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聽出個所以然來。不過外面現在就韓稷,修易,張琪和張繼四個人,怎麽能吵的這麽厲害,昀澤媽媽也聽到了,就想拉開門出去看看,但是被昀澤攔住了,他關上了油煙機,仔細停了一下,就聽到張琪怒氣沖沖的吼了一句:“你們今天誰在往前走一步試試,大年三十兒往別人家裏闖,是都準備找個免費管飯的地兒吧。”
昀澤一聽這話,馬上就覺得不對勁兒,張琪這話不像是跟自己人說的,他輕輕的拉開了廚房的門,往外看了一眼,結果看到客廳裏黑壓壓站了一群人,張琪站在最前面,已經撸起了袖子,恐怕下一秒,就要揮拳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過,我說實話,你要是想給佟筱雪的女兒當後爹,以此惦記着我佟家的家業,那才是想瞎了心。
☆、看熱鬧
外面的情況有點兒複雜,除了他們四個,從外邊進來了好多人,門都沒有關,冷風呼呼的灌進了屋子裏,這些人好像是要上樓,最前面的是一男一女,女人昀澤不認識,高高瘦瘦的,看穿着打扮,是個很有錢的人,但是男人昀澤眼熟的很,沒有打過交道,不過看到他,昀澤有些害怕,以為是自己的什麽事兒鬧出來了,就沒有往前走,只是站在後面聽着。
擋在這群人前面的,是張琪和張繼兩個人,張繼皺着眉頭看着,張琪像是一肚子的火兒,恨不得立刻動起手來,她打個痛快。
“想要找個管飯地兒的也并不是我們,難道說我們佟家的孩子,在這兒養了一年,就變成你們家的孩子了嗎?我是孩子的親姨媽,大過年的怎麽就不能看看孩子了。”那女人十分有氣勢,絲毫不讓步,路秦聽了這話,就覺得好笑,佟筱雪颠倒黑白的本事,現在看起來尚不及她姐姐的萬分之一:“佟大小姐,你既然這樣說,我倒是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問你了,你妹妹生了孩子,寧可送到千裏之外的陌生人家,也不肯給你這位親姨媽看一眼你覺得是為什麽?佟家的孩子不假,但是親媽和姨媽,還是親疏有別的吧。”
路秦是認得佟筱雪的姐姐的,當時佟筱雪生完孩子,第一個防的就是這個姐姐,雖然後來路秦仔細想過關于她未婚夫的死,很有可能是佟筱雪臆想的成分居多,但是打了幾次交道,路秦對這個她這個姐姐确實沒有什麽好感,話裏話外,也就不想給對方留什麽餘地了。
不過他這樣說話,反而是昀澤吃了一驚,在他記憶裏的路秦,一直是個很慫的人,他是不會和誰産生正面沖突的,當初永晉給了他一刀,他都慫的不敢說話,今天對方那麽多人,他哪裏來的勇氣,坐在沙發上陰陽怪氣兒的頂撞人家。
“路老師,咱們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有些話我早就想問你,你也看到了,這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你是不想接受這個現實呢,還是想要坐實了這孩子的爹,認可當一個笑話了?”佟筱雪的姐姐自然也不是省事兒的,況且如果不是路秦幫襯着佟筱雪,她也不至于大過年的來這裏堵他們。
佟筱雪是玩兒起了燈下黑,這些年,真是越來越不能小看她了:“不過,我說實話,你要是想給佟筱雪的女兒當後爹,以此惦記着我佟家的家業,那才是想瞎了心。”
“佟莉,你說話客氣點兒!”昀澤正抱着肩膀認真的看着熱鬧,絲毫沒有準備身後響起來聲音,吓了他一跳,回頭看過去,正看到佟筱雪從樓上走下來,她并沒有抱着绾绾,估計也是知道了樓下的事情,扒開擋在前面的張琪,面對對方那麽多人,一點兒都不害怕,畢竟從小到大,這種争執多了去了:“孩子是我的孩子,你算什麽東西,也想見我的孩子?”
