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很難用語言去精準描繪夏目漱石當時的感想和心情。

他的異能力是‘我是貓’, 可以變成一只雄性三花貓。

如果其他什麽人覺醒了這個能力,那麽這就是一個雞肋到不能再雞肋的能力了,說不定能去排一排史上最無用的異能力前十榜單。

但是覺醒它的是夏目漱石,沒有廢物的異能力、只有廢物的人。

于是夏目漱石就成了公認的超越者, 甚至成為了橫濱的都市傳說。

這個異能力的重要性在于, 一般不會有人類會特意去防備一只貓咪, 也不會想出類似‘這只貓是不是敵人派來打探情報的’這類想法, 而且世界上沒有另一個有類似異能的異能力者,夏目漱石甚至不用擔心自己被其他人暴露。

時間會改變一切, 也會把值得慶幸的事變成遺憾, 比如長生不死、比如沒有同伴。

于是某一刻,三花貓在橫濱的屋檐上行走、下面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時, 會感覺到太陽的孤獨;而另一刻, 靈巧地從黑暗中邁着貓步走出時,又會慶幸沒有同伴。

總之, 站在不同角度的複雜情緒, 迫不及防地被點燃, 就在這一刻,在眼前少女得意揚起的臉頰上。

她顯然沒有一點什麽聰明人的意識, 只是正在為吓到了一只貓咪而得意,水池的邊沿遮住了她的大半身體,只露出腰部以上, 裸/露在外的皮膚也被半邊濕漉漉的白發遮住,只露出一邊的白皙肩膀和猩紅傷口。

陽光從她半側過來的臉照過,把她不适抖動的貓耳、彎起眼睛和唇角照得模糊,有種令貓耀眼到真的想要轉身逃竄的感覺。

似乎疑惑這只三花貓怎麽跟爪子被黏在地上一樣,白發少女不耐道:“喵喵喵……受傷喵?”

你的爪子被反叛者抹了膠水, 所以受傷了,不能炸毛跳起來逃竄了嗎?

她這樣問。

反叛者是指那些原本供奉、卻又背叛貓咪的人類,比如明明剛剛還在溫和微笑、給貓咪獻上貢品,下一秒就突然伸手試圖綁架貓咪、把貓咪帶到醫院,給予貓咪沉重一擊的那些人。

知道膠水,則是因為白發少女曾經無意間把膠水弄到自己身上——把膠水瓶當成敵人、進行勇敢地貓貓攻擊,所以尾巴尖蹭到過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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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的意思,是很久之後,夏目漱石才知道的,至于現在,他被一連串的喵叫聲纏住,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夾雜在喵喵聲裏的那個與衆不同的發音是‘受傷’的意思。

他遲疑地問:“呃,你受傷了,需要幫助?”

當然,說出來的就是喵喵叫聲了。

白發少女的表情和尋求幫助的人的表情可完全不一樣,不是那種可憐巴巴的表情,而是一種高高在上的表情。

聽到問話後,白發少女臉上的高傲褪去一些,更加疑惑和震驚:“喵喵喵!”

‘你是什麽古怪的貓類,吾輩聽不懂你說話!'

同時,被水池遮擋住的白色尾巴開始不耐煩地甩動起來,每一次落地都會濺起一些水花,白發少女下意識抖了抖自己,試圖把貓耳和頭發上的水甩出去。

同樣聽不懂貓言貓語的三花貓盯着那只來回甩動的尾巴陷入了沉思,他局促地來回摁了摁爪子。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啊,這種事根本不可能記錯,貓類甩尾巴,一般是攻擊的前奏,所以這是要開啓戰鬥了嗎?

人和貓應該怎麽打架,礙于白發少女現在的裝扮,他也不太方便變回人類,更不方便用貓咪的形态和她打架。

所以總地來說,因為鮮花遇見這個說法是正确的……反正她當時是真的叼着花的嘛!

而且初見的真相,甚至連另一個當事人都沒有太多的印象了,只有夏目漱石知道。

另一個當事人·白發少女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而是在自己身上的這套衣服上,她又穿上了毛利蘭之前為她找的衣服,但是沒有找到鞋子,只能赤腳踩在地面上——江戶川亂步發現哪怕是人形的她走在地面上的時候,腳上也不會沾到髒兮兮的灰塵,有種貓咪爪墊的特性。

特別是兜帽上垂下來的那顆白色的毛茸茸小球,她一晃、球就跟着晃,簡直就是在挑釁貓咪,根本令貓忍不住幾秒就想要上蹿下跳地逮球。

亂步伸手、直接抓住小球,幫她喪失興趣,解決了一場貓咪即将開始的上蹿下跳戰鬥。

白發少女:“……嘁。”

聰明的貓咪向來都是刺客,白發少女悄悄後退、從江戶川亂步旁邊遁入黑暗,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無聲走到了夏目漱石的附近,直接趁其不備撲過去。

然後被夏目漱石熟練地接住、并且用一個可以讓她動不了的姿勢抱住她。

這裏是舞臺的後臺,由于剛剛解決了一個鬧劇,幾乎沒有人來這裏,大家都在外面看熱鬧,就連來詢問筆錄的警察都被亂步指引向了那個偵探小朋友。

白發少女的白色貓尾亂甩,她炸毛道:“珍野苦沙彌!”.①

“珍野苦沙彌?”江戶川亂步重複了一遍,叫出和它同音的另一種意思,“笨蛋?”

