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躲過了出嫁,躲不過回門。

有了上一次憋悶在心的經驗,殷正君這次早早派了三個奴仆去請阮萱夫婦,還借着關心二人的說辭,将兩人盯得老緊,生恐這兩人等會兒又偷摸溜了。

坐在廳堂裏的阮萱心中無語,不過見身旁的自家夫郎對此并沒有什麽反應,便懶得搭理了,只管等着看戲就是。

沒過沒久,聽得外間一聲高呼,陸錦然同他的妻主,便在一衆三姑六戚的熱切目光下進了廳。

阮萱坐在角落,不鹹不淡地瞧了一眼,随後将手裏剝好的橘子遞到了陸錦行手裏:“嘗嘗,很甜。”

陸錦行接過,慢慢吃了起來,動作流暢自然,這樣的照顧對兩人來說早已習以為常。

衆人落座,陸明燕喝過趙成嫣和陸錦然敬的茶後,便以公事為由,先行離開了。

剩下的一衆家眷,由殷正君負責招待。

當家老夫人走了,這些往日閑嘴慣了的貴夫們也就沒了顧及,場面漸漸熱鬧起來。

趙成嫣雖是尚書之女,對這樣竟是男子的場合不喜,但第一次陪夫君回門,還是給足了面子。只是在回應各位長輩親戚關切的時候,顯得有些心不在焉,有時候眼珠子還會忍不住往某處瞟。

見那兩人獨守一方角落,女子開朗逗樂,男子清雅含笑,顯然一副和諧安然的美好畫面。

趙成嫣看着,心裏不是滋味極了。

一旁的陸錦然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家妻主的異常,他在陸家一衆親戚長輩的恭維中,樂得快忘記自己姓什麽了。

有時還會露出羞赧的笑容。不得不說成婚後的陸錦然變得不太一樣了,更美了,彷如含苞的花已然綻放,滿室都是他的花香。

只是這美阮萱着實欣賞不來,就像香水一樣,徒有短暫的前調,中調後調皆是乏味。而且這前調,聞多了還刺鼻暈頭。

過了半晌,阮萱見瓜果糕點也吃得差不多了,趁着殷正君派來監視他們的奴仆不知去了哪兒,她就打算帶自家夫郎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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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氣不錯,不如去西郊走走。

豈料她剛起身,便被眼睛尖的殷正君瞧見了,他立即說道:“三哥家的,這是要去哪兒?”

阮萱腳步一頓,不得已轉過了身,笑道:“沒,就是活動活動。”

這一番也讓廳內突兀地安靜下來,各種飽含意味的目光落在阮萱身上,當中很快就有人品出了意思。

“喲,這位就是三少爺家的妻主吧,瞧着挺面生,咱們還沒見過呢。”

頓時,四下漸漸有了“贅妻”之類的竊竊讨論聲。

驀地,一位華服男子咳了聲,瞧着年齡同殷正君差不多。

他接過話:“殷正君,雖說三哥家的是入贅陸家,對家族談不上多大貢獻,但不管怎麽說也是咱陸家的一份子,得讓大家認識認識才對。”

此人正是陸明燕的表妹夫錢氏,同時他娘還是上一任禦史大夫,縱然現在已經告老還鄉,在京城人脈卻不容小觑。

然則錢氏的妻主是個沒出息的,但他借着娘家昔日的榮光,日子在一衆貴夫裏,過得也還可以。

殷正君與錢氏做了多年妯娌,對方肚子裏是何彎彎繞繞,只消一個眼神,便能明白。

殷正君對錢氏颔首微笑,随即說:“這是清溪鎮上阮家的獨女,錦行的妻主,阮萱。”

見此情況,阮萱只得在殷正君的介紹下,朝衆人彎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

衆人也不在意阮萱的态度,人家殷正君不是說了嗎,鎮上的獨女,既沒有家世介紹,也沒有半點本人的身份信息,簡單來說,就是沒身份沒家世的村婦。

“成嫣,這是錦行的妻主,以後你們就是連襟了。”

