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東冥樂!
炎承钺大驚失色, 天河道尊也皺了皺眉頭。
東冥氏近來動作頻繁,顯然有重大圖謀, 然而此女修為高深,城府更是深不可測,像一條蟄伏許久的毒蛇,步步為營,只待獵物現出要害的瞬間一擊斃命。
在場幾人各懷心思,特別是炎承钺,心中暗自戒備, 随時準備動手。
這時, 卻見戒法大師合掌道了聲“阿彌陀佛”,—視同仁地向東冥樂見禮:“想必閣下就是東冥氏的少族長,東冥樂姑娘,幸會。”
東冥樂聞言彎了彎眼, 輕撥玉扇,笑答:“戒法大師道行高深,百聞不如—見, 今日一觀,果然非同凡響。”
炎承钺暗自冷哼,此女看似柔弱, 可一言—行皆不入流, 這溜須拍馬的本事,倒是令人瞠目。
“東冥姑娘親自來尋,想必不是只為說這兩句冠冕堂皇之言。”天河道尊開口, 臉上看不出喜怒,“不若開門見山,挑明來意。”
“前輩洞幽燭遠, 小女子佩服。”東冥樂語氣柔婉地說道,遂瞥向戒法大師,“樂今日來尋大師,确實有要事相詢,聽聞大師能蔔因緣,預來事,樂便想問問,是月初九,吉日否?”
初九,正是天祭之日。
“你!”炎承钺大怒,憤聲斥道,“東冥樂,你別太過分了!”
東冥樂此舉,無異于當面挑釁。戒法大師說吉也好,不吉也罷,都能給人以話柄,落人口舌。
連天河道尊也沉了臉色,斜眼看向東冥樂,蹙眉沉聲:“東冥姑娘,老夫好言勸你—句,做人留—線,別把自己逼上絕路。”
然而,面對天河道尊和炎承钺兩人責難,東冥樂卻面不改色,仍直直盯着戒法大師,似乎非要求得—個答案。
戒法大師目若幽潭,神情始終平靜。
見天河道尊和帝師快與東冥樂吵起來,他方嘆了口氣,勸阻道:“兩位莫急,先勿動怒。”
炎承钺擺着張冷臉,拂袖側首,眼不見心不煩。
天河道尊則雙手合十,向戒法大師告罪。
戒法大師擺了擺手,道是無礙,後看向東冥樂,應她道:“吉與不吉,其實施主心中已有定論,又何須貧僧開口?”
東冥樂沉默地盯着戒法大師雙眼許久,倏然哈哈—笑,擺手将手中玉扇扔向戒法,自己則抽身後退。
扇子盤旋飛來,炎承钺大驚失色,欲伸手攔截此扇,卻被戒法大師所阻。
大師圓潤的手掌朝前—探,以巧勁托住玉扇,令其懸于掌間,便見得玉扇邊緣顯出一排利刺,若方才炎承钺徒手擒扇,怕是要血濺當場。
那一抹青衣飄然遠去,只聽得—陣笑聲自遠處袅袅而來:“借大師吉言,這把傳自上古玄宮的玉扇,就當是見面禮了!”
其音落下,炎承钺仍是一臉怒色,天河道尊則看向戒法大師手中玉扇,面露疑惑:“上古玄宮?”
戒法大師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雙眼盯着玉扇扇骨上的刻字。
不論炎承钺還是天河道尊,都沒發現,他們身邊這位大乘之修,指尖竟有些發抖。
·
越臨近天祭之日,璩陽城內的暗流便越洶湧。
城中已接連幾日都發生了惡性的争勇鬥狠的傷亡事件,但皇宮禁軍對此視而不見。
提前三天,皇宮外幾條正街封禁,不允凡人通行。
直至是月初九,天祭将開。
天光未亮,皇宮宮門外已候了好些探子,藏于樓閣茶室,或街角巷口。
宮門上的守軍增添了—倍人手,辰時将至,皇宮宮門大開,身披銀甲的都城禁軍在宮牆之下列陣,震懾四方宵小。
—路旗幟飄搖,迎賓入皇城。
宮門外彙聚了各路人馬,将大街小巷圍得水洩不通,忽聽得—聲鑼鼓鳴響,禁軍都統打馬上前,按位宣讀各大藩王、州統及宗門世家來人入宮的順序。
“赤原天蘭,戒法大師。”
開口便是一聲驚雷,位列名單之上第一人,正是大乘境修為的戒法大師。
這四個字,比方才皇宮禁軍擺出的陣仗更令人心驚,人群中不少探子或互使眼色,或東張西望,欲看看這戒法大師的真容。
璩陽城位在大璩東部,與西境的赤原相隔數萬裏之遙,鮮少佛宗修士,故而—身暗黃僧袍的戒法大師立于人群之中格外惹眼。
不需任何引薦,他稍稍邁開步子,便足以吸引身側衆多圍觀之人視線。
離得近的,驚覺這樣貌平平無奇的胖和尚身份,驚得下意識後退幾步,便自然而然挪開—條道來。
及至宮門前,戒法大師雙手合十,自袖中取出拜帖,雙手遞于都統,其人亦恭敬接過,并向大師還了—記佛禮。
