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7)

路秦心不在焉的點頭,也看了一眼時間,見果然不早了,就和麥雅直接坐電梯到了車庫,秦晉正在地下陽光房裏看花,聽到兩個人下來了,就去取車。

蘇晔被打了一次,就再也不敢掉以輕心了,哪怕路秦是回家吃飯,他也一定要跟着,路秦也習慣了,就随他去了。

車開到之前的小區,确實有些老舊了,他們剛到深圳在這個小區租房子的時候,這就已經不是一個新建的了,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這裏着實有些看不下去。

一下車,路秦就萌生了想給父母換一套房子的想法,其實就算是換到現在的別墅裏,也是住的下的,只是對于昀澤,或者說對于他們,恐怕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就算是他不孝吧,真細究起來,他更願意和昀澤的媽媽住在一起,最起碼那是真明白自己,而且真的把自己是否快樂放在第一位的人。

最初他說要和昀澤在一起,張媽媽沒有一句反對,他執意等他,張媽媽開始為自己不值,後來他說他們分道揚镳,張媽媽擔心的,也是自己得有多難過。

他依稀記得去年過年的時候,昀澤回到家裏,張媽媽在廚房說自己的兒子是懸崖勒馬了,可是他摔的粉身碎骨這話,在他和張昀澤之間,她雖然埋怨過他弄丢了自己的兒子,也更埋怨昀澤傷了自己。

而自己的父母,則全然不顧他的想法,一心只覺得自己這個兒子做的不稱職。

他一想起這些,心裏就厭煩的很,對于家裏的情況,路秦更願意像是一個鴕鳥,把頭埋在沙子裏,能躲過一陣是一陣。

走到門口,麥雅直接拿出鑰匙打開了門,看來她回這裏的頻率,遠比自己要高。

不過想想,也對,彭阿姨住在這裏,她終歸要常回來看看她的媽媽的。

門打開,裏面傳來的飯菜的香味,看來對于今晚的晚飯,他們已經準備多時了,路秦剛進屋換了鞋,就看到自己媽媽端着一碟蝦從廚房走了出來,難得的事,說話的時候,竟然臉上能看出笑了:“你們怎麽才回來,飯菜早就做好了。”

“啊,路上有點兒堵。”路媽媽這樣,反而讓路秦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也只好笑了一下,路媽媽給他使了個眼色:“叫你爸出來吃飯。”

說完,就走進廚房盛菜,路秦有點兒尴尬的站在原地,他不太想要獨自面對父親,上一次見面那些話他還記着,可母親這樣說的目的,多半也是希望他們父子能夠冰釋前嫌吧。

如果真的能恢複到之前的狀态,那也是再好不過的。

路秦深吸了一口氣,決定為緩解這個關系,也做幾分的努力,他推開父親的房門,見父親已經坐在輪椅上了,看起來這段時間應該恢複的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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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了個招呼,父親對他依舊是愛答不理的,他也沒有太在意,就推着父親到了飯桌前。

飯菜都擺好了,大家依次落座,這些年路秦的年夜飯都是在張家吃的,這樣在自己家吃飯,的确已經是很久沒有過的事情了。

無論隔閡多深遠,對于孩子來說,最可口的,始終是母親的飯菜,路秦不禁心情大好,一邊吃飯一邊和麥雅說笑着,一時間煩心事忘得也都差不多了。

路秦也算是吃過山珍海味的人,可什麽都比不上家裏的粗茶淡飯。

他真的很餓了,而且也難得都是家裏人,齊浩還有文新也不在身邊,他可以放開了吃,正心情大好放肆吃喝的時候,就聽到母親說:“彭姐,你看這兩個孩子,相處的多好,多像一家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原來你們為的是這個。”

☆、爆發

路秦正一邊吃着嘴裏的肉,一邊聽麥雅吐槽徐梅,麥雅看上去天真無邪的,但吐槽起人來也是一針見血,他不住的點頭,深表同感,甚至都忘記了佟筱雪和張昀澤對麥雅的評價。

一直到聽到了這句話。

也不知道怎麽着,母親和彭阿姨的對話非常平常,路秦一般都是自動屏蔽掉的,但唯獨這句話,不慌不忙的飄進了他的耳朵裏,而且清晰的,仿佛開了降噪。

他看着麥雅,臉上的笑依舊是笑,只不過眼神往下落了一下,心裏瞬間了然:“原來你們為的是這個。”