她一步步往前走,眼看就撞到了佟莉身上,而佟莉并不後退,死死的盯着佟筱雪的臉,兩個人好像眼看就要動手了,佟莉身邊站着的男人很快就擋在了兩個人中間,他的語氣沒有佟莉那麽尖銳,看起來倒像是在打圓場:“佟姐今天是來接您和孩子回家過年的,您還是跟我們回去吧,大過年的,鬧得路老師家裏雞犬不寧,也不太好,您說呢。”
聽到他這樣說,張昀澤就知道佟莉是把這兒當成路秦的家了,不過他這話說的也沒毛病,這是佟家的家事,無論誰貿然插手都是管閑事,所以誰也沒說話,佟筱雪盯着佟莉,半晌,才惡狠狠的說:“佟莉,你死了這條心吧。”
“那既然這樣,就只好請你和孩子,跟我們走了。”佟莉也不生氣,反而沖佟筱雪笑了一下,往後退了一步,她身後站着的人,自然就往前走,有想要動手拉佟筱雪的,有直接想要上樓的,張琪并沒有想到對方敢直接動手,心裏覺得火大,以為這裏是什麽地方,芝加哥嗎?大過年的在別人家裏玩兒搶人這種戲碼,她一步上去,直接就拉住了一個人的手,她下手力氣不小,對方對于她這樣一個小姑娘也沒有防備,頓時就叫了一聲,張繼怕張琪真的傷到了人,也是看場面越來越混亂,就大聲喝了一句:“都給我住手!”
張繼的聲音不小,一下子局面就被震懾住了,他看了看周圍的人,語氣稍微緩和:“佟小姐是路秦的朋友,也就是我們的朋友,但你是她姐姐,論親疏,我們說不上話。如果今天她主動跟你走,我們無話可說,但是你想搶人,在這個屋子裏,也并不是随随便便能夠做的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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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得你。”
兩方正劍拔弩張,昀澤在所有人身後,慢悠悠的說了這四個字。他原本是不想摻和的,因為本來張琪和張繼就盯着他,他在出來說話,只怕會引來他們更多的關注。
而且,從私心上來講,他也實在摸不準路秦和佟筱雪的真實關系,看着路秦護着佟筱雪,他是鬧心的不得了,只是張繼在這樣繼續說下去,這事兒恐怕就要驚動軍警,倒時候真處理不了,一條線拽出來的人多了,更沒辦法收場,倒不如自己先爆了。
他說了這句話,大家都齊刷刷的回頭看他,不知道他在和誰說話,只是昀澤剛剛在廚房和面來着,手上還沾着白色的面粉,他攤着雙手有點兒尴尬,就彈了彈手上的面粉,走到路秦身邊,像是無意一樣,把路秦和佟筱雪隔開,然後看着路秦,露出一副意味深長的微笑:“你是沒有前幾年那樣穩重了。”
開始大家以為這話是對路秦說的,所以路秦也一臉疑惑,但是說完,昀澤就看向了對面佟莉身邊的男人,那男人皺着眉頭上下打量了一下昀澤,略微謹慎了一些:“您是?”
“2010年,我在海南見過你一次,你當時是……陪着老七來的,那時候張海權還不放心她,是你替她說了話,言辭有據,條理清晰。只可惜今天,實在是太莽撞了。”昀澤見對方的表情逐漸震驚了起來,他搓了搓手上的面,微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是我冒失了,你是謹慎還是莽撞,也輪不到我來管教。”
☆、多餘
對方聽到這話,就明顯慌了,張海權不放心老七,自己當時替家主出頭的事兒,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知道,那時在場的,不是各地的負責人就是負責人的左膀右臂,絕對沒有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他既然知道這些并且能夠準确的認出自己,那必然是其中一個,他看了一眼佟莉,着實沒有想到路秦家裏會有這樣的人在,頓時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了。
昀澤見他不說話,只好給了個臺階:“是我冒失了,你是謹慎還是莽撞,也輪不到我來管教。”
他想身後伸了一下手,修易立刻非常有眼力見的把昀澤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遞了過去,他劃開屏幕,迎面而來的是一條發過來一個多小時的拜年短信。他也沒有仔細看,順手劃到了撥號,打了過去,對面沒有響幾聲,就被接了起來,昀澤按下了免提,往前走了幾步,确保自己和對方都聽的清楚。
昀澤沒有說話,等了一會兒,對面由嘈雜逐漸變成了安靜,這才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張先生,給您拜年。”