趙成嫣放下茶,不屑地朝阮萱點了點頭,阮萱亦是連皮笑肉不笑都沒了,随便颔首就別開了眼睛。

情敵相見大多如此,加上阮萱上次撞見這人在倚春閣的那番侮辱陸錦行的話,只覺多看這人一眼都惡心。

趙成嫣則滿腦子都是陸錦行怎麽嫁了個村婦,竟還替他不值起來。

說起來,陸府的兩人兒子,一個嫁了尚書家的小姐,一個嫁了小鎮村婦。

這廂一對比,當真是有意思。

在場的人聽到殷正君的這簡短到敷衍的話,又聽“連襟”的說辭,很快就有人“嗤”了一聲,眼神暗中交流,随之捂嘴低笑起來。

有人卻蹙了眉,似乎對殷正君苛難庶子、嘲諷贅妻的做法感到很不舒服。

那人說:“正君,今個兒這茶也喝得差不多了,兩位少夫人也見過了,我家中還有事,我就先告辭了。”

能在一衆看熱鬧又做作、踩低捧高的所謂貴夫中,見到這麽個性子坦直的男兒郎,還真是難得。

阮萱沒忍住打量起這人,穿着素雅,不像別的貴夫塗脂抹粉,幹淨清秀的面龐配着不掩飾的不悅。

不卑不亢,還有點兒較真。阮萱一下子,對這人就多了幾分欣賞。

“錦行,你知道他是誰嗎?”阮萱側身略微靠近陸錦行問。

陸錦行的耳朵尖動了下:“聽聲音,好像是陸臻表姐家的夫郎,好像姓沈。”

“陸臻……”阮萱想了想,記憶裏絲毫沒有過這個名字。

誰讓這些名門貴族哪家不是家大業大,光是陸明燕的娘這一系下來,就有幾十號人,更不要說陸家的旁系了,沾親帶故的全部算上,估摸有上千口人。

趙成嫣對這些後院男兒間拐彎抹角的閑話八卦,早就厭煩了,随便說了個理由,離開了大廳。

路過阮萱兩人時,她還低頭瞥了一眼陸錦行。

好在只是一眼,不然阮萱得馬上把陸錦行往自己懷裏塞。

這邊陸臻家的夫郎前腳剛走,貴夫們就開始嚼舌根了。

“哼,自家妻主至今連個舉人都考不上,拽什麽拽,今兒個也好意思來。”

“這話就不妥了,他家妻主雖然不争氣,但是他姐是誰,你可別忘了。”

“是……”

“是沈将軍!”不知是誰驚呼一聲,這下衆貴夫徹底閉嘴了。

阮萱也思忖起來,驀地,她也沉默了。

沈将軍!難道就是那個英勇善戰、常年鎮守邊關的沈大将軍,可惜在原書裏,她是獻王的人,而她同獻王一樣,作為反派,最後死得很慘。

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當初看書時,阮萱對這個人物是充滿惋惜的,如果她不是誓死忠于獻王,也許就不會死得這麽慘了。

阮萱這兒還在回憶書裏有關于沈将軍的劇情,突然耳朵一動,忍不住再次聽起貴夫們的談話。

好家夥,已經由各家八卦聊到了胭脂水粉。

“你們知道最近如意坊出的彩黛膏嗎?哎,我可是一直沒買到。”

“第一批是買不到了,現在都炒成什麽價了,怪我當初不識貨,剛售賣那天我還路過如意坊的呢,我看老多人人圍着門,嫌吵鬧就沒進去。”

聞言,錢氏突然咳了一聲,笑道:“我倒是前些日子托人買到了,還是‘藍黛’。”

“快快,拿出來給大家瞧瞧。”

按理說胭脂水粉這種東西出門時用用,也沒必要随身帶着,不過香膏帶着也對,更何況是參與貴夫聚會。

錢氏的小厮在他的示意下,從精美的盒子裏取出了彩黛膏,遞給衆人。

到底是貴夫,沒有一擁而上,而是相互傳遞着欣賞,也不好意思用,就是打開蓋子聞一聞。

“錢正君,方才你說是托人買的,許是從二道販子手裏拿的吧,可得花不少銀子啊。”

錢氏笑笑,不在意地說:“也不多,就一百兩而已。”

哐——

阮萱手裏的茶盞不争氣的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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