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梨雪(三)

當馬蹄不緊不慢踏在洛陽向郊外走的官道時，戚少商看着自己身邊那個馬背上挺直的身影，他還從來不知道顧惜朝會騎馬，而且騎術相當好。以往二人出門不是坐車，便是步行，從來沒聽得他說要騎馬。今日說起要帶小石頭去找他爹時，就聽他說：“我們騎馬吧。”然後就從院子裏牽出（這馬是從哪裏牽出來的呢，院子并不大啊！）這匹馬色光澤的黑馬。

他二人比駕一直出了城門，向京郊走了一段，随着小石頭的點進了一座山。戚少商越來越疑惑，他小聲對顧惜朝說：“看起來，小石頭似乎經常來，才會指路指得這麽熟悉。”如果這樣，他為什麽不自己找回他爹呢？

顧惜朝斜了他一眼：“怎麽，怕了？哼，這種小把戲，還不至于用來騙人。何況，”他頓了一下，低聲道：“王小石和我的交情雖然不深，但不會用自己的兒子來騙我的。”

戚少商看他的神色徒然又進入一種懷念過去的樣子，心中那越來越藏不住的不舒服感，幾乎就要跳出來。他轉過頭，正視着前方，心裏數着數，讓自己的心思平靜下來。

才走到半山腰上上，就有小妖怪們跳出來擋路。戚少商一時還沒明白過來對方是妖，只當有山賊，将小石頭往顧惜朝懷裏一抛，抽劍而出。

顧惜朝看他用得是自己送的那把癡，便也拉住馬慢慢地觀戰，這些小妖們雖然有些修為，但畢竟抵不過癡的寒氣，也比不過戚少商的武功，何況他體內那股莫名的靈氣，完全鎮住了這些修為不夠的小妖，讓他們都敗在戚少商手下。

那些戰敗的妖怪雖敗也不甘心，站起來圍成一團，即不敢向前，卻也不肯讓路。顧惜朝策馬微走了幾步，對他們說：“告訴你們樓主，顧惜朝拜見！”

他雖然口中稱拜見，但語氣中竟有幾分叫你們樓主敢快來拜見我的意思。小妖們神疑不定，上下打量着這個靈力充沛，眉目俊秀的公子，一時拿不定主意，只得派了最快的一位去。

很快派去的人就折了回來，用一種驚疑的口氣請這二人進樓。

戚少商瞄了一眼顧惜朝，跟在他後面，慢慢走向山谷中的一處塔群建築，這樣一個文秀的書生，卻讓妖界的人看到他後，都要退讓幾分，到底是何來歷？他不敢猜，也不想猜。只是自己的心已經挂在他身上，那種總也不知道底細的感覺，讓他心中如貓抓。

走到近處，只見這塔群建築的大門處高高挂着的牌匾上寫着“金風細雨樓”。戚少商微皺了下眉，低道：“這麽大的建築群，戶部卻沒有記錄啊！”

為他話中的正直，顧惜朝握着僵繩的手不由松了一下，忍不住笑意地轉過頭來：“戚大人，一般人是進不來的，就算是天子也一樣，更何況戶部的官員？所以，這處自然沒有記錄。”

戚少商此時也省過自己說了傻話，另個世界的東西，豈是他們可以随意看到的？不過，話說回來，自從卷哥說他靈力的封印解開後，最近，他好像真是見的越來越多了！難道這個封印真的那麽管用？

這麽胡思亂想着，他們跟着領路人進了大廳，一進去，小石頭就大喊一聲：“爹爹！”然後向一個走過來面色溫和的男人撲過去。

戚少看向他們，那人神色間顯然非常驚訝，但說出的話讓戚少商更驚訝：“不是叫你在顧惜朝那裏好好呆着，等着我去接你麽？”

小石頭撇撇嘴：“是他們自己要來，我只是跟來的！”完全一副和我沒關系的樣子。

戚少商忍不住想仰天長嘆，盡管知道對方已經九十歲，可是畢竟面上還是個小孩子，這讓他感覺自己被個孩子給算計了，顯然小石頭的爹的意思，是讓這孩子好好在顧惜朝那裏待到他去接他，而小石頭根本按不住，又不敢違背爹爹的意思去直接告訴顧惜朝他爹在這裏，只好想辦法折騰讓他們受不了他把他送到這裏來了。難怪他一路上總有些感覺到奇怪。

王小石擡起頭，他聽到底下的小妖來報說是有一位顧惜朝公子來拜訪，一時十分驚訝，一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孩子給顧惜朝惹了什麽麻煩，二來他更驚訝的是，就算有什麽事，顧惜朝也會讓他那只到哪裏都能找到人的式神微風來送話，怎麽會自己來呢？于是趕忙迎了出來。

他才想和顧惜朝打招呼，卻在看到戚少商時，一時驚訝。幾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不由立刻轉過頭去看顧惜朝，那種眼神欲言又止，但在觸及到顧惜朝複雜的眼神後，根本不能再說一句話。

可他即使閃躲地再快，戚少商也看到了。就好像當初第一看到高雞血時，高雞血也是這種表情：這是一種種似乎認識他，并且很奇怪這個人居然會在這裏的表情。

顧惜朝卻已經有些不耐煩地拱拱手：“你兒子給你送過來了，就告辭了！”

王小石一時張嘴看他，他不明白顧惜朝來到底是幹什麽？難道真是為了送他兒子？但他話還沒說，陰影中一個人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顧公子，好久不見，這麽來就走，是嫌我風雨樓招呼不周麽？”

顧惜朝露出不耐卻無奈的神色，戚少商順着聲音看過去，陰影中走出的一個人。這人看起來很有些藐視一切的樣子，盡管他有一雙冷然的眼睛，可那眼神卻有些過于淩厲。

這裏不是他能插上話的，戚少商只得轉過頭去看顧惜朝，顧惜朝嘆口氣，只得點點頭：“那有勞白樓主了。”

白樓主看了一眼戚少商，別轉過頭去，此時戚少商才看到他方才站在不遠處的一片窗前，看着窗外，此時才看向顧惜朝，那眼神中帶着些許驚奇，幾分玩味，更有些不屑在裏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