“老七,你拜年的人都拜到我跟前兒來了,這實打實的誠意,我明白的。”昀澤說起話來溫溫柔柔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以往在電臺做深夜雞湯節目一樣,對方停了,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一些事情沒想清楚之前,我是不會打擾先生的,如果有誰和您過不去,那自然也是和我過不去。”
她這話剛說完,站在佟莉身邊的那個男人就馬上慌了,他向前走了一步,沖着昀澤的電話慌忙解釋:“七姐,是佟姐這邊的事兒……”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有些手足無措的等對方的回答,但是電話那頭只是一陣沉默,半晌,才說話:“你如果覺得值得辦,就把事情辦好。”
對方只丢下這樣一句話,昀澤深覺得這些年老七越來越能壓的住底下的人,這遠比疾言厲色要有用的多。果然,那個男人聽到這話,就往後退了一步,揉了揉腦袋,似乎要往外走的意思。昀澤覺得有了這句話,他也就不用說什麽,正想結束對話,可沒想到電話那頭又傳出聲音:“先生,正好最近,我也有些事情想和您聊一下,您帶過來的人我見到了,說的話我也明白,但是我想您能夠理解,山東這面的事情,我實在是有心無力,我家但凡能站出個男人來主持公道,也不至于我一個女人不懂事兒的摻和到這裏面來。希望您能顧念着我一介女流,不與我計較,也算是高擡貴手,容我們一席喘息之地。”
昀澤聽見她說這話,就關了免提,回答對方:“我懂你的意思,你這些年的不容易我也知道,萬事我都不強求你。”
“多謝您了,新年快樂。”對方送了一口氣,拜了個年,昀澤也回了一句新年快樂,就挂了電話,遞回給了修易,這個時候,那個男人已經開始拉着佟莉往外走了,佟莉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是被那個人一個眼神給制止住了。
很快,這些人就離開了昀澤家,昀澤看着滿地的鞋□□裏還是有點兒生氣的,張琪上下掃視了一下昀澤,滿臉讓他收斂一點兒的表情,然後就去廚房叫阿姨擦地了。
佟筱雪看到自己的姐姐被拽走了,這才長出一口氣,腿立刻就有點兒發軟,路秦看出來了,就扶了她一把,讓她坐在了沙發上,不過他也聽到了電話裏的那些話,就知道這人肯定跟昀澤那些破事兒有關系,問佟筱雪:“你們佟家,怎麽還能認識這種人?”
“我姐最開始負責佟家的生意,就是山東這面的幾個分公司,所以山東就成了她的大本營,他們做房地産,做工程的,認識這種人,挺正常的。”佟筱雪嘆了口氣,覺得有點兒頹:“我當時決定把孩子送到山東,也就是因為山東是她的地方,她肯定想不到我敢把绾绾帶到這兒來,她最近這幾年,也是越來越聰明了,這麽悄無聲息的事情,她都查到了。”
“10年的時候,老七和張海權就說過,山東這邊有些事,她打算放掉,但這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雖然這些年也在逐漸轉成正當生意,不去摻和其他的事情,可山東幾個重要地面兒,張海權交給別人還是不放心的,所以她家現在一腳白一腳黑,白的老七插手多一些,黑的就是她手底下那些人,想查你的行蹤,也不是沒有可能。”昀澤也跟着嘆了一口氣,想起老七說已經見過他帶來的人,實際上這一次來山東過年,他誰也沒有告訴過,不過他也能猜出來老七說的是誰,他的腦子一時有點兒亂,正想着一會兒怎麽處理,就聽到坐在佟筱雪身邊的路秦冷笑了一句:“就是啊,這種人一腳白一腳黑的人才厲害呢,普天之下都是朋友。”
昀澤聽着路秦又開始怼自己,腦袋就嗡一聲,他這沒完沒了的勁兒,怎麽之前就沒發現,他指了指路秦:“我就是多餘管你。”
“我用的着你管?”路秦擡起頭看着昀澤,好像條件反射一樣回了一句,昀澤愣了一下,他忽然想起剛剛路秦在面對那些人的時候,的确沒有退縮,是啊,他現在的确是不需要自己管了,他不單能管好自己的事兒,還能替別人出頭了,說到底,不過是自己多管閑事,昀澤垂下眼睛,轉身回了廚房。
佟筱雪清楚的看到昀澤眼睛裏的光在聽到路秦那句話的時候,馬上就暗了下去,一臉的落寞着實讓人有些不忍心,她用胳膊肘使勁兒怼了一下路秦:“你能不能好好說話,這話多傷人啊。”
佟筱雪看到的,路秦自然也看懂了,他的心也随着昀澤的眼神揪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沒有什麽感覺了,因為他覺得自己說的完全就是實話,現在想起來管自己了,那當初他掙紮在生死裏的時候,又怎麽算呢?