“……這就是花子姓珍野的原因了。”夏目漱石道,他把白發少女放開了一點,毫不意外地發現對方沒有立刻跳走,而是在他身上嗅來嗅去,“她重新學會的第一個日語就是‘笨蛋’,所以喜歡把它當作語氣詞或稱呼詞來用。”

由于被夏目漱石收養、所以他們日常都生活在一起,夏目漱石糾正珍野花子的發音、言行和觀念,花子則在每次被教訓的時候都拖長尾音‘笨蛋——'。

當然,偶爾,在夏目漱石情緒低潮時期每天也會垂下眉眼,小心翼翼地安慰,雖然還是在叫笨蛋。

更多的時候就是兩只貓在屋頂上曬太陽,舒服到翻肚皮的白色貓咪會一通亂叫,反正三花貓聽不懂她在叫什麽。

不過這些,白發少女應該已經不記得了。

夏目漱石頓了頓,嚴肅道:“花子還有一個問題。”

“記憶力方面?”亂步用陳述的口吻問出疑問。

按照夏目漱石的說法,他應該收養并教導了白發少女多時,可是這樣的話,就有一個很明顯的疑點,那就是白發少女根本不認識他是誰,而且行為依舊貓言貓語,只有可以和人照常交流和知道穿衣服表明它勉強知道那麽一點人類的常識。

“是的,花子的記憶力只有三天,她只可以記住三天內的事情,所以一旦和她分別超過三天,她就會忘記我……不過如果是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事,她會和其他記憶背景板一起記住。”正裝紳士道,說完,他又補充了一下,“但是看起來,她還沒有徹底忘記我的味道。”

對于貓咪來說,無論是飼養者還是監護貓,都不是特別重要的事,只有玩具和貓糧才是。

“唔姆,貓咪小姐之前說過,她記得有人強迫她清理傷口和穿人類衣服的事。”亂步淡淡道,他看了一眼完全把周圍人屏蔽在外的白發少女,問最關鍵的一點,“那麽,敵人是誰?”

既然貓咪小姐有記憶力這個大問題,那麽按照正常邏輯,她的監護人是絕對不會放任她在外面流浪三天,以至于完全忘記監護人,以為自己還是百無禁忌的流浪小貓咪——然後被亂步撿走啦!

這就是命運的安排!

對于亂步來說,貓咪小姐就是從天而降的貓咪天使,而對于貓咪小姐二而言,亂步也是從天而降的人類天使,所謂的互為救贖,就是這麽回事吧。

亂步自信地想道。

夏目漱石看了一眼半皺眉頭的福澤谕吉,微笑道:“是一個有點難辦的組織,不過如果是你們要收養花子的話,要解決很輕松。”

“果然是什麽隐秘到不為人知的官方神秘組織。”亂步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不過既然是大叔朋友的話,那就好辦啦!”

查過相關的檔案記錄、并且切身暗中觀察過一會兒後,夏目漱石已經大致了解了江戶川亂步了,起碼現在已經不會因為他仿佛一瞬間憑空知道了一些事情而感到詫異了。

“……是獵犬嗎?”福澤谕吉不再沉默。

他看了一眼江戶川亂步,主動解釋道:“獵犬是橫濱的一個官方組織……但是由于加入其的人都要接受異能技師的身體改造,所以不受異能力者的歡迎。”

願意自己被改造的人總是少數,而強大、又願意自己被改造的人就更少了,獵犬還是一向只吸收強大的人,又是針對異能犯罪者的組織,名聲不太好是很正常的事情。

“是的,雖然花子的異能力還存在很多的問題,甚至影響了她人類的身份,但是相比起讓她進入獵犬、被改造身體,我還是更傾向于讓她逐漸自我改變。”夏目漱石道,他的語氣逐漸溫和友善。

“但是花子出去玩的時候,居然去了異能特務科的特殊監獄,而且還在那裏找了備用飼養者。”他的語氣更加和善、親切,甚至連摸貓耳的安撫性動作都沒有停。

本能意外敏銳的白發少女猶豫地擡頭看了他一眼,又去看江戶川亂步,發現亂步邊沉思在夏目漱石的話裏,邊對她張開懷抱後,就果斷放棄了夏目漱石,蹦蹦跳跳地挂在偵探少年身上。

“啊。”夏目漱石不在意的笑了笑,毫不意外地道,“還是這樣敏銳啊,花子。”

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貓毛,從懷裏取出懷表、打開看了一眼,開始辭行:“既然福澤先生願意收養花子,那麽剩下的事就交給我去處理吧……包括這場鬧劇的幕後黑手哦。”

最後一句話是對亂步說的,亂步立刻移開視線。

“幕後黑手?”福澤谕吉皺眉,不過沒有追問,他跟着夏目漱石往外走去,“夏目先生,我送一下你吧”

“果然被認出來了。”夏目漱石道,他伸手打開門,門和門後挂着的一連串衣物都跟着晃動起來、像是水流一般滑向福澤谕吉。

等福澤谕吉下意識伸手擋住、并且走到門外後,門外的走廊已經空無一人了。

一只雄性三花貓路過,好奇地擡頭看了看他。

福澤谕吉和它對視了幾秒,發現這只貓沒有和其他的貓一樣,被吓到炸毛、蹿起來逃離可以看到福澤谕吉的地方,而是露出屬于貓類的鄙視眼神。

……這一刻,福澤谕吉好像看到了白發少女的貓形,對方疑似發現他凝重地盯着自己、卻不敢摸的時候就是這種鄙視眼神,是高高在上的貓類眼神。

三花貓在門口繞了繞,試探性地對着福澤谕吉擡起腳。

福澤谕吉:“……"

他迅速退回屋內,對着屋裏開始互蹭起來的兩只貓貓說:“夏目先生已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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