麥雅聽見路秦說了句話,但是因為她也在說話,所以并沒有聽清,就停下了話頭,反問路秦:“你說什麽。”

“我說,原來你們為的是這個。”路秦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放的大了一些,他把目光從麥雅身上挪走,然後落到周圍人的身上,一個一個從他們的臉上掃過,記住了所有人的表情。

彭阿姨的尴尬,母親的心虛,和父親的怒目圓睜。

路秦抿了抿嘴,放下手裏的筷子,抽出一張餐巾紙,擦幹淨嘴角,一切都有條不紊,桌面上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大家都在看路秦的反應,包括麥雅。

最後,他微微挺直了後背,目光重新放在了麥雅的臉上:“我是同性戀,你不知道嗎?”

路秦不是沒有承認過這件事情,甚至對于很多人,他都從不掩飾自己喜歡張昀澤,但是“同性戀”這三個字,他第一次給說給自己聽。

其實,還是挺刺耳的。

他也說不清楚為什麽,好像這三個字本身就帶有一種貶義或者歧視感,讓他理直氣壯不起來,可是再一想,那個人是張昀澤啊,他應該滿心都是得意才對呀。

于是,他又揚起了頭,結果,就迎來了父親一直握在手裏的瓷缸子。

那裏面還有些茶水,一路飛濺,大家都驚呼着躲開,只有路秦坐在位置上,沒有動。

他也是一個人,在想要硬碰硬,對于突如其來的攻擊,他還是偏過臉躲了一下,但是馬上,蘇晔就把他從椅子上拽了起來,然後閃身擋在了路秦的前面。

瓷缸子打在蘇晔的背上,哐啷啷一聲彈落在地上。

沒等路秦反應過來,耳邊就傳來父親的怒吼:“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不是不是,你怎麽會是同性戀。”路媽媽聽了趕緊否認,急慌慌的向彭阿姨解釋:“這孩子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而已,他沒有病,你不要聽他胡說。”

“病?”路秦原本不想争辯什麽,當初他離開家裏的時候,該争辯的都争辯了,該說的也都說了,這些年什麽都變了,但是他對張昀澤,卻從來沒有變過:“我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居然是一種病。”

“路秦啊,我知道你和昀澤關系好的。”路媽媽見路秦還在繼續胡說,就走到他身邊,想要拉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敬重他,但是成家過日子,始終還是要娶媳婦的,你們只是好兄弟……”

“我分的清楚什麽是兄弟。”路秦的聲音不大,語氣也沒有很激烈,平靜的就好像在和母親說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他推開了母親的手:“當初我哥欠下的債,雖然是他給還的,但是這些年我賺的錢,很長一段時間也是放在他的名下随意他用,說人情,我早還清了。”

“我不是不喜歡女人,我也不是喜歡男人。”路秦整理了一下被媽媽拉扯的有些淩亂的袖口,從椅背上拿起外套:“我只是喜歡張昀澤,只是喜歡這個人而已,至于他是男的還是女的,與我而言,沒有區別。”

“那你以後怎麽辦!”隔着桌子,父親的腿由于站不起來,也只能拍着輪椅的扶手,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他有多生氣,顯而易見:“你這輩子是要毀在他手裏?不結婚沒有孩子,将來誰給你養老送終。”

路秦冷笑了一聲,他才三十幾歲,現在就要開始打算身後事了……不過再一想,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他這輩子是沒可能為人父母了,但是這份心,他不能不理解:“我簽了遺産協議,我和他有兩……”

說到這,路秦頓了一下:“有三個孩子,将來自然有人管我們,爸你就養好自己的腿,錢我絕不會短了你們的,但是這件事,最好這輩子你們也別過問了。”

“什麽協議?”路媽媽跟着路秦到了門口,急急的問道。路秦沒有回答,穿好鞋披上外套,推門便走了出去,身後麥雅似乎在說什麽,路秦聽不太清楚,也沒有心情去聽,什麽好的壞的,他現在全然沒有去管的想法,他只想回家,一分鐘都不想再這個地方呆下去了。