“管好你自己吧。”路秦也說不上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皺着眉頭損了一句佟筱雪,轉頭望了望廚房。
作者有話要說: “嗯,張昀澤這一次回家,的确是帶着醋回來的。”
☆、吃醋
大約十點左右,餃子就煮好了,大家把餐廳的桌子擺到了客廳裏,一家人忙活着上餃子搬凳子,好不熱鬧,特別是這一次沒有了張家那三個大男人,所有人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歡樂,用張媽媽的話說,這些人就像是被關久了的犯人,今天就算是放風了。
路秦因為剛剛那話說的過分了,心裏終歸有些不舒服,就暗搓搓的挪到了廚房幫忙,昀澤站在那兒盛餃子,裝好一盤回身遞過去,發現站在身後的是路秦,手裏的動作就停了一下,但是周圍的人太多,他也不好反應太大,只是一看到路秦,就觸發了自己叨叨叨的屬性,囑咐了一句:“小心點兒,別燙着。”
“哦。”路秦應了一聲,也沒擡頭看他,端着餃子走出了廚房,旁邊拿醬油的佟筱雪撇了一眼兩個人,心裏覺得這兩個大男人一面互相擠兌一面又心存愧疚,好笑的要命,就低聲對正在數筷子的張琪說:“你聞到一股酸酸的味道了嗎?”
張琪聽了一下手裏的動作,使勁兒吸了幾下鼻子,也沒有聞出什麽,就随口說了一句:“醋吧。”
“嗯,張昀澤這一次回家,的确是帶着醋回來的。”佟筱雪憋着笑,丢下一句,也轉身回去端餃子,張琪站在原地反應了半天,才明白是怎麽回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等回過神來,又忘記自己數了多少了。
大家忙活完,就圍坐在桌子旁邊,張媽媽掃視了一圈,心裏就感嘆這些年孩子們就都大了,張繼如今做了父親,昀澤也不像是幾年前那樣鋒芒畢露,眼角眉梢,都是沉穩和內斂。
路秦似乎是有意的,沒有和昀澤坐在一起,而是挨着佟筱雪,一邊吃飯,兩個人一邊議論高俊偉,以及如今新港傳媒的形式,很多事情,現在說起來,也都不勝唏噓。
上一次和佟筱雪見面,是在韓子萱的慈善晚宴上,當時昀澤心裏都是路秦的事情,也沒有仔細打量過她,今天趁着吃飯,他仔仔細細的端詳了一番佟筱雪,不由得發現,她其實骨子裏和路秦很像,眼角眉梢的狡黠和得意時的大笑,也難怪這兩個人能聊得到一起去。
“诶,我跟你說,你家那位一直在看我。”佟筱雪抽了一張餐巾紙,裝作擦嘴的樣子,側着頭,低低的對路秦說了一句,路秦的眼睛盯着筷子,停了之後也沒有看昀澤,只是夾了一只蝦在佟筱雪的盤子裏:“管他做什麽。”
佟筱雪往後撤了一下身體,靠在椅背上,把自己的盤子向路秦那邊推了推:“你給我扒好嘛。”
說完,笑眯眯的看着路秦,路秦瞪了她一眼,但還是乖乖的給她扒蝦,佟筱雪見他不反抗,又壓低了聲音:“路秦,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拿我讓張昀澤吃醋這事兒,我就不多說你是多不地道了。但是你看看韓子萱,在看看我姐,我覺得公司裏說的沒錯,張昀澤惹不起,要是因為你,他把我大卸八塊了,你可想好怎麽跟我爸還有绾绾交代。”
路秦把蝦肉放在盤子裏,也抽了一張紙擦手,嘴裏輕輕的說:“公司裏說什麽了?也至于把你佟小姐吓成這樣。”