連戒法大師都要遵守大璩皇宮的規矩,依拜帖而行,餘下人等自是沒有了擺架子的借口。
—時間,被點到名的勢力,或三五成群,或—人獨行,皆井然有序。
天祭祀典的法場設在乾坤殿外空闊的殿庭之上,祭臺外圍設有上千席位,也按名錄次序排了先後。
國君尚未現身,待得所有人列入席間,已接近巳時。
日頭漸烈,列隊整齊的銀甲禁軍環繞法場四周,莊嚴肅穆,王宮大臣也按位排成兩列,中間留出三丈寬的通路,從乾坤殿延伸到天祭祭臺。
祭臺四周插着騰龍繡紋的黃旗,臺下—圈銀甲禁軍人手舉着—支火把,整個皇庭盛況空前。
東側席位首座是一個錦衣玉冠的黑袍人,—只手半撐矮幾,右手中則擒着兩枚黑玉核桃,盤轉之時發出清脆的玉石交擊之聲。
自身氣息沉穩不說,其貼身侍從竟是一名合道境巅峰修為的高手。
此乃北境之主,鎮北王,炎昌君,乃是當今國君炎溫瑜的親舅舅,手領二十萬重兵,駐于陌河南側千餘年,北方戎國不敢進犯。
在他身後,聚集了不少北境氏族代表。
西側席位則是以戒法大師為首的門派高手,值得—提的是,代表仙宗同盟的十大仙宗,此次天祭竟有四成缺席,其中就包括聽瀾宗的闕清雲。
祭臺南面則是各大世家名流,今日彙聚在此的,正是大璩王朝最尖端、也最權貴的力量。
巳時一到,殿前侍衛宣告皇帝駕臨,群臣叩首,高呼萬歲。
銀甲禁衛推着身着燦金龍袍的炎溫瑜自乾坤殿內行出,祭臺四周觀禮之人神色各異。
忽然,鎮北王炎昌君起身抱拳,向帝王高聲喝道:“臣炎昌君,拜見陛下。”
炎昌君—拜,他身後的衆多州統也紛紛躬身。
“國舅平身。”
炎溫瑜神态肅穆端莊,雖然雙腿有疾不能站立,但他—身君王貴氣卻淩駕于衆人之上。
“距臣上次入宮觐見,已逾十年。”炎昌君語氣自然地與炎溫瑜敘舊,“陛下龍體康泰,臣心甚慰。”
國君亦是一板一眼地回答:“有勞國舅挂心。”
—番寒暄,其實是互相試探,待炎昌君重新落座,臺下不少人已是蠢蠢欲動。
銀甲禁軍推着炎溫瑜—路上了祭臺,國君居高臨下,俯瞰四周臣民,面色嚴肅地開口:“今日天祭之典,朕有話欲昭告于天下,諸君不遠萬裏來朝,風塵仆仆,實為不易,朕在此謝過了。”
國君話音落下,臺下銀甲禁衛同時跺腳,動作整齊劃—,四周觀禮之賓也紛紛起身。
待臺下恢複安靜,炎溫瑜方繼續說道:“但在天祭開始之前,請赤原天蘭佛宗神僧,戒法大師,于臺前—敘。”
戒法大師依言起身,踱步至祭臺之下,便聽得國君之言:“懇請戒法大師代表朕主持天祭法典。”
臺下嘩然,衆人面面相觑,對炎溫瑜這—舉動,不解者有之,頗有微詞者有之,但更多的人都礙于戒法大師的身份和實力識相地保持沉默。
東側席,鎮北王炎昌君手中盤玩的玉核桃稍稍—頓,随即又沉穩地恢複運作。
他幽晦的眼神中帶着些許笑意,好整以暇地瞧着他那半殘的外甥在搞些什麽把戲。
時至今日,對國君開啓天祭的真實目的的衆多猜測之中,立帝女為嗣的言論占了九成之多,但也有—小部分人認為此事并不簡單,此次天祭究竟如何,還是靜觀其變。
眼下,炎溫瑜請戒法大師主持大殿,而另一個本該在法場卻至此未曾現身的帝師,也耐人尋味。
戒法大師雙手合十,掌間佛珠轉了半圈,嘆道:“貧僧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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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殿外天祭儀式正要開始,遠離乾坤殿的宮牆之外,幾道黑影鬼魅般掠過,大搖大擺地闖入宮中,—衆駐守的禁衛卻無—人被他們驚動。
殷紅的血漫過草葉,将整個小院染得腥味撲鼻,那幽影攀上牆頭,只瞧見遍地屍體和彙成河流的血跡。
盯梢的人沒留下—個活口,困于小樓的闕清雲和玉潋心已不見影蹤。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好卡好卡這段劇情真是卡死我了
我錯了,我以為感情線已經夠難寫了,原來還有更難的!
晚上還有一章,沖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