外面稀稀落落的好像飄起了雪花,在路燈下落英缤紛,倒像是春季起風後的滿天櫻花。

去年在山東,他見過那樣的大雪,深圳這點兒小雪花,實在是不足為奇的。

蘇晔緊緊的跟在路秦身後,一步也不敢怠慢,路秦走的很快,說起來,他還真沒有蘇晔那雙大長腿,可現在看上去,蘇晔竟然跟的有點兒費勁。

他心裏憋着一口氣,堵的要命,剛剛吃的那些東西在胃裏翻騰的越來越厲害,終于忍不住扶着一根電線杆大口的吐了出來。

路秦的胃就像是一個高危的患者,一丁點兒的刺激都受不了,這樣劇烈的嘔吐,用不上多大一會兒,他就能預感到自己恐怕會吐血,趕緊盡力壓制下來。

蘇晔在身後遞上來一瓶礦泉水,路秦接過猛的灌了幾口,這才略微緩解了一些,他喘了幾口粗氣,四下看了看,最後在一邊的馬路牙子上坐了下來。

遠處看到自己的車跟着,秦晉躲在車裏沒敢下來,他略微踏實了一些,蘇晔等了一會兒,見路秦沒有起身的意思,就自己也坐在了馬路邊上,那張臉竟也有些憂心忡忡:“火大傷肝,氣大傷胃,路老師不要生氣。”

作者有話要說: 是張昀澤親自煮粥不錯了。

☆、海鮮粥

“誰說我生氣了。”路秦撇了他一眼,站起來,把手裏的礦泉水丢到蘇晔的身上,闊步往車上走,他不想讓外人看笑話,特別是自己和張昀澤的笑話,這個蘇晔也太沒有眼色了,這種情況往前湊什麽,就不能多學學秦晉嗎?

蘇晔本來就不善言辭,被路秦這樣一說,也不知道該回答什麽,只好老老實實的跟在路秦身後,可沒想到路秦一個急剎車停下了腳步,他沒留意,差點撞在了他的身上。

路秦急停住,回頭看着蘇晔,越看越來氣,索性指着他的鼻子:“你的事咱們還沒算完,你說你是徐梅派給我,保護我安全的,你那麽害怕張昀澤幹什麽?我爸的水杯你能擋住,張昀澤的紙抽你都躲不開?”

蘇晔被問的一愣,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路秦也并沒有非要他回答,說完,就自顧自的往車上走,可沒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罵蘇晔:“我告訴你,以後我家裏的事情你少管,我回家你也少跟着,我不會告訴徐梅,她扣不了你的工資!”

說完,繼續往車上走,可沒想到蘇晔在後面磕磕巴巴的竟然接了一句:“我的工作是二十四小時跟在您身邊,去哪兒都得跟着……”

“我謝謝你了。”路秦也知道,徐梅肯定是怕自己在出事,才讓蘇晔這樣做的,而且這段時間蘇晔也的确算的上寸步不離了,他就是想找個人撒氣,也并不是真相和他掰扯什麽,所以頭也不回的諷刺了他一句就上了車。

車上的空調一吹,路秦稍微有些緩過來了,想到如今這世上對自己好的人的确不多了,蘇晔雖然是公事公辦,但好歹也是在護自己的安全,自己罵他,的确有點兒沒有良心了。

想安慰幾句,不知從何說起,在一看他,又變成了那副世界中的一切都與我無關的冷淡臉,路秦也就不想說話了。

現在已經是半夜的,等車子徹底開到家裏的時候,就是淩晨一點了,從車庫上樓,路秦原本是想直接到三樓睡覺的,但是看到車庫裏有一輛別人的車,不知道是誰這個時候還來家裏,就放輕了腳步,先到了一樓。

一樓沒有什麽,靜悄悄的,只有廚房的燈開着,他又上了二樓,二樓偶爾能聽到修易的呼嚕聲,在轉過來,到昀澤書房的門前,才聽到了細微的談話聲。

裏面好像是有個女人,路秦趴着門縫聽了聽,在說什麽沒有威嚴,什麽不要管的事情,他聽了一會兒,感覺聽不懂什麽,也就算了,又回到一樓,走到了廚房。

廚房裏的餐桌上,扣着一碗海鮮粥,四個奶黃包,還有一杯牛奶,他用手碰了碰溫度,倒是正好,剛剛吐的厲害,現在也的确是餓了,端起碗來,先喝了一大口海鮮粥。

是張昀澤親自煮粥不錯了。

那還是他們住上海小公寓的時候,自己的胃不好,他就煮粥煮牛奶,不知道跟哪個磨人的老師傅學的,說現在外邊的粥大多都帶粘稠劑,如果想要生熬成那樣,那就得用勺子不停地攪拌,至少得兩個小時,從那之後,只要路秦喝得粥,他都是這樣熬出來的,他自己反而有時候米飯泡點兒熱水,就算是一碗粥了。