“反正公司裏不少人都說,張昀澤惹不起。”佟筱雪頗為認真的回答了一句,然後夾起吓放到嘴裏,路秦看她瞪着兩個大眼睛,只剩下苦笑:“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佟筱雪看着路秦,雖然他臉上笑着,但是眼睛裏卻是很失落,或許失落兩個字形容起來也不準确,那感覺就好像路秦對自己,或者對在座的任何人都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迎合着,敷衍着,周遭的人在說些什麽他絲毫不關心:“我知道,他走了幾年,如今回來你自然不能輕易放過他,只是小作怡情,大作傷身。沒困住人家在你身邊的本事,千萬別往死了作,要是回頭再跑了,我就只能豁出去我自己,學韓子萱害你一把,看看能不能把他勾搭出來,救你于水火,也不枉咱們朋友一場。”
“我的事兒你少管吧。”路秦現在一聽別人說自己和昀澤的事兒,心裏就覺得亂哄哄的,佟筱雪是早就習慣路秦對她橫眉冷對,知道他其實是個很仗義的人,自然也就不計較這些:“你看你這翻臉不認人的樣子。”
路秦懶得理他,沒有在說下去,實在沒忍住,就偷偷看了一眼昀澤,可這個時候,昀澤已經沒有在看他了,只是低着頭,一口一口的吃餃子。張媽媽懷裏抱着绾绾,手忙腳亂的,韓稷和修易聊得火熱,昀澤夾在中間,反而孤零零的。
路秦心裏升起了一股無名火,不知道昀澤做出這幅樣子到底是在給誰看,可是在想一想,就滿心悲涼了,當初他在團楚園,是被師長捧在手心裏的,出來比賽,他也曾經被聚光燈籠罩着,哪怕在老秦面前,也毫不畏懼的挑釁周旋,可是後來,他一點點收起自己的鋒芒,細究下來,樁樁件件,都是為了自己。
路遙啊……路秦開始有些恍惚了起來,他經歷過老秦的手段,見識過柯西瑪的狠絕,張昀澤在這些人身邊侵染了這麽久,那一條人命,真的足以讓他付出這麽多嗎?他想到昀澤最初對韓稷的審責,對修易的愛答不理,以及面對梓曜時那種無所謂,他骨子裏應該是一個很冷漠的人把,如今的一悲一喜,竟然關聯在了自己身上。
路秦正出神,就看到昀澤低聲和張媽媽說了一句什麽,然後悄悄的走進了廚房,路秦糾結了一下,最後還是站起來跟了進去,一推開門,就看到昀澤在往鍋裏下餃子,他回身關上了廚房的門,抱着肩膀:“你也算見識了,比我還纏人的了。”
聽他的話,大約是和自己猜到了一處,昀澤原本不想回答,但是仔細品了品這話,嘴角抿出了些笑意:“我至今沒見過,比你還纏人的。”
作者有話要說: “該說不說的,你那個女同事看起來怪怪的,以後少接觸。”
(哎呦,好甜哪……)
☆、棋子
路秦冷笑了一聲,覺得他這話分明就是在嘲笑自己,不過裝傻他最在行了,他面不改色的當做沒聽出來,轉移了話題:“事情總要有個結果,你不能一直這樣為難他。張老師快去結果了他吧。”
“也許應該給結果的是你,不是我。”昀澤把餃子從鍋裏撈出來,放在了飯盒裏,扣緊,遞給路秦,見路秦剛要接,又馬上收回了手:“該說不說的,你那個女同事看起來怪怪的,以後少接觸。”
“你窗外車裏的那個孩子看起來也怪怪的,也少接觸。”路秦從昀澤手裏奪過飯盒,轉身走出了廚房。
客廳裏大家還在吵吵鬧鬧的說話玩笑,昀澤看着路秦套上外套開門走出去了,自己也就回到了飯桌上,外面的天漆黑一片,只有各個小洋樓裏亮着的燈火,路秦裹緊了外套,迎着風,從小區的後門走了出去,過了馬路,在那輛車前停了下來,伸手敲了敲玻璃。
車裏的人搖下玻璃,滿臉戒備的看着路秦,路秦也看着他,兩個人誰也沒先開口,冷風順着窗戶的縫隙灌進了車裏,半晌,裏面的人張了口:“幹什麽?”
