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想讓本王幫你脫?
“脫,脫了?”沈嘉儀不敢置信地瞪大美眸,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衣襟。
“還是,你想讓本王幫你脫?”顧承霄眸中升上一抹暗色,目光淬了冰,在小姑娘的胸口輕描淡寫地轉了一圈,又慢慢挪開。
沈嘉儀畢竟跟了他一年多,只看他的神色就知不在開玩笑,她眨了眨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終于下了決心般,顫巍巍伸出傷着的手去解衣扣。
靳王的目光一瞬未移,看得她方寸大亂,纖纖玉手纏在鴛鴦扣上,怎麽也不得法,眼見得就越纏越緊。
男人終于耐心耗盡,蒼勁大掌瞬息間裹住她嬌嫩柔軟的小手,只輕輕一扯,鴛鴦扣應聲崩落,緊随而來的是男人的戲谑:“長了一歲,怎麽還是這麽笨?”
沈嘉儀只覺得胸口一陣屈辱蔓延,強自忍住,紅着眼尾又哆哆嗦嗦地解描金的紅腰封。
嫁衣所用的火紅布料,皆由西域金絲帛線制成,輕盈如蝶。随着她的動作,片片衣衫飄落,在空中劃開絕美弧度,終究全部落到了腳邊。
她的腳踝又細又白,一雙玉腿在昏暗的馬車內也白得晃眼,一襲淺杏色的肚兜繡着幾片粉色碎花,将她身前的渾圓堪堪罩住,惹人遐思。
沈嘉儀一張臉紅得要滴出血,強忍住羞慚的哭意,不自在地用嫩若凝脂的手臂環住自己,身子微微蜷緊,想要遮住些什麽,終究是欲蓋彌彰。
顧承霄的喉頭滾了滾,出聲才察覺嗓音已啞了:“冷?”
“嗯。”沈嘉儀老實地點點頭,馬車內燒了暖爐,可終究抵不過外頭的隆冬大雪。可更多的,是因為羞恥。
她想要彎腰撿起腳下的衣裳遮一遮,手臂翻轉間,一抹紮眼的暗紅明晃晃的在男人眼前閃過,是守宮砂。
“別動。”顧承霄的嗓音更加喑啞,帶着繭的手掌握住她的小臂,複用修長的手指去觸那抹紅的有些妖豔的守宮砂。
小姑娘半跌在他懷裏動也不敢動,只在他的手指碰到那抹守宮砂,并重重摩挲了幾下時,身子才又劇烈地顫抖起來。
沈嘉儀渾然未覺,眼眶裏早已蓄滿了淚,要墜不墜,好不可憐。
她許是不知道,這副欲拒還迎、嬌怯垂淚的模樣,落在男人眼裏有多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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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霄只覺一股熾熱的躁意在四肢百骸流轉,燒得他喉頭愈加幹,他閉了眼,再睜眼,已是一片清明。
他狠狠推開沈嘉儀,看着她撞到堅硬的車壁上,痛得皺了眉。
“不許哭!想哭也得忍着。否則,本王現在就把你扔出去!”
這恐吓極為有用,小姑娘果然生生憋住了即将奪眶而出的淚水,緊緊咬着唇,時不時飛快擡手拭一下眼。
——
正在此時,馬車外一聲“籲——”的喝令,車身輕微晃蕩了幾瞬,穩穩停了下來。
外頭駕馬的朱牆已經從車上跳下,恭敬行禮道:“王爺,到了。”
見裏面半天沒反應,朱牆又靠近了些許:“王爺?”
顧承霄起身欲走。
“靳王殿下!”沈嘉儀急了,她看了眼自己脫得只剩肚兜和裏褲的身子,不自覺将自己蜷得更小,如今她脫成這副樣子,該如何下馬車?
下一刻,一件帶着體溫的玄黑大氅兜頭罩下,将她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顧承霄不再看她,利落地落了地。
沈嘉儀連忙裹緊身上的大氅,只将自己露出個腦袋,跟上他的腳步。可她身量嬌小,披着男人的大氅,站直了還在地上拖出了一大截,她走得又急,一下踩在曳地的擺上,一個趔趄就往馬車下栽去。
她絕望地閉了眼,脫口而出:“玄熠哥哥!”
前頭玄黑蟒袍的男人腳步猛地頓住,不知因何,飛快轉身托着她的腰肢一拽,小姑娘已穩穩落到了地上。
沈嘉儀本以為自己會摔到,卻沒料到跌入了一個熟悉的溫熱懷抱,那懷抱裏,還有着一絲淡淡的龍涎香。
氣氛一時凝固,她悄悄半睜開眸子,瞧見了男人緊抿的薄唇,滿是怒氣。
不過片刻,顧承霄已将她放開,一雙冰冷深邃的眸子兇狠地盯着她:“誰許你喊本王的字?”