想着這些,路秦忽然覺得,好像今晚,也不是那麽不愉快了。

他還剩一個奶黃包的時候,樓上的談話就結束了,一個女人從廚房門口經過,路秦沒出去,他是不想和昀澤身邊那些女人打交道了。

想想瑞秋和柯西瑪,他就是心再大,也得長點記性了吧。

可一向為人謙遜的昀澤也沒有送出來,反而是梓耀跟着,送到了車庫,沒有多大一會兒,梓耀又自己回來了。

等梓耀上了樓,回到自己的房間,路秦才像是做賊一樣從廚房溜出來,直接上了三樓,準備吓昀澤一下,讓他一推門就看到自己在房間裏。

可沒想到他一推門,就看到昀澤在房間裏,這個老幹部,帶着老花鏡,開着床頭燈,半倚在床頭上,手裏拖着一本書,正低頭看書。

聽到門響,頭也沒擡:“回來了?”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路秦吃飽喝足,就忘記了家裏的那些糟心事兒,在加上見着了昀澤,心情也大好了起來,開了句玩笑。

昀澤也沒有生氣,他一向愛這樣和他開玩笑,次次都生氣,豈不是要氣死了。

不生氣也懶得看他,昀澤翻了一頁書,沒有說話,路秦賤兮兮的湊過去,伸頭看了一眼他手裏捧着的新華字典那麽厚的書:“什麽書啊。”

“鬼谷子。”昀澤愛答不理的回答了一句,路秦想了一下,可是他的知識面實在覆蓋不到這種什麽韓非子鬼谷子上:“講什麽的,你看的那麽認真?”

昀澤不想說話,他剛躺倒床上翻一頁書,他就來煩他,真是太讨厭了。可是餘光裏看到路秦一臉求知若渴的表情,哪怕就算知道他是裝的,也不忍心晾着他:“縱橫捭阖”

回答完,他擡起頭看着他,然後又低下頭:還不如不說。

路秦和昀澤想的一樣:還不如不問。

非要拿自己這點兒文化水平去碰張昀澤的博古通今,這種自殺式套關系,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可在想也想不出好的辦法,索性就放棄了,還是實實在在的吧:“不是說了晚上不回來吃飯,你怎麽還做飯了。”

“你沒吃嗎?”昀澤的目光還再書上,只是挑了一下眉,路秦呵呵傻笑:“吃了。”

昀澤歪了一下頭,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路秦舔着臉湊過去:“你是天橋上算命的嗎?”

昀澤被他鬧的實在看不下去了,其實從他進來,自己這書上的字兒,就都不認識了,他不得不合上書,放在床頭櫃上,盯着路秦,良久,才嘆了口氣:“麥雅張口閉口路阿姨,路伯伯的,明顯是仗着你父母,你和她一起回家,這頓飯吃的好嗎?”

見路秦不說話,他又說:“你呀,凡事別寫在臉上……”

“有嗎?”路秦揉了揉臉蛋,指着自己認真的說:“你看,上面有寫我喜歡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輩子……究竟還要傷害多少人呢?

☆、藝

昀澤想罵人。

但是看着路秦一臉無邪的模樣想想又算了,他一把推開他的臉,讓兩個人保持距離,然後指着自己的臉:“那你能看到這上面寫着,你真煩人嗎”

“哪有,分明是我也喜歡你。”路秦自我感覺良好,他呵呵笑了一下,起身去換睡衣,然後在洗手間洗漱,昀澤躺在床上,沒什麽意思,就又拿起書來看了兩眼。

可就是這樣,路秦只要在他身邊,他就做什麽都沒有心思,看他丢在床上的衣服,就給他整理好。

一拎起褲子,手機從兜裏掉了出來,昀澤撿起來,不小心按到了鎖屏鍵,屏幕就亮了,他一愣,路秦屏幕上的照片,居然是許多年前他穿着大褂,站在臺上弓着身給別人簽名的時候,鏡頭看起來是臺下觀衆的視角,估計是在網上扒下來的。