路秦覺得這個孩子氣哼哼的樣子倒是很有意思,就想逗逗他,順口接了一句:“沒事兒,就是給你拜個年。”
梓曜白了路秦一眼,車窗又慢慢的升了上去,路秦這才舉起了手裏的飯盒,還順手晃了晃:“不光是拜年,帶了餃子。”
“不吃!”梓曜冷冷的說了一句,他的眼睛細長,眼角有一顆痣,看上去總好像陰氣森森的,特別是這個黑暗的夜裏,說完這句話,梓曜的臉就被棕色的車窗戶擋住了。路秦把飯盒換到另外一只手上,敲了敲車窗戶:“張昀澤讓我給你送的,你不要,我帶回去了。”
昀澤這兩個字是十分有用的,車窗戶又緩緩的降下來,梓曜似信非信的看着路秦:“先生讓你帶給我的?”
“張昀澤親手包的,親手煮的,親手裝的,原本還想親手送到你手裏,但是不太方便,我就代勞了。”路秦十分認真篤定的回答,梓曜思考了一下,從窗戶外面接過餃子,路秦笑了一下,從前面繞到副駕駛的位置,開門上了車。
梓曜擰開飯盒,裏面确實是熱騰騰剛出鍋的餃子,看着很香,他一路跟着昀澤到山東,只喝了幾口水,現在聞到餃子,肚子立刻就開始反抗了,梓曜用手捏起一個放到嘴裏,頓時心滿意足。
路秦看着梓曜的模樣,覺得有點兒好笑,這個孩子看上去很冷漠又鬼氣森森,但歸根究底,也不過就是個孩子,而且執着的讓人可憐,可想想他對自己做的那些事兒和對昀澤那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路秦就恨不得把他從車上踹下去。
不過他終究不是那種說翻臉就翻臉的人,拿過被梓曜擰開的飯盒蓋,從裏面摳出叉子,遞給梓曜:“你這一路追着他,是想要幹什麽?”
“道歉!”吃了餃子的梓曜,好像心情好了點兒,對路秦的問話不那麽抵觸了,而且他也想到昀澤是很在意路秦的,上次在旅厲他也看清楚了,關鍵時候如果自己真的和路秦站在被取舍的位置上,張昀澤會毫不猶豫的用自己換路秦,這一路,他也多少就接受了。
路秦也想起上一次在旅厲,這孩子也是沒頭沒腦的闖進來道歉,看來那次之後昀澤并沒有怎麽理會他,所以他就像是個跟屁蟲一樣在後面尾随着,這也值得人感動了,只可惜,張昀澤是個瞎子,什麽也看不到:“算了吧,這件事早就過去了。”
梓曜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路秦:“和你沒有關系。”
“和我沒有關系?”路秦指了指自己,心裏罵了一句忘恩負義的小兔崽子:“上一次和你說的還不夠明白嗎?他原不原諒你,取決于我原不原諒你。在說,你當時錯手對付的人是我,又不是他。”
路秦說完這話,就看到梓曜吃餃子的動作一點點慢下來,好像是若有所思,他看着心裏也冒出一絲絲的不忍心來:“張昀澤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他并沒有真心想要怪你的意思,如果他真的怪你……”
路秦忽然停頓了一下,自己低低的笑了笑:“如果他真心怪你,就不會讓你找到他,更不要說,讓你滿世界的跟着他。”
“刀子嘴豆腐心……”梓曜輕輕重複了一下路秦的話,轉過頭看着路秦,看了很久,久到路秦的心裏都有點兒發毛了,才見梓曜冷冷的笑了起來:“那是對你一個人吧。”
說完,回過頭想要繼續吃餃子,可叉子叉到了餃子上,卻怎麽也送不到嘴裏,他索性把餃子丢到了飯盒裏,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飯盒,神情有些陰森恐怖:“我和先生重逢的時候,我們誰也不認得誰,都以為對方是對家派來的,我悄悄的坐上了他的車,用刀挾持他到了山上,想要把他殺了。但是恰好遇到了珂西瑪派來殺我的人,他救下了我。後來我們互相知曉了身份,我對他言聽計從,我以為我們互不相識時的那個誤會就那麽過去了。”
“可是後來,我殺了琳達派過來殺他的人,在一個旅館裏,屍體沒辦法處理,我就準備開車到郊外抛屍。他報了警,引了警察來抓我……”梓曜說到這兒,目光重新落在了路秦身上:“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他可以屈服,可以仁義,也可以殺伐決斷不眨眼。這一切都取決于你是否值得他這樣做。在那個倉庫裏,青禾送你走了,我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了很清晰的殺意,他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麽,也猜到你經歷了什麽,他恨不得一槍殺了我。沒殺我,不是因為刀子嘴豆腐心,而是因為我在他今後的計劃裏至關重要。”
