再無折磨人的興致。
饕餮與鏡虛分食了雲景明的魂魄,斜眸一掃,周遭幾個引魂宗的高手都面無人色,別說在此時動手,他們只求玉潋心二人大發慈悲,放他們一條生路。
青藤緩緩收回地底,玉潋心快步行至闕清雲身側,揚聲問道:“師尊傷勢如何?”
兩枚相疊的掌印清晰印在闕清雲素白的衣衫上,瞧着驚心。
“為師無礙。”闕清雲搖搖頭,未與玉潋心細說,但她微蹙的眉頭和咽下喉頭逆湧之血的動作沒逃過玉潋心的視線。
玉潋心一聲哼,揚眉冷瞧闕清雲,語氣寡淡地說道:“師尊一如既往喜歡逞強,不願坦誠相告,既如此,弟子關切之心倒顯得多餘了。”
這小弟子脾性古怪,思維也易于常人,剛剛還好好的,這會兒話沒說上兩句,竟又生氣,闕清雲頗覺無奈,頓了半息,方好言相勸:“為師……是不想你擔心罷。”
“可師尊什麽都忍着不說,害弟子胡思亂想,一陣瞎猜,豈不更擔心麽?”玉潋心不再退避鋒芒,闕清雲說一句,她能頂撞十句,咄咄逼人,有恃無恐。
闕清雲眉目清婉,與之對視片刻,倏爾展顏一笑:“是為師的不是,待今日事平,潋心替為師看傷可好?”
玉潋心聞言也抿唇笑了,神态妩媚,不吝誇獎:“師尊可真聽話,弟子又心動不已了。”
平和的視線掠過玉潋心的臉龐,闕清雲不置可否:“你最好也說的是實話。”
“弟子從不對師尊說謊。”玉潋心笑嘻嘻地湊近去,将腦袋搭在闕清雲肩頭,“弟子對師尊一片真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
闕清雲拍拍她的臉:“油嘴滑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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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中一片亂象,炎承钺在乾坤殿外等候許久,一直未聞殿中聲息。
炎承钺擔心東冥樂使詐,半個時辰也沒得國君召請,他再也等不下去,遂擊退護衛在旁的東冥氏侍從,闖回乾坤殿上。
可殿中哪裏還有東冥樂的身影,炎溫瑜靠坐于輪椅之上,頭顱耷拉着,氣息微弱。
炎承钺心頭一咯噔,霎時臉色大變,忙快步上前,探過炎溫瑜頸脈,脈搏平穩,并無性命之憂,不過是昏迷了。
只是虛驚一場,炎承钺長舒一口氣,可同時也極為震怒,那東冥氏的妖女去了何處?
與此同時,皇宮郊外一片密林之中,急急趕回的闕清雲師徒恰巧與退離皇宮的東冥樂照面,說巧合或許不當,該是東冥樂特地在這兒等着她們的。
玉潋心率先發現林中動靜,闕清雲随之停步,便見得一棵參天古木之後行出一席青衣。
東冥樂步履款款,姿态柔婉,朝玉潋心二人展顏一笑:“潋心妹妹,數日未見,別來無恙。”
闕清雲虛起眼,上前小半個步子,将玉潋心護于身後,冷厲的眸光刀子似的刮在東冥樂臉上,不客氣地插話:“東冥氏之人慣來臉皮厚比城牆,今日闕某倒是長了見識。”
東冥樂像這會兒才看見闕清雲似的,目露驚訝之色:“闕宗主何出此言?”
闕清雲板着張冷臉,渾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氣勢,冷冷哼了一聲,不再應聲。
玉潋心難得見闕清雲如此,饒有興味地翹着嘴角,還想聽師尊再與東冥樂争執幾句,奈何闕清雲本性難改,攏共就說了這一句,便不開口了。
她無趣極了,卻也不能任由東冥樂逞口舌之利,遂打斷了對方問話:“樂姐姐上回說此次相見,你我當為敵人,想必今日樂姐姐來者不善,既如此,何須多費口舌,不若施以拳腳,一較高下罷!”
東冥樂卻被玉潋心這話逗笑,聲若銀鈴:“潋心妹妹這般好鬥,轉世輪回也沒消下這股倔勁,當真有趣得緊。”
闕清雲眼中寒意更甚,倏然一劍橫空,劍氣掃過東冥樂的肩膀,在其身旁樹幹上留下寸許深的凹痕。
東冥樂意外,不得不扭頭看向闕清雲。
那冷白衣衫的女人舉着佩劍,劍尖直指她的鼻尖:“有什麽手段都使出來吧,東冥樂,我師徒二人,奉陪到底。”
東冥樂先是愣住,而後哈哈大笑:“想不到,堂堂天玄宗主,竟有如此強烈的妒忌之心。”
言罷,她臉色一變,聲音也沉了下來,冷笑道:“那你不如先瞧瞧,令你心口灼痛的掌印之下,是否還有別的東西。”
闕清雲眉頭稍蹙,玉潋心已駭然變了臉色。
她不由分說拽過闕清雲的肩膀,便見得一縷縷黑氣正從闕清雲的衣襟往外滲。
青藤蹿天而起,巨浪似的卷向東冥樂,後者卻跺地騰空,沒入樹梢之中,只餘一陣清冽如泉的笑聲飄然遠去。
“潋心妹妹莫要着急,樂在湘山望月亭等你。”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