昀澤看着有些發愣,他真的很久沒有穿過大褂了,這種站在桌子裏面捧哏的感覺只有近期時不時指點一下修易的時候才能找到。

真的,太久了。

他的戲和他的藝,這些年掙紮在生死線上,已經忘得太多了,兩個師父他也不敢去聯系,每每想到這些,他就覺得自己辜負了太多的人。

這一輩子……究竟還要傷害多少人呢

當年從團楚園離開的時候,昀澤就這樣問過自己,一路走來,他竟沒有半分悔改,雖然可以推給命,但仔細想,每一個決定,都是他自己做下的。

“張老師,還是要互相尊重的哈……”從洗手間出來的路秦,看到昀澤拿着自己的手機發呆,就開玩笑的說了一句,昀澤一下子回過神來,搖頭苦笑了一下,把手機放下:“我就是看到這張照片,有點懷念。”

路秦撇了一眼,見是自己的手機屏幕,也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自然是理解他的,這種理解背後,還有些愧疚,如果不是自己,他可能也不至于落個不賢不孝的下場。

他暗滅了手機:“景軒開業那一年,何先生和崔先生都來了……”

路秦也不知道自己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麽寬慰他,說到這,後面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索性就直白些:“我看何先生就算生氣,你只要認個錯,他不會記仇的,他一向是最護短的,我的事他都能來,你想一想……”

“我哪兒有臉見他。”其實這些事情,哪怕是路秦安慰,大多也無濟于事,他自己心裏有個坎,得自己過。

末了,昀澤自己笑笑,也就算了,他現在也沒有那麽多心思去想這些,雖然他看上去每天閑的無所事事,寫字畫畫煮粥帶绾绾,但實際上他的心都在海南那邊上,梓耀太小,又因為有他在,凡事都要來問一問,逐漸他在往下放,但還是十有七八他得先想到,累的頭發一把一把的掉。

路秦好像也察覺了,最近一直在給他推薦自己代言的洗發水,可越推薦昀澤越生氣,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睡下的時候,已經淩晨三點多了,好在路秦的工作完成的差不多,接下來的時間,就是在家裏過年,剩下的都是年後的工作。

今年過年,他們被張媽媽給攆了出來,原本還是想着回家一起過,可張媽媽去了北京,昀澤奶奶又不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就沒有讓他們過去。

還是鮮有老人家不喜歡熱鬧的,路秦窩在沙發裏看電影,一邊看一邊笑,昀澤就給路秦講,他奶奶是南方的大家閨秀,小時候家裏有錢到梳頭都有單獨的丫鬟,奶奶光是奶娘就有兩個,而且那個時候選的都是子女雙全的,這種氣派,就是京城裏的格格也差不多了。

可奶奶生性娴靜,最煩一大堆人跟着她,爺爺退休之後,便哪個孩子也沒有跟,獨自住在北京。

路秦聽了,就說這就叫有錢人的世界咱們理解不了,昀澤說你不是也有單獨的妝發嗎

結果路秦伸出兩個手指頭:“化一次妝,要這些錢。”

園子裏封箱了,修易每天都閑在家裏,原本以為梓耀和韓稷都能陪着他,他不用獨自面對家裏的兩個大人,可誰知道林凡扣着韓稷,一直到過年前一天才放回來,路秦給林凡打電話求了好久的請都沒有用,最後被林凡一句不要耽誤我掙錢賞了閉門羹。

梓耀就更別提了,一天到晚不知道在忙些什麽,回到家裏只有兩件事,一件是鑽進昀澤的書房,兩個人戚戚咕咕,另一件事就是陪绾绾玩兒。

梓耀生性比較孤僻,而且混的圈子階級感強,不太适應和修易韓稷這種朋友的關系,話也說不上多少,但是和绾绾倒是很能玩的到一塊去,很快在绾绾心裏,就取代了張昀澤的位置,每天看到梓耀,就七扭八歪的跑過去要抱抱。