“你放心,我從不敢對他有任何非分之想。我敬他如兄,如父。可也清楚,我只是他手裏的一顆棋子。”梓曜握着叉子的手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抖的厲害,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咬着嘴唇,極力壓制着自己的悲傷,面頰勾勒出的棱角,仿佛是他一切的不甘與悲傷。
路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話還沒有說出口,梓曜就深吸了一口氣,叉起一個餃子放在了嘴裏,似乎是想要和着難過和眼淚咽到肚子裏:“能活在高手的棋盤上,應該是一顆棋子的榮幸。”
作者有話要說: 就算為了他,今後都活在晚上,周圍全是鬼,我也認了。
☆、人間
這話确實讓路秦震驚了,他并不是很理解梓曜,也不懂這個世界上除了愛這種情感可以讓人卑微到心甘情願被人利用之外,還有什麽情感可以做到,是……崇拜?
他确實想不通,但是想起來自己在團楚園生活的那段日子,對師父,對師兄,可能也與一丁點兒這種情愫?只可惜他在那生活的時間不夠長,如今出來久了,漸漸的忘了。
忘了好,這些情愫忘了,羁絆就少了,軟肋自然也就少了。
“可是為什麽呢?你明明知道他在利用你,你僅僅為了那麽一點兒榮幸讓自己卑微到這個地步?他在你心裏就那麽重要?”路秦原本是沒有吃醋的意思,就是實打實的弄不清楚,甚至覺得荒唐,可說到昀澤在他心裏是否重要的話,他又覺得不舒服。
梓曜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我自小沒有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他們告訴我父母在很遠的地方,偶然有一天,我就被接到了一個大房子裏,那裏的人都尊重我,甚至好像懼怕我。我當時才是個孩子……多好玩兒啊,他們怕我,我怕他們。”
“但是沒過幾天,家裏出事兒了,死了好多人……我是被他救下來的,也是他囑咐我姐要好好看顧我。然後我被送到國外,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又活了幾年,在被送到雲南,白天有人,晚上有鬼,我只能活在影子裏。又是他,帶我離開了那些影子,我很感激他,就算為了他,今後都活在晚上,周圍全是鬼,我也認了。”
“行了別吃了!”路秦實在聽不下去了,他伸手奪過了梓曜懷裏的飯盒,用蓋子扣好。
梓曜所說的那種活在世界夾縫裏的日子,他太理解了,這不應該是他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經歷的,甚至不應該是這個年紀應該懂得的,張昀澤使勁兒的把他往地獄裏拉,他還覺得這是個好事兒,自己屁颠屁颠的跟着,這孩子看着挺機靈,腦子怎麽這麽不好。
路秦從副駕駛下來,走到梓曜這邊,打開車門,拉着梓曜的胳膊,把他也從車上扯下來,然後拔下車鑰匙,拉着梓曜一路往小區裏走。
“你要幹什麽?”梓曜踉踉跄跄的跟着路秦,不知道這人抽什麽風。路秦拉着梓曜快步向昀澤家走去,口裏利落的回答他:“我帶你看看別人怎麽活,這樣,你也許就知道自己該怎麽活了。不管這個世界如何,人總該想活成什麽樣,就活成什麽樣才是。”
風很大,路秦的話吹散了一半,剩下的和着風灌進梓曜的耳朵裏,他大概猜到路秦要做什麽,心裏害怕的想要拒絕,不過又的确對路秦的話充滿了向往,一出神之間,就已經到了一戶人家,梓曜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他明白昀澤很有可能就在裏面,他跟着昀澤确實是想要找機會和昀澤解釋清楚,但并不是要給昀澤添麻煩,所以他轉身就想走,只是路秦的手抓的很緊,梓曜使勁兒的掙脫了兩下,路秦就回頭看着他:“我告訴你,我胳膊裏有兩塊鋼板,你力氣用大了,我這條胳膊就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