她垂了頭,喏喏道:“以後再不會了。”
起初她用盡法子得了靳王青眼,為顯與別人不同,總是仗着他對自己的那份特殊,每每無人時便愛喚他一聲“玄熠哥哥”。
退婚之後,“玄熠”二字就像一個禁區,她輕易不敢觸碰。
方才鬼使神差,她竟将這樣親昵的稱呼宣之于口,又是在如此尴尬的境地下,難怪他要惱。
始亂終棄,轉嫁他人,前一日還小意溫存,後一日便翻臉退婚,又有哪一個男人受得了呢?
他想必,厭極了自己罷。
沈嘉儀掩去心中一閃而過的酸澀,忽然搖頭輕輕笑了笑,本就是一場帶着目的的靠近,又在乎什麽厭不厭,喜不喜呢?
空中忽然劃過極響的風聲,夜幕中,一身藏藍勁裝的男子飛身而下,幹脆利落地半跪抱拳,他神色恭敬,對着顧承霄尊稱了聲“王爺”,看了眼旁邊的沈嘉儀,正不知該不該開口,就聽站如勁松的男人淡淡道:“在這說。”
鐘義摁下疑惑,言語中更加恭敬:“禀王爺,皇宮內亂已平,即位聖旨已宣,從此以後,王爺尊為攝政王,徐将軍之女登位太後,共同扶持幼帝處理政務。”
顧承霄并無驚訝之色,好像所有皆在意料之中:“趙九闌沒鬧騰?”
“自然是鬧不過聖旨的。”鐘義面上隐隐露出了點喜色,“淩王倒是鬧了好一會兒,最後也偃旗息鼓了。”
對于主子,鐘義是佩服的,人都未至皇宮,卻将所有人都掌控于鼓掌之間,一場奪位內亂就這麽被摁了下去,陛下年幼又如何?從此主子尊為攝政王,誰還敢翻出浪來?
玄黑衣袍的男人渾身泛着冷,仍沉聲吩咐道:“去徐将軍府知會一聲,下一步便是西北。”
“是!”鐘義領命,不過片刻又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因被鐘義打斷了會兒,方才尴尬的氣氛緩和了不少,弄月早已等候在一旁,見狀便上前一步:“主子,奴婢已将玉梨苑收拾妥當。”
顧承霄點了頭,側身去看被玄黑大氅罩住的小姑娘,那大氅實在太大太長,下鋪在地上好大得一片,看着莫名有些可憐滑稽。
他神色稍緩,開口依舊冰冷:“今日起,你便暫居玉梨苑,弄月會照顧你一應起居。”
沈嘉儀垂着腦袋點點頭,即使心中滿腹疑問,她也知不該當下問。
弄月極懂眼色,上前攙住沈嘉儀的手欲引她入府,卻不料小姑娘“啊”的一聲,後退幾步,露出滿是鮮血的手掌,上面的血跡大多已凝固,因為方才的觸碰,一些較深的傷口重又裂開,開始不停滲出血。
弄月吓得趕緊跪下:“奴婢該死!”
索性今夜顧承霄心情不錯,又或者當真不太在意沈嘉儀這個人,只丢下一句“給她處理好傷口”,就迅速地踏入了王府。
等他走遠,那抹玄黑色衣袍也終于在盡頭消失,沈嘉儀手忙腳亂地将弄月拉起:“你,你不用跪我。”
弄月沖她微微一笑,轉而攙着她的小臂:“王爺吩咐奴婢好好伺候姑娘,自然是将您當主子看待。”
沈嘉儀一愣,苦笑着擺擺手:“我不是主子,只是階下囚。”
随着她的動作,那只本該白嫩細膩的手,沾着大片觸目驚心的血紅,夜色中尤為紮眼。
“姑娘傷得這般重,方才傷口又裂開,應當盡快處理,等奴婢安置好姑娘,便去尋藥箱來。”弄月眼中泛上了心疼,她更小心地攙着受傷的小姑娘,唯恐她走不穩牽動了傷口。
靳王府極大且奢華,玉梨苑是靳王府靠北的一處別院,離靳王的主殿最遠。沈嘉儀環視屋內外,一應陳設卻也極貴重,永安侯愛財,曾不惜重金奢侈裝扮了府中的一間“纏金閣”,以賦奢靡金貴之意,可如今與玉梨院一對比,倒又顯得十分寒酸。
弄月見她打量着屋內陳設面露沉思,解釋道:“玉梨苑雖離王爺遠了些,卻勝在清淨。奴婢白日裏已命人好好打掃,姑娘安心住着便是。”
“清淨些好。”沈嘉儀喃喃地,又扭頭去看弄月,“我可以沐浴嗎?”
等到将自己收拾妥帖,已經是三更。
沈嘉儀柔柔地躺在榻上,穿着幹淨的小衣縮進錦被中,梆子足足敲了三下,也敲出了她的睡意。
弄月正動作輕柔地替她處理傷口,因上了止疼藥,掌心的痛已經消散大半。可她不敢看自己的手掌,別了頭,悶悶地叫她:“弄月。”
“姑娘?”弄月的笑暖融融的,等着她的下文。
沈嘉儀深吸了口氣,将自己又埋下去一些:“攝政王……是不是已有未婚妻?”