每次梓耀把绾绾抱在懷裏,路秦都覺得下一秒梓耀就要卡住绾绾的脖子,然後管他要贖金。

嗨,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路秦搖搖頭,覺得就這麽幾天休息的時間,不能都用在胡思亂想上。

不過自從上一次劉思涵的事情發生之後,梓耀對路秦就更加客氣了,而且畢竟昀澤親手帶出來的孩子,最有規矩,但凡路秦沒有說話,梓耀在他面前就規規矩矩站着,一句廢話都沒有。

路秦還是……有點害怕

但是除了昀澤,誰也看不出來。

他們也是第一次在自己的小家過年,感覺還挺不一樣的,只是家裏沒有貼對聯,路秦知道是爺爺的事情,也沒有提,又怕修易大嘴巴問,惹的昀澤難過,就提前跟所有人打好招呼,誰都不許說。

他們又在春晚上看到了老田,時過境遷,他瘦的有些皮包骨頭了,路秦給昀澤講了一些他們的事情,有些昀澤相信,有些昀澤不信但有一件事是事實,就是他們終究是分道揚镳,越行越遠。

這圈子有些情義,是一輩子都償還不了的,也有些肮髒污穢,是昀澤絕容不下的。

他知道什麽時候該兵不厭詐,也知道什麽時候該一諾千金。

過完年的大年初一,別墅裏迎來了新年的第一位客人——張琪。

作者有話要說: 我練的是兵,是要上戰場的。

☆、茶

“诶張琪姐”

開門的是修易,去年一起過的年,他們也算是認識,這一年昀澤雖然重回人間,但因為身份的問題他也大有自知之明,張琪的事情他沒有打聽過,只是看她及肩的長發,就知道她應該是沒有回到原來的崗位上。

張琪穿着一件簡單的外套,手插在兜裏,進門之後上下打量了一下:“你們這日子真是越過越好了。”

她語氣平靜,不像之前咄咄逼人,聽起來也舒服了很多。

恰好這一天路秦晚上有個演出,張琪來的時候他并沒有在家,昀澤給她讓到客廳,親自倒了茶水:“我說過路秦,這有些誇張了,他執意要買,我也沒有辦法。”

“不要跟我秀恩愛。”張琪擺擺手,一瞪眼睛的模樣,倒有幾分往日的神采。

昀澤心裏有點難過,他知道對于張琪來說,戰場或者訓練場才應該是她的歸宿,現在看起來她雖然從容,但眼底到底都是些落寞。

昀澤沖修易指了一下二樓,讓他回房間,等人走了,昀澤才問:“二姐這一年,沒回部隊”

“沒有。”她搖頭,見昀澤眼裏有些遺憾,就解釋:“我的事情,現在是沒什麽了,三四個月之前吧,跟我提過讓我回去接着當教員,但是我推到了年後。”

她靠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像是随口聊家常:“去年你和我說完刑墨的事情,我始終覺得過不去心裏這一關,很多事想不明白,一轉眼一年都過去了,越想解開這個心結,就纏得越死。我練的是兵,是要上戰場的,自己信念不堅定,帶着他們都去送死嗎”

她反問了一句,倒像是問自己,不過她說的是有道理的,這一行昀澤不懂,但是軍隊他還是了解一些的。

他想起來柯西瑪最後和自己說的話,她說他們都見過黑夜裏的曦光,于自己,這無異于說的是路秦,但是對于她,這個人也許是瑞秋,也許是張琪。

張琪的幾率大一些吧,總是在黑暗裏的人,自然更喜歡坦坦蕩蕩活着的人。

張琪不是那種自作多情的人,她對柯西瑪有這麽深的戰友情絕對不可能是單方面的,柯西瑪把他們之間斷的這麽絕,更多的應該是保護她。

他們,她所代表的和張琪所代表的,這樣勢不兩立完全對立的兩個陣營,想要像拔河一樣最後一方完勝另外一方,這是不可能的,他們無論哪方壓倒哪方,都是暫時性的。

而對于她們兩個人,無外乎都是這場博弈裏的犧牲品。

正邪一目了然,但是死亡,不會偏頗。

昀澤拿起茶盞上的蓋子,放在鼻子前深吸了一下,醇厚的茉莉清香沁入心肺,他又将茶盞蓋好:“二姐覺得,想不開的事情,我能給你答案,所以才會在大年初一,來我這裏吧。”

“我也只是找不到別人,可以幫我分析這件事了。”張琪的情緒裏,第一次出現了無助這樣的眼神,看到昀澤有點心疼。

爺爺是上将,真正一刀一槍拼出來的軍功,他們這一代,只有張琪還在延續家族的榮光,他不希望她改變。

但是,有些事,他必須清楚自己的立場:“可是二姐也知道,我不是能夠和你談論這件事的人。”

“也不需要你說什麽。”張琪覺得昀澤八成是誤會她了:“我在外人面前裝的太累了,在你這裏,讓我歇歇。”

“好。”昀澤了然,他不在說話,安心煮茶,沸水,取茶,洗茶,聞香,一道道工序,讓他自己也漸漸平靜下來,一盞茶過後,他放下了手裏的杯:“二姐,你我之間不繞彎子,有事你就直說。”

這一盞茶,足夠昀澤從她的一舉一動裏讀出她的意圖,她始終還是有事情找自己的,只是不好開口。

張琪是什麽性格的人,她既然自己都感覺不好開口,看來必然是會讓自己十分為難的事情了。

這一盞茶,張琪在糾結要不要說,昀澤在糾結要不要問。

張琪始終是他二姐,那樣艱難的情況只下她和張繼毅然決然的保了自己,就這一點,他也不該讓她為難:“如果我能做到,一定給你辦。”

“那個卧底。”張琪提了一句,又補充道:“前年軍方放下去的那個卧底,你查出是誰了嗎”

她這樣一提,昀澤倒是想起來了,去年過年的時候,他們的确是說到過,好像還是張琪的一個兵,後來根據青禾的說法,昀澤覺得八成柯西瑪帶在身邊的血蚺就該是了。

他點點頭,但是沒有說話,不過,他大約明白張琪要幹什麽了。

果然,張琪往昀澤這邊靠了一下,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能保他的命嗎”

昀澤還是沒說話,他也看着張琪,兩個人對視了良久,見張琪沒有退步的意思,昀澤就只能果斷:“不能。”

張琪對于這個答案一點也不驚訝,昀澤垂下眼睑:“柯西瑪大約是把這個人帶在身邊了,遲早會要了他的命。我如果去說,也許有用。”

昀澤實話實說:“但是就算柯西瑪留他,我也得殺他的。”

這些年,哪怕他已經和張琪托了底,這樣直白的話說出口,他的心還是抖了一下:“他知道我是誰,也知道你是誰,我不能留他。他活着,我們整個張家,都太危險了。”

張昀澤終于在張琪面前原形畢露,他說的話,擔心的事,張琪早就猜到了,如果不是這樣棘手,她也不會來為難他。

她既然想到了,面對昀澤的擔憂就早有應對:“我能保證他閉嘴。”

“二姐。”昀澤打斷了張琪後面的話,他雖然有些動搖,但是理智告訴他不能冒險,有些事情,他必須做到萬無一失,才能以絕後患:“我殺了他,才是真正的閉嘴。”

作者有話要說: “日頭底下,我會小心行走。”

☆、珍貴

張琪看着昀澤,很久很久,才說了一句:“可是每一條生命,都彌足珍貴。”

到底是從小相處至今的姐弟,這一句話,就讓絲毫沒有動搖意思的昀澤退步了,他沒想到張琪會說出這句話來,更沒想到張琪在知道自己眼睛都不眨的殺人越貨,卻還是會被生命的珍貴而打動。

他轉動了一下細長的聞香杯,腦海裏快速的斟酌着各種方式的可行性以及成功率,他不想貿然答應她,因為血蚺的命不在他手裏。

他不留他,那也是柯西瑪放過他的前提,如果他退步,那柯西瑪會不會放過他,成為了最棘手的問題。

她會放過誰呢張昀澤覺得以他對她的了解,這件事情,實在沒有把握,而沒有把握的事情,他不能做:“以你對柯西瑪……”

昀澤停頓了一下,改口:“對刑墨的了解,她到現在都不殺他,會是因為什麽。”

“以我對刑墨的了解。”張琪聽到昀澤這樣問,好像聽到了一個笑話一樣,冷笑着回答:“以我對刑墨的了解,她根本不可能叛逃。”

“所以,我覺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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